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7月18日晚,素有南天王之稱的陳濟棠,借由英國戰艦的保護,攜家帶口由廣州前往香港。離開之前陳濟棠向昔日的手下余漢謀發出了下野通電。望著一望無際的珠江水,陳濟棠感慨萬千,他怎么也沒想到,蔣介石竟然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僅僅通過斗智,就拿下了他苦心經營了八年的廣東。面對一灘江水,縱有多少英雄淚,又能去何處述說呢?好在家人具在,陳濟棠想著去香港過一陣子安穩日子吧!可誰能想到,已經一把年紀的陳濟棠,竟然在香港,經歷了他一生中最為驚險的逃亡,一代梟雄甚至差點命喪維港。
營救飛機失事,命中注定的劫難
陳濟棠到了香港之后,他畢竟還沒有和老蔣完全翻臉。所以,很快蔣介石就假惺惺派黃鎮球赴港安慰他,建議他先出國考察一段時間再說。陳濟棠為此,也只能順水推舟,答應了這個要求。1936年8月30日,陳濟棠赴歐洲考察。這年冬天,南京發起了對蔣的獻機祝壽活動,為了討好老蔣,陳濟棠將以前200萬購買軍火的訂單和1000萬洋元,作為壽禮,獻給了他。
1937年,抗戰全面爆發,這年9月陳濟棠到了南京。蔣介石原諒了陳濟棠,任他為農林部長等職。1941年7月19日,正在任上的陳濟棠忽接香港來電:妻子莫秀英患尿毒癥病重。
陳濟棠馬上向蔣介石請假,飛抵香港看望妻子。不料這一赴港,陳濟棠差點回不來,甚至連他本人也沒想到,他會經歷堪稱九九八十一難的驚險。這一切的緣由,皆因太平洋戰爭在此期間爆發了,日軍進攻香港,駐守的英軍很快潰退,乃至投降,很快這顆東方明珠就陷入了日軍的手中。
陳濟棠擔心落到日軍手里將會逼他當漢奸,于是急電老蔣,請派飛機來香港將他和家人接往重慶。蔣介石復電照準,可是來接陳濟棠的飛機在飛香港的途中在廣東南雄失事。陳濟棠聞訊,心急如焚。就在蔣介石準備再派飛機時,香港啟德機場被日軍占領,飛機已不可能降落。
隨身攜帶鴉片,做最壞打算
這或許就是命中注定,維港之困注定是經歷過無數風浪的的陳濟棠所要經歷的最后一難。絕望之時的陳濟棠將妻子安頓好后,決定冒著被日軍抓去的危險,乘船過海回廣東。
那天,朋友鄧瑞人等人來陳家做客,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們。鄧瑞人對陳濟棠說:“我公司有職員林紹榮,其人機警可靠可讓他帶你離開香港。
第二天下午,陳濟棠化裝出門,臨行時,戎馬一生的陳濟棠,出于習慣,他對兒女們說:“如有人問我行蹤,可說我12日乘飛機到重慶去了。”
陳濟棠隨林姓職員來到中環路上的一個名叫“興發祥”的商號住了下來,等候出海的機會。
那段時期,日軍封鎖海面,貨船出海非常困難。陳濟棠在“興發祥”一呆就是半個多月,他度日如年,每天詢問林紹榮何時有船出海。
這期間,陳濟棠也做了最壞的打算。他假稱自己有肚痛的毛病,讓人給他準備了一些鴉片,說是治療肚痛時用。而實際是他準備萬一被日軍逮捕,就吞食鴉片自盡。
1942年的元旦到了,陳濟棠在焦急中度過了這個終生難忘的新年。
1月3日,鄧瑞人來告:“汪精衛知道先生還在香港,已派到處尋訪,欲委先生重任。”聽到這個消息,陳濟棠越發著急。
第二天,忽有多年未見的兩朋友找到“興發祥”,他們勸陳暫行隱匿,不要逃離香港。那朋友對陳濟棠說:“陳將軍留在香港必要時,可出面維持大局。如果此時離港,將非常危險。
