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那年南下東莞,完全是出于無知和對現實的誤判。
貧窮曾經一度使我忘卻了人世間的溫暖,那時候,盡管我還是一個年紀尚小的孩童,但是,生活的苦,我早已經品嘗了一個遍。
清貧使我成為了一個懂事的孩子,或許也正是借助這一份懂事,我才有機會一直念書到初中。
但是,我還是在初一那年離開了學校,走向了滾滾紅塵。
對于有些人來說,貧寒的家境或許會帶人叛逆和偏激,但是,我卻活得誠實而辛苦,我從來不打架、逃學、玩游戲,抽煙……
踏上社會后,一直到今天我還是沒有學會抽煙,而且,我同樣也不會喝酒。
在我南下東莞那一年,我的命運發生了悄然的變化,那年,父親為了幫助一個寡婦,被母親誤會,從而離家出走,至今依然沒有一點音信。
受了刺激的母親也時常出現胡言亂語的情況,貧窮的生活加上壓抑的環境,讓人絕望的想要逃離家庭。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死亡,但是,終究還是因為怯懦而無法面對希望,生活讓我無處可逃,怯懦成為了我一生的特點。
而如今,我已經年近五十,依然還是光棍一個。
在我年少時,我曾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我堂弟的表姐,我此生此生也不會忘記那個場景,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新年臨近,我在馬路邊和村里的伙伴打雪仗。
一個穿著水粉色棉襖的姑娘走進了表弟家,她面若桃花,哈著熱氣,搓著手,僅僅是一眼,我就愛上了這個姑娘。
當時羞澀而自卑的我不曾正式的介紹過我自己,盡管她后來知道我是她表弟的堂哥,我們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從東莞回來的第一年,我就曾經悄悄躲在她放學經過的路上,就那么悄悄的注視著她,盡管這說起來像是一個壞人,但在我心中,她圣潔的像是一個天使,我從來沒有產生過邪念……
我深知人與人間的差距,我深知這個世界上,人與人是不同的,那些文明世界中的標語不過是人們的理想罷了。
我和她就像是梅花和蒼蠅,不屬于一個季節。
在我的一生中,我在年輕的時候娶過一個傻子媳婦,名叫,秀蘭。
她因為智力的問題,曾經嫁過一個年近60的的老頭。
那個滿嘴胡子的老頭走起路來都是顫巍巍的,但是他還是為了繁衍和傳宗接代,希望找一個女人為他延續香火。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老頭,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女人,都是苦命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兩人終究還是沒有一男半女,最終,秀蘭只會回娘家,而老頭也不再執著。
那時候,我在自卑中虛度光陰,一轉眼,我已經是33歲的老光棍了,說實話,我那時候認為,那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我的一生就是一個悲劇。
在自卑中,我陷入一種瘋魔的狀態,那時候,看著別人出雙入對,我陷入到一種瘋狂渴望愛和性的邪惡狀態中。
當第一次被人介紹認識秀蘭的時候,或許是由于秀蘭的不堪,我竟一瞬間尋得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虛榮,我必須承認,人是邪惡的,那種心靈上的扭曲是極為不正常的。
就這樣,我給了一萬塊錢,秀蘭就跟我回我家了,就像是買賣動物一樣,雖然非常令人感到絕望,但是那就是事實。
后來,常安慰自己,我說,人其實也是動物。
但是,從我的內心深處來說,這件事,一直是我人生的污點,我始終認為,人一定是有感情的,而我和秀蘭更像是一種邪惡的犯罪。
我是一個沒有父親,而且母親精神異常的貧窮且自卑的老實怯懦的老男人,而秀蘭是一個智力有障礙的被人休了的女人。
我覺得,全世界人民看我的眼神都露出了譏笑,我分明看到了人們的戲謔,那些打著開玩笑的中傷和嘲弄,我永生難忘。
我曾被人強灌西地那非片,然后,把我鎖在一個出租屋里,他們的嬉笑像是魔鬼的慘叫一樣縈繞在我的耳旁……
在百般屈辱之中,秀蘭的吸血父母還像蛭蟲一樣不斷吮吸我的鮮血,不斷向我要錢。
我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終于,還是將秀蘭送了回去,我想,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
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回過一次家,那是傷心之地,我曾經看過一部名叫《Hello!樹先生》的電影,我從不敢看第二遍,那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就在前年,46歲的我從東莞轉到惠州打工,在流水線上,我認識了一個29歲,名叫翠婷的女人。
她是一個殘疾人,有一個還在哺乳期的女兒。
她的腿在小時候打針的時候,被打成了瘸子,高低腳,羅圈腿,殘疾終生。
三年前,在廣東認識了她前男友,兩人很快在一起,后來,她懷了孕,男人卻跑了。
她舍不得孩子,所以,決心生下來,她說,即便以后再也不嫁人,那好歹也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有一個伴。
自卑的我不再相信人世間的任何人和事,但是,當有一次,我看到翠英的女兒的時候,我看著她小小的手,可愛的笑的時候,我動搖了,我遲疑了,我覺得人間應該還是有一些美好的。
說實話,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近距離,那么清晰,那么認真地看見一個嬰兒。
實際上,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錢,我每個月的工資都被我分成三份,一份我自己存著給自己干不動的時候養老,一份打回老家,一份就是我平日里購買生活用品。
我基本上就是在工廠里吃住,所以幾乎沒有花銷,我就是一年買兩次衣服,平日里買點牙膏、洗衣服、洗發水……
所以,我也有一些未來養老的積蓄,自從秀蘭的事過后,我對女人就有了一種抗拒,一種恐懼心理。
這么多年了,看到翠英女兒小小的模樣的時候,我連同這個孩子的母親也覺得親切了起來……
有一次,我竟滔滔不絕的向翠英講起了我的往事,我也顧不上合不合適,尷不尷尬,禮不禮貌的問題,一開始翠英還有點不知所措,后來,翠英聽得淚流面面……
后來,我經過反復的思想斗爭之后,我鼓足了我平生的所有勇氣,我對翠英說,我想照顧她和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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