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青年出品
摘要:轉型和融合的形式折騰得太多了,新詞大詞整得太復雜了,需要回歸“用優質內容吸引用戶”這個最本原、最基礎、最根系的問題。如果我們的媒體沒有帶著優質內容去轉型,缺乏深度內容的“里子”,而是在“拽大詞造新詞”的概念游戲中空轉,技術上偽融合,用大躍進、浮夸風、放衛星式的流量去維持面子,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傳統媒體的轉型和融合,是成功還是失敗,有沒有達到預期目標?這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先不用看數據,回味一下日常生活中的“媒體內容存在感”,可能就能得出悲觀的答案。捫心自問,個別媒體自詡“全網傳播破多少億”的流量,真正有幾個人看?某些媒體推送的那些新聞報道,有幾篇是在回應民眾的真正關切,有幾篇是對關鍵熱點的深度追問?各種矩陣、各種端、各種全媒體的海量信息中,有幾篇自信能滿足用戶的“剛性需求”?如果我們的媒體沒有帶著優質內容去轉型,缺乏深度內容的“里子”,而是在“拽大詞造新詞”的概念游戲中空轉,技術上偽融合,用大躍進、浮夸風、放衛星式的流量去維持面子,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流量可以放衛星,說幾億就幾億,反正也沒人去深究,這種“填表匯報式流量”也得不到市場和用戶的認可,更無法變現。影響力和收入是實打實糊弄不了的,媒體每天運轉需要巨大的成本,如果流量是假的,融合是空的,轉型是虛的,數字充滿水分。維護那個轉型“面子”、融合“架子”所需要的成本在膨脹,而內容真實的收益和影響卻在縮水,其間巨大的鴻溝,終會在某個時候爆雷。這些年,我們的轉型融合取得了不少成就,但一些共性問題不可忽視。
從我一直以來的觀察來看,那些轉型失敗的媒體,在這樣幾個通病:
其一,放棄了自己過去賴以贏得影響的核心內容,丟掉了內容優勢,在自己不擅長的地方爭取不屬于自己用戶,在自己的短處拼那些無法變現的流量。轉型是轉什么,轉向哪里?成功的轉型,不是轉向一個“面目全非的自己”,而是帶著自己的核心資本去轉型。媒體的核心資本是什么?當然是獨家新聞、深度報道、獨到評論、輿論監督、權威解讀、深刻思想、經典影像、快速反應等等,這也是讀者和用戶對媒體的“剛性需求”,讓媒體不可被替代、被淘汰、被拋棄的根本。互聯網+,新渠道+,新技術+,應該有一個“主語”,那就是“最擅長的核心內容”,讓用戶愿意花錢買單、愿意多停留幾分鐘、愿意推薦給自己的親朋并長期關注的內容。
我一直覺得,一個行業要想長久生存,必須具有某種“替”的能力,讓自己成為剛需。法學是“權替”,遇到法律問題時需要尋求法律專業人士的幫助,維護自己的權利。醫學是“身替”“命替”,身體出了問題,必須尋求醫生的救治。文學是“嘴替”,提供的故事和意象把人們日常無法表達的東西說出來了。哲學是“腦替”,替人們在抽象層面去思考那些宏大的靈魂問題。媒體和新聞是什么呢?它應該成為“聞替”,作為擁有采編權的媒介,幫助人們獲得那些對他們的生存至關重要的新聞信息,真正延伸人的肢體,成為人們的眼睛、耳朵、喉舌,滿足他們對新事物的好奇,替代他們去探究真假、挖掘真相。“替”包含著不可替代,這才是媒體的核心內容。反思一下,我們的很多媒體擁有多少這種對用戶“不可替”的新聞干貨?
