越南是一個熱愛自然的國度,但這種熱愛顯然和普通人的理解不同。
在越南,蜈蚣是東南亞迷情的一部分,在茂密的森林中和老百姓的餐桌上常年占據支配地位。
很顯然,一切看似不可思議的食材背后,都藏著一顆頑強的舌頭和一個無所畏懼的胃。
投胎在越南的蜈蚣,命運注定不凡。
它們從陰暗角落里爬出,從人們最深的恐懼中鉆出,卻最終以美味的姿態躺進餐盤,成為一種生猛又迷人的奇觀。
當外地游客驚恐地對著這道菜渾身發毛時,本地人早已熟練地用筷子將其夾起,蘸上點辣椒醬,丟進嘴里,滿臉寫著見怪不怪。
“第一次吃蜈蚣的感覺,就像一只蜈蚣在你嘴里百轉千回。”曾有來自法國的旅行博主這樣描述她在越南的經歷。
“然后,你根本停不下來,你必須用牙齒把它快速嚼爛,否則你的嘴會爛?!?/p>
當一盤烤蜈蚣端上桌,那條筆直的蜈蚣在炭火上被烤得微微卷曲,體節間的肉質顯露出酥脆的質感,每一只小腳都燒成了細微的黑刺。旁邊的越南老表,會輕描淡寫地夾起一只,笑著遞給周圍的外鄉人:“別怕,它已經不咬人了?!?/p>
對于當地人來說,吃蜈蚣就像在夜市擼個烤串,甚至比吃蝦蟹還要省事?!爱吘梗r還要剝殼,蜈蚣直接下嘴就行?!焙久魇械睦削依栉母H缡钦f。
他還補充了一句:“吃蜈蚣是對生命的尊重,畢竟它比我們努力,光是多長了幾十條腿這一點,就值得獎勵。”
吃蜈蚣是對狠人的嘉獎,但你僅僅作為狠人,還遠遠不夠。
雖然目前已無法追溯到第一個吃蜈蚣的人,但越南人相信,任何食材都值得尊重。
在越南的鄉野間,這句口號不僅適用于雞鴨魚肉,也適用于在墻角亂爬的蜈蚣。黎文福對蜈蚣的鐘愛,可以追溯到他幼時的一次意外。
“那年家里斷糧,父親抓了一只蜈蚣,燒了點酒,說這玩意能補腎?!彼丝跓?,仿佛品味那回憶的余韻,“后來我就戒不掉了,我也不知道為何吃不上飯了,還要強調補腎,反正后來就有了我。”
“從某種程度來說,我也得感謝蜈蚣。”
蜈蚣的烹飪方式五花八門,燒烤是最傳統的一種。
“直接炭火烤,能聞到大自然的氣息,焦香的外殼和內里的肉質對比鮮明。”
比起烤制,油炸的蜈蚣更加直擊靈魂。
河內附近的農村地區,炸蜈蚣是地道的下酒菜。
炸得酥脆的蜈蚣,蘸上一點酸橙汁,據說是配越南米酒的絕配。
越南蜈蚣宴以其挑戰性和視覺沖擊成為勇敢者的游戲。
比如“蜈蚣穿越生死線”,是一道主打感官刺激的菜品。將活蜈蚣涂抹蜂蜜,丟進滾燙的油鍋,油花炸開之際,配以顧客們尖叫的合奏,整個餐廳仿佛一場獵奇派對。
吃上一口,能聽到外殼碎裂的清脆聲,像是你的理智在餐桌上崩塌。
對于那些醉酒的夜歸人來說,炸蜈蚣填飽了胃,還讓他們夢見了自己在食物鏈頂端跳了一場激情的浪舞。
如果是高級宴會,涮鍋更能激發蜈蚣的鮮味和營養,酒蒸蜈蚣則是芽莊本地的一絕。
至于最極端的吃法,則是生吃。這是一種勇氣的試煉,通常出現在某些傳統儀式中,比如越南西原高地某些部落的傳統儀式,常被視為成年禮或者勇氣的試煉。
傳說中,生吃蜈蚣能獲得它的力量。
蜈蚣會被剝掉毒腺,然后蘸上特制的魚露和檸檬汁,一口吞下。
這些生蜈蚣還保留著一絲本能的扭動感,像是在舌尖上做最后的掙扎。
一位當地人曾笑著形容:“那味道,像是大自然對你的輕吻,帶著一股泥土的芬芳和你無法拒絕的腥甜?!?/p>
一些芽莊的街頭大排檔,會將蜈蚣提前處理好,一棍子拍蜈蚣的上身三分之一處,這樣蜈蚣會癱瘓但不會死亡,不斷在容器中扭曲,越南人認為這樣的蜈蚣的效用是最大的。
吃蜈蚣可能是一種文化,也可能是一種冒險。