朋友離開后,陳濟棠想,這兩人有可能是汪精衛派來的說客“興發祥”不能久留。當天下午他便搬到附近一家賣白粥的小店,租了一間房住下。陳濟棠時刻尋找著出逃的機會,他早晚在室內散步數千步,鍛煉體力,以備出逃。
為了安全,陳濟棠與林紹榮相約,沒事盡量少來,以免引起懷疑。并囑咐林:“近日,一定要找到出海的機會,待在這里遲早會被日軍發現。”
冒險出逃,沒想到一波三折,險境叢生
陳濟棠原準備乘船過九龍到廣東,可日軍對這條線路進行了嚴密封鎖,那段時間,不時傳來某人渡海被日軍發現而遭槍殺的消息。林紹榮也認為這條路線過于危險,不如及早改變。
1月9日晚,林紹榮來到粥店,對陳濟棠說:“陳將軍如能耐苦,可先由西環坐小船赴大澳,然后再入廣東,這條線路雖然遠但比較安全。”
“不管遠近,我們一定要盡快離開此地,你先去西環,看看有無日兵。”
第二天,林紹榮赴西環偵察,果無日兵,他回來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陳濟棠。陳決定就走這條線路。
次日凌晨,陳濟棠隨林紹榮出門。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化裝成算命先生。由白粥店到西環,有十多里路,陳濟棠兩人一路步行,到達西環時碼頭時,天已大亮。
這時,他們忽見兩個日本兵,正荷槍實彈在通往碼頭的路上檢查過往行人。日憲兵先搜陳濟棠,見他有興發祥商號名片一張鴉片一盒,便揮手放行。憲兵再搜林紹榮,從他身上搜走20元港幣,也放行了。
陳濟棠與林紹榮趕快來到碼頭,乘上了開往大澳的船。據說,第二天日軍便封鎖了西環碼頭,禁止港人由此出海。如再晚一天,陳濟棠就出不去了。
陳濟棠與林紹榮乘船出海不遠,又遇日軍小輪,被搜查一番放正在慶幸之時,忽見一快艇疾速而來,船夫十分緊張,告訴說:“這是海盜,大家不可聲張。”說罷,拉足帆,船行如箭,順風而去。那海盜船追之不及,只好作罷。
好在這一路上都是有驚無險。下午兩點,船終于抵達了大澳。香港鹽公司在大澳設有辦事處,店中有個伙計,是林紹榮的老朋友。他們見到林紹榮都感意外,也很高興。大澳本屬香港在外海的島嶼,當時已有日兵一個連駐守。雖未能脫離虎口,但比之蟄伏香港,陳濟棠的心情大有好轉。
在大澳等船之時,陳濟棠見市場上賣海鮮的很多,一時高興,每天入廚烹調。做出來的菜比廚師不差。有人問林紹榮:“你那朋友是干什么的,做出來的菜這么好吃。”林回答道:“我這朋友是公司新來的廚師。”陳濟棠為安全計,也樂以廚師自居。
善有善報,以善免禍
因這一帶的海面時有海盜,他們決定聯合幾條船結伴同行。在大澳等了約一星期,終于等來了另兩條去中山的船。啟程前,林紹榮對船員交代,為了安全,只要是稍涉違禁物品,一概棄置不運。
船出發時,辦事處中有人介紹他的一位朋友想乘這只便船返家。這人是順德人,在香港當教授,他的妻子剛生小孩才十幾天,他準備攜妻與子回鄉。
林紹榮聽說后,以舟小人多為由,沒有答應。陳濟棠見其可憐,便對林說:“同是逃難同胞,為什么要拒絕呢?”林便讓那一家三口上了船。沒想到,陳濟棠這個決定,卻給他們帶來了禍端,害了一船的人,陳濟棠后來也是后悔不已,非常自責。
17日下午三時,陳濟棠所乘的鹽船與其他兩船相約啟程。船出海不久,便遇日軍艦上船檢查。另兩船因無女眷,皆放行,檢查到這條船,見船上有婦人,日水兵欲行不軌,便將船扣下,要帶回大澳。看見同行的兩船先后離去,陳濟棠忐忑不安,后悔沒有聽林紹榮的話,果然帶來麻煩。
