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

光之山脈

從優勝美地出發

內華達山脈南北長約640千米，東西寬約112千米，北面有北美最大的高山湖，南端有美國本土最高峰。山脈西坡平緩，東坡陡峭，林立著無數的淺灰色花崗巖巖峰，海拔多在3048米以上，其間遍布高山湖。內華達山脈如同加州的一根脊梁骨，總被人親切地簡稱為“山地”。

約翰·繆爾（1838—1914），美國著名探險家、 作家、環保主義者。

公園的免費汽車把我和一些游客扔在路邊，掉轉車頭絕塵而去。我呆立片刻，環顧四周，這里就是內華達山脈的優勝美地山谷里的快樂島。小石橋下的蒙賽德河快樂地喧囂。告別柏油馬路，過了橋，走過一片沿河的小沙地，山路沿坡而上。上坡幾米遠處，路邊立著一塊印著白字的木質里程碑。這塊謙卑的里程碑就是繆爾山徑北端的起始點，上面寫著：從這里經繆爾山徑到惠特尼峰有211英里（340千米）。

荒野圣殿

150多年前的1869年，31歲的約翰·繆爾來到優勝美地，以幫一個朋友看顧羊群為由，在高山草原間度過了一個夏天，從此深深地愛上了這里。以后的10年里，他以優勝美地為家，足跡踏遍內華達山脈的巖峰、冰川、湖泊、草原和樹林，探索了很多無人涉足過的荒野。繆爾在他的第一本書《加利福尼亞的山》的開篇寫道：

我第一次看到這片山脈，是在一個明麗的四月天，山體披著金光，通體透明，閃耀著光芒。那時我就覺得這片山脈不該稱為雪之山脈，而應該稱為光之山脈。在山間腹地度過了10年光陰，不斷欣喜驚嘆，沐浴著它輝煌的光芒，看著旭日從冰峰上升起，正午的陽光普照樹林、巖石和雪原，夕陽遍灑金光，無數瀑布奔流，水珠飛濺彩虹。我依然覺得內華達山脈是光之山脈，我所見過的最神圣美麗的山脈。（于珈譯）

內華達山脈（Sierra Nevada）在繆爾時代還是一片未知的神秘領地。Sierra Nevada是西班牙文，Sierra意思是“山脈”，Nevada 意思是“雪”，合起來就是“雪之山脈”。當年西班牙探險者初次見到那白雪皚皚的連綿山峰，給它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在繆爾被內華達山脈迷住的15年后，1884年5月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加利福尼亞州弗雷斯諾附近，一片遼闊的紫花苜蓿地里，一位14歲的少年正在放牛。他坐在沒有備鞍的馬上，面朝東面，出神地凝望著他所見過的最美麗也最神秘的山脈——內華達山脈。“對一個漫游者來說，那該是徜徉人間天堂。”少年無限向往地想著。這個少年就是謝奧多·所羅門斯。

所羅門斯長大后，致力于開辟一條南北縱貫內華達山脈的山徑。1892年，山地俱樂部剛剛在舊金山成立，繆爾擔任第一任會長。該俱樂部吸引了當時很多有名望的探險家和科學家，在所羅門斯的竭力說動下，他們著手勘探這條山徑的可能性。荒山野嶺，懸崖峭壁，冰川雪原，河沼湖泊，20多年的探索勘查，艱辛悲喜。1915年，在加州州政府1萬美元的資助下，所羅門斯的夢想終于鳴響了現實的第一炮。其時，繆爾剛剛去世不久，為了紀念他，這條正在修建的山徑便被命名為約翰·繆爾山徑 （John Muir Trail，英文簡稱JMT，中文簡稱為繆爾山徑）。

1938年，繆爾山徑的最后一段終于竣工。山徑北起優勝美地山谷的快樂島，南終惠特尼峰的峰頂，途經優勝美地、帝王谷和美洲杉3個國家公園，亞當斯和繆爾2個荒野保護區。山徑除了最北端優勝美地山谷里的14千米外，其余很少在海拔2400米以下，途中要翻越7個海拔3300米以上的山口，由北往南，累積爬升14000多米。

從山谷到高地

從木橋上可以看到遠處的威娜瀑布

從快樂島開始，繆爾山徑是寬寬的水泥路，但很陡，走了快1.6千米，爬了將近180米后，來到一座小木橋。從木橋上可以看到遠處的威娜瀑布。那是一條白色的水簾，從約90米高的青色花崗巖上飛濺而下。威娜瀑布是蒙賽德河的眾多瀑布之一。發源于高山雪峰冰川的蒙賽德河，在優勝美地境內，多次遭遇懸崖峭壁，形成許多大大小小的瀑布。

小木橋上人很多，有的在這里拍照留影后就往回返了，因為接下來，山徑是極陡的石階，沿蒙賽德河切下的山谷壁爬到威娜瀑布底下，再從那里貼著陡峭的石壁爬到瀑布頂上。這一段石階名為水霧路，因為瀑布的水霧經常會飛濺到山徑上，濺濕行人的衣服和背包。爬到瀑布頂，視野豁然開闊。這里離快樂島有差不多610米的高差，可以俯視優勝美地山谷和環繞山谷的花崗巖石壁。

