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其文采可以同周樹人、周作人、朱自清、汪曾祺、王小波、余光中、余秋雨、木心、史鐵生等相提并論,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么他究竟是誰?真的有那么厲害嗎?不過此人還真的似乎有些“天作之合”的妙處:
他1962年生人,今年恰好62歲,綽號劉二,諧音正好是“62”,而聽起來更像是“牛二”;他是新一屆茅盾文學獎得主,確實很牛,堪稱中國文壇第一妙人!
一:一個“不務正業”的人
1962年,劉亮程出生在新疆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邊緣的一個叫黃沙梁的小村莊,他在家排行老二,故小時候,大家都叫他劉二。劉亮程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出身,還當過鄉農機管理員等,但他也是個“不務正業”的人。
傳說這位劉二,自幼生性頑劣,不好好干農活,整天扛把鐵锨在沙漠里轉悠,這里鏟兩下,那里鏟幾下。看見一個老鼠洞,他也能蹲下來研究半天;看見一個甲殼蟲四腳朝天在那兒曬太陽,他便模仿對方也躺在“沙灘上”,陪甲殼蟲睡著半天……
就這樣,劉二在他的小村里,在無邊的沙漠里瞎轉悠,轉來轉去,一晃蕩就30歲了。30歲的劉亮程突然認為,我要寫本書!于是,他就開始寫了。于是,數年之后,他就出了一本書。于是,他就被人突然發現:
這是“20世紀中國最后一位散文家!”,這是一位“鄉村哲學家”!
其實,劉亮程寫書也不是突發奇想,哪有這樣的事。他在農村干農活、當農機管理員一直到30歲,然后還是感覺農村沒有出路吧,就到省城烏魯木齊打工。在一個黃昏,劉亮程在城市的大街上奔波之時,看到了一輪落日。他突然覺得那夕陽正在向他的故鄉黃沙梁村落去!于是,他開始思念故鄉,于是故鄉的點點滴滴開始流淌在他的筆端……
自此,一個故事接一個故事彌漫開來,一篇文章一篇文章便匯集成了一本書,即《一個人的村莊》。這本散文集于1998年出版后,驚艷了整個中國文壇。
二:全世界最后一個守村人
《一個人的村莊》寫得簡直太牛了。被認為是用一種《詩經》的筆法,對故鄉的草木、牲畜、小蟲、風、夜晚、月光和夢進行了詩意和哲學的詮釋,作品充滿了“靈氣和元氣”。
全書由80篇文章組成,分《人畜共居的村莊》《風中的院門》《家園荒蕪》三個部分。作者以一個“閑人”的視角寫的,故自始至終充滿閑情逸致,節奏舒緩,不緊不慢,但一字一句都令人感動,或者充滿哲思。在劉亮程的筆下,草木,石頭、小蟲都有靈性,都可以同人對話。
在劉二的筆下,沒有任何“宏大敘事”,全是用碎片化的文字,把一株草,一頭牛、一只鳥、一只蟲,一陣風、一片葉、一把锨、一粒沙等組裝起來,再安放進“靈魂”,讓大自然的一切靈動起來,與人共舞。
比如寫驢,他說:“驢日日看著我忙碌做人,我天天目睹驢辛辛苦苦過驢的日子。我們是彼此生活的旁觀者、介入者。我們是一根韁繩兩頭的動物,說不上誰牽著誰,時常腳印跟蹄印像是一樣的,最終卻走不到一起。”
“驢沉默寡言,偶爾一叫卻驚天地泣鬼神……常想若驢識字,我的詩歌呀散文呀就用不著往報刊寄了。寫好后交給驢,讓它用激昂的大過任何一架高音喇叭的鳴叫向世界宣讀,那該有多轟動。”
他的驢丟了,他是如此尋找的,“我查了查行蹤——門前土路上一行梅花篆的蹄印是驢留給我的條兒,往前走,有幾粒墨黑的鮮驢糞蛋,算是年月日和簽名吧。我撿起一粒放在嘴邊聞聞,沒錯,是我的驢。”
劉二這個舉動真是妙極了,難道他的驢跟別的驢拉的糞味道不一樣?
