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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恩伯是個飽受爭議的人物,在不同人的口中得到的評價截然不同。
對湯恩伯,李宗仁是有發言權的。
從臺兒莊大戰開始,一直到李宗仁調離第5戰區出任那個有名無實的漢中行營主任,二人相處了近7年時間,可謂是對湯恩伯知根知底。
在他的回憶錄中,幾乎把湯恩伯貶低的一無是處。諸如畏戰、不服從命令、以鄰為壑、草菅人命等等。
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跋扈。
可李宗仁對湯恩伯的評價,并沒有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比如李宗仁一生的伙伴白崇禧,就認為湯恩伯深通戰法,其運動戰和游擊戰相結合的戰術是日軍的夢魘。
關于這一點,日軍倒與白崇禧一致。在岡村寧次的小本本上,把湯恩伯視為日軍的頭號大敵。
這并非虛言,而是實有其事。
不要說南口之戰和臺兒莊之戰,就說抗戰時期打得異彩紛呈且諸多將領都有上佳表現的武漢會戰,湯恩伯的戰功也是排在第9戰區“應賞者”的頭名。
在“五大主力”還沒有闖出名頭之前,湯恩伯的13軍才是頭號主力。
按道理來說,同為新桂系的核心人物,白崇禧不應該駁了李宗仁的面子,在老大貶低湯恩伯的時候,老二偏要唱反調。
既然如此,那為何李宗仁和白崇禧對湯恩伯的評價截然不同呢?
二人評價的角度不同。
作為第5戰區司令長官,對于像湯恩伯這樣不服從命令的部下,李宗仁是惱怒的。如果每個人都有樣學樣,那還了得?
而白崇禧是站在參謀長的角度來評價湯恩伯的。
在白崇禧看來,在臺兒莊大戰中,湯恩伯之所以遲遲不肯出擊,任由池峰城的31師在臺兒莊內死頂,從戰術的角度來看并不能算錯。
因為在臺兒莊大戰之前,湯恩伯領受的是側擊日軍的任務。如果出擊過早,日軍的實力沒有被消耗殆盡,很可能會打成一場消耗戰。
只有當日軍在臺兒莊被消耗的差不多的時候,湯恩伯再出擊,才能保證豐厚的戰果。
當然,這需要守在臺兒莊的第2集團軍付出慘重的代價。
其實,打仗就像下象棋和下軍棋一樣,打仗的過程就是兌子的過程。即使戰略和戰術再高明,也免不了犧牲,充其量就是犧牲的大小而已。
就以李宗仁在臺兒莊的排兵布陣來看,他采用的是“田忌賽/馬”的打法。
當時,日軍以第5和10師團進攻臨沂和臺兒莊,這兩個師團是日軍的常設師團,可稱為上駟。
而李宗仁手里呢?
川軍和龐炳勛部,只能稱為下駟;第2集團軍呢?勉強能稱為中駟,畢竟,別看第2集團軍番號很大,但實際上只有3師1旅,而且還是在娘子關大戰和保定會戰后撤下來的,兵力根本沒來得及進行補充;湯恩伯軍團呢?可稱為上駟。
李宗仁的部署是,以川軍在滕縣、龐炳勛在臨沂阻擊10和第5師團,其實采用的就是下駟對上駟的打法。
可李宗仁還是差點玩脫了。
若不是有張藎忱的第59軍在,協助龐炳勛擊潰了板垣師團,事情還真的就不好辦了。
那59軍是什么駟呢?應該也是中駟。
也就是說,李宗仁以一匹下駟和中駟聯合起來打敗了第5師團這匹上駟。
日軍磯谷師團打破滕縣后,其實力并沒有受到太大損失,在向臺兒莊進攻時,也就是來了一個旅團的兵力。
如果此時湯恩伯聽命向日軍側背出擊,很容易陷入日軍的前后夾擊之中。畢竟,磯谷師團另一個旅團也不是來旅游的。
因此,湯恩伯的戰法是沒問題的。這也是白崇禧贊賞湯恩伯的地方。
可畢竟,第2集團軍的傷亡太大了,這讓包括李宗仁等人認為,造成這一切的都是湯恩伯不服從命令的結果。
客觀地說,李宗仁在臺兒莊大戰的排兵布陣是非常高明的,尤其是對第59軍的使用堪稱點睛之筆。
因為在內線作戰,沒有一支強悍的善于機動作戰的部隊,是無法維持整個戰線穩定的。而59軍恰好做到了這一點。
可對于湯恩伯的評價,稍欠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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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能說李宗仁批評湯恩伯錯了。李宗仁是戰區司令長官,他看的是全局。而白崇禧是參謀長,他更在意的是戰術的運用。
武漢會戰時期,湯恩伯被調到第9戰區,接受張發奎的領導。
由于李宗仁對湯恩伯的評價不高,給世人留下了湯恩伯跋扈的印象,張發奎在一段時間內對湯恩伯懷有戒心,生怕湯恩伯不服從領導,影響了戰局。
可讓張發奎沒想到的是,湯恩伯對張發奎很是恭敬,毫無跋扈之氣。凡是張發奎部署的任務,湯恩伯都一一照辦。尤其是張發奎提出從湯恩伯軍團調出一支善打游擊戰的部隊到敵后打游擊的時候,湯恩伯也非常爽快的就把吳紹周的110師派來,毫無傳說中的保存實力的毛病。
在張發奎看來,李宗仁之所以說湯恩伯跋扈,有些夸大其詞了。
武漢會戰南北兩大戰場,江北戰場由第5戰區負責,江南戰場由第9戰區負責。在戰后的評功會上,湯恩伯部被評為第9戰區戰功頭名,把74軍和18軍都擠在了后面。
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湯恩伯不是畏戰。
那么,傅宜生(作義)又是如何與湯恩伯有了交集呢?