此時,林紹榮與日軍據理力爭,他告訴他們,此婦女為產婦剛生小孩,不可無禮。也許是日軍良心發現,最終還是允許開船。
此時他們的船已經比其他兩船約遲1個小時。鹽船掛滿風帆,向中山駛去。時值寒冬,西北風很大,浪涌如山,陳濟棠暈船,嘔吐厲害。夜半12時船終抵中山縣碼頭。
在中山停留4天,一直未見先行的另兩船來港,經打聽得知,這兩船在海上遇到海盜,船上人員無一幸存。陳濟棠聞言驚出一身冷汗,逢人便說:“我以一念之善,竟免于大禍,冥冥中,上蒼在保佑我們。人還是要多做善事啊。”
21日,乘小船經順德大良,當夜住舟中,翌日繼向新會豬頭山進發。豬頭山為偽軍所在地,出豬頭山須經廣闊的江灣,日艦在這一帶活動頻繁,陳濟棠所乘的船渡至半海,發現日艦,距離約六七千英尺,舟上船工借助風力拼力向前劃行,日艦見狀,開炮追擊。正在危急之中,正好有一小火輪通過,日艦將其截搜,沒有再追這條木船。陳濟棠得以逃脫,最后安然脫離虎穴,到達了未被日軍占領的塘下。
香港鹽公司在塘下有辦事處,店中主人為陳濟棠等人洗塵,并約當地朋友作陪。席間談及時事,有人說:“聽說陳濟棠已從香港到了廣州,也有說陳將軍已到南京跟了汪氏。據我所知,陳濟棠沒有去廣州,更沒去南京,而是到了重慶。”陳濟棠聽了哈哈一笑,故作神秘,壓低聲音的說:“陳濟棠可能正在去重慶的途中。”
被自己人刁難,陳濟棠忍無可忍
隨后,陳濟棠一行自塘下經鶴山,然后搭輪渡赴梧州,登輪渡后,見船上人多,陳向經理租賃臥室,經理答應沒問題,只是請稍等,開完飯后便安排。林紹榮便將陳濟棠引入經理室,在那里稍作休息。那經理見陳濟棠和林紹榮衣服襤褸,竟然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等了好一會兒,經理酒醉飯飽回來了,他卻好像忘了這件事。
林紹榮著急地問道:“請問經理,剛才你答應的臥室,現在可以安排嗎?”
經理邊剔著牙,邊說:“什么房間,早就沒有了。”林賠笑道:“貴公司總經理,我們都很熟悉,請幫個忙吧。不料,經理繼續傲慢道:“你認識他,不認識我,有什么用!”林強忍怒氣:“無論識與不識,經商目的,在求財而已,要錢多少,我可給你。”
經理還是不以為然:“你給再多的錢,我也沒有房。”經理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陳濟棠在一旁忍無可忍。他沒想到在香港被刁難就算了,可沒想到已經到了廣東,還被這般刁難,已經很少動氣的他,最終還是發火了:“船上有無軍人在?”有人答:“陳公俠軍長在。”
陳濟棠對他說:“請你去告訴陳軍長,就說陳濟棠請他來一下。”那經理聞言,面色驟變,原來面前這位先生,就是鼎鼎大名的“南天王”陳濟棠。他隨即點頭哈腰,連連自掌耳光,賠罪不已叫人馬上開房。
陳公俠聽說陳濟棠在船上,大驚,忙帶著衛士趕來,一看果然是。當下對經理說:“你是愿坐班房,還是愿罰款?”經理自認倒霉,忙作揖道:“我愿罰款,我愿罰款。”于是陳公俠罰了那經理 500 元大洋。陳濟棠終于結束歷經千險的逃亡旅程,到了久違的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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