在劉亮程的筆下,人和動物平等相處,不分彼此。比如寫蟲子:
“我在草中睡著時,我的身體成了眾多小蟲子的溫暖巢穴。那些形態各異的卑小動物,從我的袖口、領口和褲腿鉆進去,在我身上爬來爬去,不時地咬兩口,把它們的小肚子灌得紅鼓鼓的。吃夠玩夠了,要找一個隱秘處酣然而睡……”
劉二曾惋惜:“人和牲畜相處幾千年,竟然沒有找到一種共同語言,有朝一日坐下來好好談談,想必牲口肯定有許多話要對人說。”
但作者其實是通過人和動物的聯絡和溝通,來對世界進行哲學思考的:
“當你從驢背上看世界時,世界正從驢胯下看你。所以卑微的人總要養些牲畜在身旁方能安心活下去,所以高貴的人從不養性畜,而是養一群卑微的人在腳下。”
在劉亮程的筆下,充滿詩意和哲思的句子俯拾皆是,比如寫草:
“我一回頭,身后的草全開花了。一大片。好像誰說了一個笑話,把一灘草惹笑了。”
“樹是一場朝天刮的風,刮得慢極了。”
作者當然也有悲天憫人的情懷:
“名字是件沒啥實際用處的家什,擺設在人的一生里,一村莊人的名字就像一堆廢鐵,叮叮當當扔了一地。沒有名字的人還將無休無止地埋身勞動,像草一樣,一個季節一個季節地荒涼下去。”
“生活就是這樣,并不因為你生活了多少年,日子就會變得好過;農活更是如此,不是你干掉一件,他就會少一件。你只有慢慢地干著活,把自己的一生消磨完。”
“我喜歡不大正常的人,這個世界如此荒誕,我們卻如此正常。”
除了《一個人的村莊》外,劉亮程還有《在新疆》《一片葉子下生活》等散文集,詩集《曬曬黃沙梁的太陽》等。
總之,劉亮程通過對農村,對自己的村莊的描述,表現出對喧囂的城市的反抗,甚至對現代文明的叛逆,有種老莊哲學的味道,即回歸自然。他成名之后,謝絕了大城市的挽留,依然返回故鄉,回到自己一個人的村莊了。
2013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劉亮程來到新疆木壘哈薩克自治縣的菜籽溝。盡管這個地方離他的故鄉有400公里遠,但是他對這個小山村一見鐘情,把它也當成自己的故鄉,決定留在這兒不走了。他要保護這個老村,計劃將之打造成新疆第一個藝術家的村落。
于是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把菜籽溝的一所廢棄的學校改建成一座公益的木壘書院,在那里教書講學。他在書院里養雞,種樹,種草。他養雞不為吃雞蛋,只為聽雞叫;為了聽蟲鳴叫,他不給院子的樹打農藥;他任憑院子里雜樹叢生,從不修剪,不忍心打擾他們生長;他不給書院里裝路燈,他認為黑夜是安全的,是黑夜保護了那些動物……
在菜籽溝的10年,劉亮程當然還親自勞作,不僅種地,還當木匠、泥瓦匠、鐵匠等,也是個多面手。
劉亮程拒絕高科技和現代化,想留住原始的農村和農村的原始,當全世界的人都在向前看,唯恐落后的時候,他卻選擇做一個溜達在全世界最后面的一個守村人。他如此寫道:
“這時他們聽見我遠遠的喊聲,全回過頭,看見我孤單一人,站在童年。”
不過,在劉亮程心里,他并非只想當一個農村的平民,也許在他內心深處,還有許多高級的追求,比如想當一個英雄人物?
