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會生于1901年,天津蘆家莊人。
天津是個水陸交匯的重鎮,碼頭文化盛,地痞橫行,腳行(挑夫運輸)是靠力氣吃飯的買賣。袁家祖輩在這一行干出了點家底,在日租界中局腳行占有簽份,屬于老資格的行里人。
袁文會的性格,從小就有定數。沒人教他什么是規矩,他打小橫沖直撞,野得很。逃學、斗毆成了家常便飯。他八嬸管他最嚴,也最狠,罵歸罵、打也是真打,甚至餓他不讓吃飯。可打壓沒能磨掉他的棱角,反倒讓他更倔強。
7歲就混在碼頭看大人干活,15歲開始管賬,20歲接手家族產業,進賭場、交兄弟,在天津混出了點名號。“窮不學壞,富不學奢”這句話,在袁文會身上不靈。家里有點本事,他卻把這當成自己能胡來的資本。
1926年,袁文會正式拜在青幫白云生門下,得了“悟”字輩名號。青幫這一套,講規矩,拜師收徒、開壇立堂,不是一般人能混進去的。他有錢有勢,也有狠勁,自然混得快。
在日租界混熟后,他認了一位日本憲兵為干爹。這步棋下得狠、也準,一下子拿下了碼頭的承辦權——說白了,就是吃飯的命脈捏在了自己手上。
有了地盤、有了后臺,袁文會的日子越來越“江湖”。開賭場、收保護費、賣鴉片,誰不聽話就用拳頭講理。
1935年,他和劉廣海因爭奪花會爆發沖突,這場沖突直接升級成槍戰。地點選在萬國公寓,談判破裂后直接開打。袁文會手下當場打死對方數人,他知道事情鬧大了,就讓手下頂包去自首,自己依舊逍遙。這就是那個年代的“規矩”:有權有勢的,不用進牢房。九一八之后,日本人覬覦華北已久。杜月笙在南方反抗日寇,而袁文會卻投了靠山。他與土肥原賢二搭上線,甘心為虎作倀。他不是迫于無奈,而是主動認賊作父。有些人能忍辱偷生,有些人是貪圖榮華富貴,袁文會屬于后者。
1938年,他成立公司為日軍攢錢,不只這樣,他成立了300人的武裝部隊,自任司令,專門替日軍掃蕩抗日根據地。殺人放火是常態,百姓和共產黨員成了刀下冤魂。
日軍看他“有能耐”,獎狀一張接一張。他把獎狀貼在廳堂里,每天都要看,那不是榮耀,是恥辱。
不僅如此,他在天津的大街小巷橫行無忌,強搶民女、侵害良家。他在紫竹林飯店訂了總統套房,每次召妓都是一堆人,有不從者便折磨致死。這不是江湖,是人間地獄。
一位婦女和丈夫來南市游玩,被袁文會盯上。她反抗,卻最終被逼成為情婦,半年后病重被逐出門。這件事傳開后,人人膽寒。但沒人敢管,誰敢動袁三爺?
袁文會的左膀右臂張玉棠更是惡行累累,辦妓院、施酷刑,“跪搓板”、“撇大簪”等手段殘忍異常,有人被折磨至死。
那些年,張玉棠的名字,婦女兒童聽了都要發抖。
1945年抗戰勝利,日本人敗退。袁文會失去了靠山,馬上就陷入四面楚歌。那年,劉廣海再次出現了——仇人見面,格外眼紅。
在紫竹飯店,袁文會醉酒被擒。嘴里還喊著:“你劉廣海有什么資格抓我?我是袁三爺!”劉廣海冷冷一句:“我是中國人,不抓你,天理難容!”
他被送進警局。此時蔣介石正好在北平巡視,十多名受害者聯名上書揭發袁文會的罪行,二十多條血債一條條列清。蔣介石震怒,命令徹查此案。
案件很快被河北高等法院天津分院接手,取證工作全面展開。但袁文會不是等閑之輩,該花的錢一分不少,監獄也照樣過得滋潤。
他用5萬元買通監獄長,把牢房裝修得像洋樓一樣。絲綢被褥、鋼絲床,煙酒管夠,就差沒人伺候他洗腳了。監獄里的生活堪比療養。
法院的案子始終拖著,證據再確鑿也沒人敢拍板。原因很簡單——他在天津的“人脈”,太深。
1949年1月,天津解放。新政府進駐后,老百姓看到了希望。人民法院重新審理袁文會的案件,群眾紛紛請愿徹查此人,簽名蓋章的控告書堆成山。
1950年,人民法院正式作出判決:袁文會犯漢奸罪,死刑,家產沒收,酌情留給家屬基本生活費。
12月25日,袁文會被押往刑場。車一過街,百姓擁擠圍觀,三輪車夫一臉痛快:“這孫子在天津橫了二十多年,今天終于完了!”還有人補上一句:“搶了我家金橋旅館,禍害一門人命!今兒個,是毛主席給我們做主了!”
袁文會不再是“袁三爺”,他只剩一個編號——死囚。刑場上,隨著一聲槍響,他罪惡的一生畫上句號。袁文會死后,妹夫領回尸體,叔父袁國瑞花50萬元賒來300萬棺木,妻子還請人做法超度。結果請不到師傅,眾人一聽是他,轉身便走。
后來,師傅們礙于情面去了。追悼儀式搞了整整三天,用了300萬現金。這個陣仗引發了巨大輿論,百姓炸了鍋。
天津市委點名批評:“袁文會的爪牙和家屬,借機招搖過市,是對新政權的挑釁,必須嚴查。”公安部門徹查,相關人員全部處理,該拘留的拘留,該處分的處分。袁文會的關系網,至此徹底瓦解。
袁文會不只是一個普通的黑幫分子,他是一種舊時代的符號。他靠暴力、權錢、賣國、欺壓百姓過上了奢靡生活。他是人們心中那個“有冤無處訴”的象征。
歷史已翻篇,但教訓要刻骨。
《申報》歷史檔案資料
天津地方志辦公室編:《天津通志·社會卷》
《青幫秘史》,李光榮主編
孫立人、李文海:《中國近代幫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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