其二,無意義的精益求精。傳統媒體很嚴謹,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一套嚴格的內容把關機制,以維護白紙黑字的專業權威性。但如果內容空洞,沒有拳頭產品,全是雞毛蒜皮,這種嚴格的把關,只會淪為“無意義的精益求精”。在缺乏新聞價值、沒有幾個讀者看的內容上“去表現雕花的精湛技藝”,只會加劇那種無意義感。這是一種巨大的內耗,傳統媒體人普遍覺得越來越累,就源于這種內耗:把關要求嚴格,字斟句酌,字字經過好幾個人的手,熬夜編排,但最終出來的內容卻缺乏讓人點開的自信。如果出不了內容精品,那種形式上程序上的“精益求精”,也許是在浪費人的生命。
其三,將簡單問題復雜化,疊床架屋無限做復雜加法,隔段時間就提新概念,在極簡問題上缺乏極簡定力。這是轉型和融合中普遍存在的問題,用很多大詞、概念、理論去表現出一種“抽象的忙碌”,顯得自己在轉型融合上很賣力很忙碌,但就是不出能讓用戶看見的好內容。記得有一次,某媒體推送了自家融合轉型的新方案,評論區一句留言很是尖銳:你們都快發不出工資了,還在這里拽大詞?你們的問題就是大詞太多、新聞太少。前段時間某家媒體轉型的新方向,就是關停很多客戶端,這種減法,就是對“簡單問題復雜化”的一種糾偏。
媒體失去讀者,不是缺技術、缺大詞、缺渠道,最關鍵的是缺讓讀者能追隨你的優質內容。這個簡單問題不解決,一個新平臺新技術出來,趕緊去追隨,攤大餅,搞什么“全媒體矩陣”,矩陣越來越大,員工疲憊不堪,用戶也在縮水。杜駿飛教授說:這么多年我們經常講,全媒體、融媒體、智媒體,做了很多努力,其實并沒有徹底解決做好媒體的問題,不做真的新聞,全媒體、融媒體、智媒體就都不是真媒體。在同一問題上無休止的重復性應付性研究,讓有些媒體陷入一種重度疲勞。
其四,重視頻輕文字,盲目的視頻崇拜。我在《“新聞業務”退化的惡果正集中涌現》中談到過這個問題,融媒體“低水平視頻化”,明明可以用文字就可以說清楚的,非要費人費力搞個沒幾個會看的視頻,所謂“全員視頻轉型”,已成為一種內耗、內卷、內傷的媒體形象工程。視頻化其實是一種“性價比極低”的媒體呈現方式,耗人,耗錢,耗媒體資源,也耗用戶時間,“潑天富貴”刷屏的只是極少數,流量的揮發性極強,更難以變現。丟掉傳統的文字,自廢傳統武功,搞那些只是形成某種傳播幻覺的視頻,拖累了員工精力,也在耗費媒體資源上拖累了媒體在傳統優勢上的發揮。
其五,低水平的模仿和復制,缺乏深度的原創,沒有精力深耕傳統領地。很多媒體攤開了太多的渠道,建了太多自身無法撐起內容的端,種別人的平臺,荒了自己原有的地。攤開了那么多的“端”,鋪了那么大的攤子,拿什么去填充呢?內容就那么多,只能靠低水平的模仿和復制,注水,轉來轉去就那么幾條新聞,嚴重同質化和低質化。一個什么事件出來,各路媒體紛紛來蹭,但內容卻是完全同質化,沒有自己的獨家調查,看不出跟“一鍵轉發”有什么區別,
其六,丟失專業標準而去迎合平臺標準。從當下各大媒體新聞客戶端的內容,審視大家的融合轉型所向,不過就是幾家大廠、幾個平臺的標準:公號的點擊,社交平臺的熱搜,抖音的流量,頭條的閱讀數。——有個朋友說,我們要警惕那些“容易衡量的數字指標”,人們選擇它作為主要標準,不是因為他們足夠重要,而是因為他們最容易看見。我們的媒體可能在轉型中丟掉了自身最重要的專業標準,對好內容的專業評價,能讓用戶認同和追隨的長遠標準。
其七,重度的輿情潔癖,缺乏創新和引領的勇氣,為了免責被動應付地工作。媒體應該是由一個社會走在最前列的、最有活力、最有創新勇氣的人們組成,用新聞推動社會進步,用觀點提升觀念水位,用信息開闊公眾眼界,這個過程必然會觸及一個社會的“合法爭議區”,提起議題,引發討論。但很多媒體都患上了嚴重的深度的輿情潔癖,害怕報道引發“爭議和討論”。既想上熱搜,又害怕那種熱搜包含的可能爭議。這種潔癖,讓媒體成為一個保守的存在,新聞本就要擴展影響,但“輿情潔癖”的支配下又主動放棄著這種影響,免責放在第一位,沒有影響力、不出活兒可以,只要“不出輿情”就行。長期以往,“被動應付”可能成為一種習慣性本能。
其八,缺乏真正的用戶導向,并不在意用戶喜不喜歡,轉型中失去用戶而不自知。媒體看不到的一個深度危機在于,用戶很少會說自己是“某某媒體用戶”,而會說自己是“抖音用戶”“微博用戶”“小紅書用戶”、“B站用戶”。用戶對媒體缺乏身份歸屬感,可能是長期以來缺乏內容歸屬感帶來的。媒體的轉型融合增加了很多形式,讓記者帶著長長的全媒體身份,新聞發布會上提問時,能念出一個長長的、讓主持人發笑的名頭,我是某某臺某某網某某端的全媒體記者。但這個長長的名字,能不能配得上一篇讓人印象深刻的內容,讓用戶產生“某某媒體用戶”的強烈歸屬感?
這些年,一些傳統媒體轉型和融合的形式折騰得太多了,新詞大詞整得太復雜了,需要回歸“用優質內容吸引用戶”這個最本原、最基礎、最根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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