三:永遠的童年英雄
中國人是有英雄主義情結的,恐怕劉亮程也不例外。他坦言,也是聽著英雄故事長大的。他的父親從前是趕馬車謀生的,在馬車店經常聽人說書,自己也成了半個說書人。小時候,劉二就經常坐在炕頭聽父親講《三國演義》《薛仁貴征西》《楊家將》等。其中的英雄人物對他自有不小的影響,或許,當一個英雄也是他的夢想。要不,他也不會在30歲的時候,走出農村到省城打拼,后來還當了雜志社編輯。
只是劉亮程的英雄與眾不同,拒絕刀劍,拒絕流血……
劉亮程通過散文和詩歌表達自己對回歸自然、守候農村的向往,另一方面卻通過小說來表達自己對英雄志士的推崇,最有說服力,最為精彩的演繹便是他的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長篇小說《本巴》。
在去年頒發的最新一屆茅獎作品中,《本巴》盡管得票數排在第三,但卻評價很高,被不少學者認為是本屆茅獎分量最重的作品。這部作品想象奇特,情節詭譎,豐富多彩。作者“在史詩盡頭重啟時間,在古人想象力停住的地方重整山河”,是一部具有詩史性的小說,也是一部寫給成年人的童話。
劉亮程自稱,“這是一本童年的詩史,寫了兩個國家,三個小孩和三個被夢控制的游戲。”
《本巴》以蒙古族英雄史詩《江格爾》為背景,講述了一個奇特而神秘的故事:
一個叫本巴的江格爾王統治下的王國,那里沒有死亡,沒有衰老,人們的生命都保持在25歲的青春狀態。而故事的主角洪古爾更是永遠不愿長大。
這天,沉醉在七七四十九天青春歡宴里的江格爾,突然接到遠方拉瑪汗國的挑戰。而拉瑪汗國的國王哈日王更奇特,他根本就是個拒絕出身的人,但卻擁有獨特的技能,可以在母親的腹中統治他的臣民,并指揮軍隊。
來下戰書的大力士說,要本巴國把所有的牛羊都趕到拉瑪汗國去,而且要讓本巴國的勇士給拉瑪汗國的國王哈日王當奴隸!否則,哈日王從母腹中伸出一只腳就能踢翻本巴國的王宮!
江格爾王豈能就范?決定迎敵。可面對敵方的總統帥——一個不愿出生的嬰孩這樣的“弱勢”者,江格爾王沒有恃強凌弱,鑒于公平的原則,也不愿太為難一個孕婦,就派出了那個永遠長不大的洪古爾出征作戰。
洪古爾只身一人就出發了。他歷經坎坷,終于來到拉瑪汗國的王宮。王座上,哈日王隔著母親的肚臍眼同洪古爾談話。洪古爾對哈日王嚴辭聲明:
請收回你的命令,不然,我饒不了你的國家!
結果神通廣大的哈日王從母親肚腹里伸出一只腳,一下把洪古爾踹飛出去老遠!
洪古爾被人用鐵鏈栓到車輪上,還不停地挨鞭子抽。哈日王放出狠話:等到洪古爾長到跟車輪一樣高時就殺掉他。然而,洪古爾是一個拒絕長大的人,這意味著,他得一直受罪。
本巴國得知此事后,為營救哥哥洪古爾,一直不愿出生的赫蘭,被迫降生人世。但他只是打算救出哥哥后,再回到娘胎里。此時,劉亮程奇妙的想象讓人瞠目。
赫蘭如何營救哥哥洪古爾呢?他不是用刀劍來達到目的。聰明的他到拉瑪汗國后,利用孩童的身份混進敵人內部,然后用剛剛從母腹帶來的技藝,教拉瑪汗國的人玩搬家家游戲。結果拉瑪漢國的所有大人玩游戲上癮后,都變成了天真的孩童。變成了兒童的人們自然都失去了戰斗力,或者根本就沒有了戰斗的意識,整天就知道玩耍。
然后,赫蘭就找到了被栓在車輪上的哥哥洪古爾。看守洪古爾的家伙們也都在玩游戲,于是赫蘭就解救了哥哥。
可當這哥倆準備逃跑之時,聽到一聲大喝:“哪里走!”
