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2月17日，陜西西安。

氣溫已經跌破0度，寒冷而漫長的嚴冬，正在逼近。

但是，大量環衛工卻冒著嚴寒，把臨潼區華清宮附近的道路給堵了。

為了討要那已經被拖欠了5個月的工資。

據臨潼區城管局環衛中心一工作人員說，這些環衛工人是外包的，政府沒錢，拖欠了第三方工資，所以第三方就一直沒給環衛工發工資。

就這樣一拖拖了5個月。

這位環衛中心工作人員猶猶豫豫地說：

“今天去了，答應的是解決，就是時間問題，這個月末可能給解決。”

誰去了？不知道。啥時候解決？不確定。

但，即使是這種語焉不詳的回復，也已經是這件事唯一直接采訪的報道了，向“網易新聞”旗下的“貓頭鷹視頻”致敬。

而微博上，#曝西安環衛工被拖欠5個月工資堵路要錢#的話題，則干脆“未予顯示”。

一群可憐底層人的討薪，投入到互聯網中，似乎沒產生多大的水花。

02

我查了一下西安環衛工人的工資，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按2016年制定的新規，環衛工基本工資是西安市最低工資標準的110%，現行最低工資標準是2160 元 / 月，乘以110%為2376元；

績效工資按照每人每月300—500元標準，最低不少于每月300元；

崗位津貼按每人每日25元標準執行，以每月21個工作日計算，為525元。

績效按最低拿，三項加起來為3201元，如果績效拿到500元，就可以拿到3401元。

可，這只是紙面上的工資，能不能真的拿到，我就不清楚了。

從我查到的信息來看，西安這座城市，似乎千方百計阻止環衛工拿到他們應該拿到的工資。

2012年8月22日，西安市環衛工的工資由先前的每月960元漲到每月1450元。但到年底，城六區僅有一個區按每月1450元的新標準發放。媒體報道說，“西安為保潔員漲薪490元，推行近四月難落實”。

2018年，央視新聞報道，西安市雁塔區魚化寨環衛工張女士，本來月收入2600余元，但因煙頭被罰了900多塊，到手只有1700多。而魚化寨城中村的20余名環衛工，從2018年3月開始，每個月都要被罰，有的100元，也有的近千元。

2021年，西安市蓮湖區土門街道200多名環衛工人，從2019年5月至2020年9月期間，每月薪酬只有2692元，未達到市城管局文件規定的最低標準2805元/月。也就是說，他們漲薪的113塊錢，被拖了17個月。

為了剝削環衛工這點錢，西安可謂煞費苦心。

03

在西安做環衛工，可能是中國最具挑戰的工作（之一）。

2017年，西安發明了“以克論凈”，1㎡塵土不得超過5克，毛刷掃灰，電子秤重，不合格的，前兩次扣除100元，第三次將被辭退。

不僅如此，西安還和煙頭較上勁了。無論佛道教宗教人士，還是小學生，甚至是領導干部，到處去撿煙頭。

而因此而起的罰款，又落到環衛工頭上。有保潔員接受采訪說：

如果檢查時在保潔區地上發現1-5個煙頭，每個罰2元錢；5-10個，每個罰5元；10個以上，每個罰100元。

《人民日報》說，有環衛工一天能被罰100塊，等于白干。

有人忍不住吐槽，西安的環衛工人應該至少月入兩萬！

當時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你以為他們就改了？

NO！

2018年，《華商報》報道了西安環衛工生存現狀，罰款名目多，工資僅比最低標準高2.8元。

有人坐一下就罰50元，有人因私事請假要上交100元，有人因內急未在崗被罰300元，煙頭罰款在曝光后被禁止，但環衛工人不知道，有的地方仍執行“超過60個煙頭罰50或者100元”的政策。

就這，他們還在給保潔員發25元現金補助時，讓媒體給城管唱贊歌。

新聞哥說，派活時標準高到天上去，拉齊高標準，細化顆粒度。發錢時，先緊一緊環衛工。

臉呢？

04

《華商報》2018年的調查，勾勒出了西安環衛工的大致面貌：

平均年齡超過52歲，日均工作9.5小時，大部分人全年無休，在無償加班，累死累活也不過拿著最低標準的工資。

曾經，他們干著最累的活，領著最低的工資，面臨著最變態的罰款，現在又被拖欠了5個月的工資。

拖欠5個月的工資，他們說政府沒錢，難道領導干部的工資也拖欠了？

劉震云在《溫故1942》里說，在我們這個東方文明的古國，無論發生什么情況，縣以上的官員，都不會發生吃的問題，性的問題也不會匱乏。

他說，那樣的問題應該僅限在我們這些普通的百姓身上，誠哉斯言。

有錢給領導發工資、加汽油，但沒有錢給環衛工，逼得老實巴交的他們只能討要工資。

看到這一幕，我想起幾百年前，有詩人路過離臨潼百里之外的潼關，他看到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忍不住感慨：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幾百年來，還是一個樣。

—The End—

作者：魏春亮

首發：亮見，ID：liangjian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