那還是1937年的南口之戰。
當時,湯恩伯率13軍駐守南口,承擔三個方向的作戰任務。
一是,防止日本關東軍南下;二是,防止日本華北駐屯軍向西進攻山西;三是,拊敵側背。
日軍發現了湯恩伯的作戰意圖,就命令板垣征四郎的第5師團向南口進攻,解除來自側背的威脅。
湯恩伯率部與板垣師團大戰十余日,13軍雖然傷亡慘重,但戰線尚算完整。湯恩伯雖然有苦難言,但他在蔣氏面前已經立下了軍令狀,也不敢撤兵。雙方在南口就僵持了起來。
就在這時,遲遲打不開南口局面的板垣也著急了,他請求關東軍出兵協助。
關東軍就命令東條英機組建了一個察哈爾支隊南下支援作戰。
按道理來說,察哈爾支隊要想南下支援板垣師團,是要通過劉汝明防區的。只要劉汝明頂住了,南口不至于危險。
可劉汝明此時的思維仍然停留在這是一場局部戰爭的概念中,認為這個仗打不了多長時間,以后仍然會是調停了事,就對日軍的企圖根本不加防范,反而對湯恩伯等嫡系部隊通過他的防區大力阻攔。
因此,日軍南下非常迅速,利用他們已經掌握的劉汝明防區的布防圖于幾天之內就殺到了張家口附近。
此時的劉汝明才恍然大悟,趕緊求援。
張家口若是有失,南口定將不守。南口有失,大同定將不保。因此,蔣氏急調衛立煌的14集團軍北上救援。
見山西的北大門即將被日軍撞開,一向保存實力的閻錫山也命令傅宜生的第7集團軍北上救援。
當時,賦予衛立煌部的主要任務是增援南口,賦予傅宜生部的主要任務是救援張家口。
可由于劉汝明貽誤了戰機,日軍一部已經繞過了張家口,直奔南口而來。
若讓這股日軍趕到南口,湯恩伯危矣。
傅宜生當機立斷,親率第200、211旅回援張家口,把主力第72師和獨7旅歸湯恩伯指揮,在南口地區作戰。
以當時嫡系部隊和非嫡系部隊的關系而言,傅宜生能夠做出這種安排是難能可貴的。
正是這兩支部隊趕到,才接應湯恩伯的13軍撤離了南口陣地。不然,湯恩伯定會大敗。
由此,湯恩伯對傅宜生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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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保衛戰時,傅宜生率部守城。
當時,湯恩伯的任務一是接應各路從忻口撤下來的各部,二是要在適當時候增援太原。這個職務類似于各路接應使,其實是個不好干的活。
可由于傅宜生在南口戰役對他有救援之恩,湯恩伯明知這個活難干,還是接受了命令。
可傅宜生在太原突圍時選擇了從西面突圍,而湯恩伯是在南線接應,二人就沒打到一塊去。
但南口戰役的救援之恩,湯恩伯始終不忘。每逢在重慶召開軍事會議,只要湯恩伯見到傅宜生,總是主動迎上前去,連聲稱呼“傅大哥”。
說了湯恩伯這么多好話,那么,湯恩伯究竟是不是跋扈之人呢?