原來,拉瑪汗國的一個叫忽閃的大臣,給國王的母親吃了催生藥,哈日王降生了!此時,在母親懷里的哈日王又使了一個大招,他只輕輕地抬一下腳,就把洪古爾兄弟倆踢飛了,并且兩兄弟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飛去!
洪古爾落地之后,發現赫蘭消失不見了,又輪著洪古爾尋找失蹤的弟弟了。他也玩了一招類似弟弟的把戲,讓拉瑪汗國的人分兩撥玩捉迷藏的游戲,他在在這些玩游戲的孩子們中間尋找弟弟赫蘭。
可他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他決定回國。當他走到拉瑪汗國的邊界時,感到口渴難耐,就到一牧羊人的氈房里喝了一碗茶。結果喝完后他立馬變老了,老得連一顆牙齒都沒有了!他拄著拐杖回到本巴時,大家都不認得他,也不敢看他,因為“老”會傳染,大家都不想變老。
另一邊,赫蘭經過一番奔波也回到了本巴。注意,他還是個小兒,他本想回到母親的肚腹里,但他不敢同母親相認。因為雙方一相認,相互就有了感情,他就再也回不到母腹了。接下來,他被一個老掉牙的老頭撫養了。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個老頭就是他的哥哥洪古爾。
最終,這兄弟倆變成了本巴的英雄,負擔起了守衛本巴邊境的重任。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呢?
拉瑪汗國的勇士又來下戰書時,洪古爾就用自己熬制的奶茶款待他們,對方一喝奶茶立馬變成老掉牙的老頭了,哪還有什么戰斗力?而弟弟赫蘭呢,直接教下戰書的人玩搬家家游戲,這些家伙們立馬就變成不懂事的小孩兒了,開始在地上滾著羊糞蛋和牛糞蛋玩去了。
如此,在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兒的守護下,在洪古爾兄弟倆的保衛下,本巴國繼續歲月靜好……
小說的奇特之處在于,故事中發生的一切都在游戲中或者夢境中完成的,而且夢境套夢境,讀來讓人云里霧里,迷三倒四,暈暈乎乎,迷迷瞪瞪,但卻其樂無窮、欲罷不能。在《本巴》中,作者不僅賦予了它“一環套著一環的嵌套式夢境,也安排了多重嵌套的時間結構”,讓時間在他筆下重新定義。
總之,《本巴》是一部具有浪漫和童話色彩的長篇小說,表現了一種”追溯逝去的人類童年,探尋一個民族的歷史記憶與詩性的智慧”。
除了《本巴》,劉亮程還有《虛土》《鑿空》《捎話》等小說問世。
當然,劉亮程的作品也有不足之處,比如沒有擺脫中國作家普遍擁有的“英雄主義”情結;缺少對現實的反思和批判精神;雖有哲思,但缺乏真正的哲學高度,以及信仰精神。正如著名學者、文學評論家堡子認為的,他筆下只是傳達一種“萬物有靈論”,甚至是“兒化”思維,沒有“不二神”意識,因此不具備真正意義的信仰上的高度。
不過也沒必要太過拔高,劉亮程的散文和小說已經是中國當今文壇的頂流了!
結語:劉亮程除了開頭提到的巧合的妙處,62年出生,62歲,綽號劉二外,還有諸多妙處:文章妙筆生花、妙語連珠、奇思妙想、妙趣橫生;小說構思奇特巧妙,精妙絕倫,玄妙莫測,盡管有的地方因為夢境跌出,讓人莫名其妙,但也令人感覺妙不可言,奧妙無窮!
另外,劉亮程盡管已經62歲,但仍然精力充沛,眼睛明亮富有青春的神采;他濃黑的頭發全部后梳,留著大背頭發型,腦門寬闊明亮,智慧橫溢,酷似著名詩人、大書法家漁陽山人,堪稱中國當今文壇第一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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