越南的蜈蚣可不止于尋常的小型爬蟲,那些巨大的森林蜈蚣,長可達30厘米,被稱為“越南巨人蜈蚣”,有的還能長到1.5米,當然,越粗越長就會讓越南男人興奮。
這些邪門生物,是叢林中的霸主,捕獵技巧一流,毒液能麻痹獵物。據芽莊捕蜈蚣的老手阮富貴說,這種蜈蚣的肉質更緊實,適合燒烤,而其毒腺需要小心去除?!岸拘噪m然夠猛,但我們越南人有的是辦法?!?/p>
去除蜈蚣毒性的秘訣多種多樣,最傳統的方法是將蜈蚣泡在鹽水里,讓其吐盡體內的毒液,然后用高溫炙烤。
還有一種更復雜的處理方式是將蜈蚣毒腺用刀尖剔除,確保它“只剩下好吃的部分”。至于泡酒用的蜈蚣,則是直接將毒腺當成精華封存,酒精會分解其中的毒性,還能留下獨特的香味。
蜈蚣之所以對越南人如此有吸引力,因其特有的香味,還有它本身的稀缺性和刺激感。
有人說,吃蜈蚣是一種征服欲的體現,“當你咬下一只蜈蚣,你不是在吃東西,你是在向世界證明,你比它多100條命。”
其味道也充滿爭議。常吃的人形容其肉質緊實,帶有一股濃烈的海鮮味,夾雜著淡淡的草藥香。而第一次嘗試的人,往往更多是被蜈蚣的氣場震懾,細細品味時,才發現那股泥腥味和焦苦的尾韻,如同一場在味覺世界里的暴風驟雨。
作為越南農村經濟中的硬通貨,蜈蚣在某些方面的作用類似于金條。
販子們會到鄉村收購野生蜈蚣,一只價格從10,000到30,000越南盾不等(人民幣3-10元),視其大小而定。在市場上,巨型蜈蚣甚至可以賣到每公斤數百元。除了餐桌消費,蜈蚣還被用來制藥,甚至出口到其他國家。
據傳,捕到一只超過20厘米的蜈蚣,足以換來一頓豐盛的家庭晚餐外加一瓶好酒。
蜈蚣的捕捉者多為鄉村熟練工,他們靠著敏捷的手法和豐富的經驗,在山林和田野間狩獵這些多足爬蟲。
“蜈蚣喜歡潮濕的地方,”一位捕蜈蚣老手阮文成解釋道,“我們會用長棍撥開石頭和樹葉,小心地用夾子抓住它們的頭部。如果不小心被咬一口,那滋味可不亞于喝下一瓶沒有兌水的辣椒油。”
捕蜈蚣的過程更像一場鄉野諜戰。在夜晚,捕蜈蚣人頭戴探照燈,手持木棍或夾子,在森林和田間尋找獵物。更高明的獵人會用心理戰術,直接在白天,比如模仿蝎子或鳥類的叫聲,吸引蜈蚣出洞。
一位防城港的捕手曾表示:“這些家伙比我們以為的更聰明,但市場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蜈蚣?!?/p>
在許多越南的鄉村傳說中,蜈蚣常常扮演著神秘角色。例如,故事《蜈蚣報恩》講述了一位農夫解救了一只巨型蜈蚣,后來蜈蚣化身為少女,對農夫展開了一段跨種族的感人愛情。
故事的結局卻頗具反轉意味:當少女離開時,留下了一袋金子,但農夫卻發現袋子里全是活蜈蚣,這可能是越南版的“忠告你別碰野生動物”。
還有一個更古老的傳說《蜈蚣吐珠》,據說如果你在森林深處看到一只蜈蚣,它的嘴里可能含著一顆珍珠。這顆珍珠象征著勇氣和智慧。于是,捕蜈蚣也成了一場充滿冒險精神的尋寶活動。
有傳言說,第一次吃蜈蚣的人,大多會在腦海里浮現小時候被蜈蚣咬的恐怖記憶。而一旦你咬下去,牙齒碾碎外殼的脆響,就像命運的嘲弄,讓人感到人生的殘酷與浪漫。
蜈蚣宴不僅是食物,更是一場儀式,一次與大自然角斗的狂歡。
正如越南捕蜈蚣高手常說的:“命運對我們仁慈,才讓我們遇到了這些美味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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