山徑繼續往上，經過一個寧靜的湖，對面來的人越來越多，大概都是從半穹頂回返的。半穹頂是優勝美地的招牌，一塊巨大的光禿禿的花崗巖從天而降，像造物主隨意扔下的吃剩的半邊大蘋果，一面垂直切割得干凈利索，一面是半圓形。

大教堂峰造型很奇特，底部緩緩上升，山上長著內華達山脈常見的松樹和杉樹。頂部是筆直的光禿禿的巖 石，一高一低2個尖頂，如同大教堂的尖塔，這山峰的名字因此而來。

草原和峽谷

唐納乎山口

過了和半穹頂的分叉口，山徑上的人明顯減少。接下來的托洛迷草原上，剛開始的一段是平路，彎彎曲曲穿過草原。草原過后，山徑開始緩緩上坡。我在路邊的樹叢中看到3只鹿，每只鹿頭上都長著一對好看的大耳朵，應該是內華達山脈常見的大耳黑尾鹿。我走近給它們照相，它們不僅不逃走，反而停下來，眼睛睜得圓圓的，定定地看著我，好像很認真地擺好姿勢。我放下相機，它們晃晃頭，很優雅地轉身吃草去了。

沿著上坡的山路走到大教堂山口，著名的大教堂峰一直在視線里。在優勝美地無數的巖峰中，半穹頂之外，這座山峰該是最有名的。它的造型很奇特，底部緩緩上升，和一般的山沒有差別，山上長著內華達山脈常見的松樹和杉樹。頂部是筆直的光禿禿的巖石，一高一低2個尖頂，如同大教堂的尖塔，這山峰的名字因此而來。山徑把我帶到大教堂峰下的一片草原，草原上開著紫色的野花，一池寧靜的湖水，倒映著青松，大教堂峰矗立在灰色的天空下。

上一個冰川紀，托洛迷草原這一帶有著內華達山脈最大的冰川，深達610米，長達97千米，如今，冰川留下的痕跡還到處可見。繆爾是首次提出冰川說的人。這位沒受過正規地質教育，只上過1年大學的無名年輕人，得出結論，優勝美地山谷是由冰川長期切割慢慢形成的。這可觸犯了當時的權威人物，就是那位美國本土最高峰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惠特尼。他比繆爾年長19歲，畢業于耶魯大學，受聘于哈佛大學，當時是加州地質勘查局的頭頭。他著有論文，聲稱優勝美地山谷是地質災變下沉的結果。他的地質勘查隊的研究結果也支持他的災變論。當繆爾的冰川說公開挑戰惠特尼的災變論的時候，惠特尼根本不屑于爭論，只是簡單地嘲笑繆爾不過是個“無知的放羊倌”。這個稱號，繆爾以后也用來自嘲或自謙。對于惠特尼來說，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到死也不知道“無知的放羊倌”是對的，而德高望重、學富五車的權威是錯的。

穿過托洛迷草原后，繆爾山徑有一段長達18千米的平路，是全程最長的一段平路。這段路穿過萊耶爾峽谷，沿托洛迷河的萊耶爾河支流，一直到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的最高峰萊耶爾峰腳下，才開始爬坡。

山徑在萊耶爾峽谷中蜿蜒，每轉一個彎，就是一幅不同的風景畫。峽谷兩邊是高山，灰白色的巖峰在藍天白云下氣勢雄偉。峽谷里長著稀疏的美國黑松，草地上開著野花，萊耶爾河在草叢中時隱時現。河邊生長著一叢叢灌木，每一叢排列整齊，猶如一朵朵盛開的綠色大花。河水清澈，呈碧綠色。河寬的地方，站在山徑上，可以看到河里倒映著藍天白云、遠處的山峰和近處的松樹。

峽谷里有一處，草地變成了大片光滑的巖石，河水從石頭上流過。石頭平的地方，河水如透明的膠片，無聲地流淌；石頭陡的地方，河水變成白色的小瀑布，歡快嘩然而下。我坐在石頭上，脫了鞋襪，把腳泡在清涼的河水里，洗去雙腳的灰塵和疲勞，然后躺在石頭上，仰看藍天白云，靜聽自然最美妙的音樂——流水聲。

來到峽谷的盡頭，山徑開始沿坡攀升。越往上，回望峽谷，視野越開闊。萊耶爾河如一條巨大的銀蛇，盤曲蜿蜒在山谷內。我找了個大石頭坐下，俯視峽谷的風光。視野的盡頭是萊耶爾峰和峰下的冰川雪原。這冰川是繆爾山徑上能見到的最大冰川，托洛迷河的源頭。近處是萊耶爾河，河邊的草地綠中泛黃，黃中有紫。天上云層很低，夕陽把西邊的天空染成了一層夢幻般的淡紅色。過了河，山徑開始爬坡，愈往上，景色愈好，河流如一條巨大的青蛇蜿蜒在山下的草地上，在陽光下發著光。

山徑從萊耶爾峰開始爬坡，一直爬到海拔約3371米的唐納乎山口，那是優勝美地國家公園和亞當斯荒野保護區的分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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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 李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