這一切,都要從湯恩伯被調到第5戰區歸屬李宗仁領導時說起。
很顯然,把湯恩伯調到第5戰區,蔣氏事先是有交代的。
打仗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要就近監視李宗仁。
對于這一點,湯恩伯是心領神會的,李宗仁也是心知肚明的。在這樣一種尷尬的氣氛下,二人要能處理好關系那才叫怪呢。
但此時,湯恩伯僅是第31集團軍總司令,還不是方面大將,二人雖然有摩擦,但關系還不至于惡化。
至于在隨棗會戰、棗宜會戰期間湯恩伯不服從命令,不肯把主力用于主要方向是有的。可湯恩伯自有一番說辭。
當時,由于各戰區的密電碼屢屢被日軍破譯,造成第5戰區很被動。
湯恩伯就長了個心眼,不到大戰展開之時,決不暴露31集團軍主力所在。
如果湯恩伯尊敬李宗仁,那就應該把苦衷告訴李宗仁,相信李宗仁是不會反對的。
可湯恩伯的“行市”隨著不斷建功而見漲,根本就沒理李宗仁這個茬兒。
作為戰區司令長官,竟然找不到手下的一個集團軍,李宗仁能不窩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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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在臺兒莊大戰、徐州會戰期間,二人的矛盾還是小矛盾的話,那么,在抗戰進入到相持階段的時候,二人的矛盾開始惡化的。
但湯恩伯不到開戰不開電臺的作法還是有用的。雖然給李宗仁的部署帶來了一定困難,但同時也給日軍帶來了麻煩。
畢竟,31集團軍是第5戰區主力,這樣一支主力部隊竟然不在日軍的情報可控范圍內,這簡直太危險了。
以日軍對湯恩伯的了解,這位一向用兵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不知道會在哪里突然殺出來,直撲日軍側翼。
日軍的擔憂不是多余的,在隨棗會戰和棗宜會戰中,湯恩伯就是依靠這個戰術,讓日軍精銳的第3師團吃了大虧。
從岡村寧次開始,負責與第5戰區作戰的日軍11軍4個主將都對湯恩伯沒有辦法。直到1944年的豫湘桂作戰,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在4年后終于找到了湯恩伯的“軟肋”。
這個“軟肋”就是“圍其一部,逼其來救”。圍住的這一部一定要是湯恩伯的嫡系,否則,沒用。
岡村寧次的邏輯是,“圍其一部”后,這“一部”一定要求救吧?湯恩伯接到救援電報后一定要回應吧?
只要湯恩伯回應,就能確定湯恩伯主力的位置。那么,接下來的仗就好打了。
果然,豫中會戰時,許昌被圍。守軍向湯恩伯救援以及湯恩伯回復的電報被日軍破譯,日軍終于找到了湯恩伯部主力13軍的位置。
得知消息后,岡村寧次眼睛發亮,立即命令12軍司令官內山英太郎停止南下作戰,立即回軍向13軍所在位置的登封地區合圍。
13軍猝不及防,遭到了日軍37、27、62、110師團和坦克師團的包圍,部隊被打散,只能撤進嵩山避敵。
豫中會戰失利。從此之后,湯恩伯一蹶不振,失去了他“中原王”的地位。
李宗仁所說湯恩伯跋扈的事跡大多應該是在1941年湯恩伯兼任魯豫皖蘇四省邊區委員會主任和1942年擔任1戰區副司令長官和魯豫皖蘇四省邊區總司令期間的事情。
在此之前,湯恩伯是歸屬第5戰區指揮的,李宗仁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再跋扈,對于李宗仁的命令,他也不敢不聽,充其量打點折扣而已。
可在1941年之后,情況大不一樣了。
為何?因為湯恩伯已經脫離了第5戰區的戰斗序列,獨當一面,屬于方面大將了。
況且,蔣氏把1戰區和5戰區各劃出一塊交給湯恩伯,其目的也就是為了控制新桂系的發展勢頭。
湯恩伯本就對新桂系和李宗仁沒有啥好感,又有了“尚方寶劍”,不把李宗仁放在眼里那就再正常不過了。
總而言之,湯恩伯的跋扈有一個分水嶺,那就是1941年他兼任魯豫皖蘇四省邊區委員會主任之時。
在此之前,湯恩伯并不是世人評價的那樣畏戰、不服從命令、以鄰為壑等,也沒有那么跋扈。這一點,從白崇禧說他深通戰法、張發奎說他肯于服從命令、和他對傅宜生的知恩圖報就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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