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8月,紅軍開始了長征途中最驚險、最慘烈的一場戰役——過草地。
如果說在此之前的戰爭,紅軍的對手是國民黨軍隊,是各地的土匪軍閥,那么這場戰爭的對手就是大自然。
這才是最無情的對手。
一片蒼茫的大草地中,到處都是要命的危險,可能眼前看似平整的青草,一腳踩上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可能蹦跳而過的小蟲,咬人一口卻足以讓人奇癢難耐、痛不欲生。
但這些和最痛苦的忍饑挨餓相比,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在草地中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吃的,想要過去,那還請自備飲食。
可我們紅軍當時的處境說是瀕臨絕境一點不為過,衣食藥品全部告罄,就連當地最便宜的青稞面那都得按口發放,多一斤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渡過草地之后的紅軍戰斗力將會衰弱成什么樣子那是可想而知的,現在別說蔣介石的正規軍了,就算是來了一支人數多點的土匪那對我們紅軍來說都將是如臨大敵。
但就在這最危險的時刻,我們竟然發現了一個沒有上鎖的糧倉,里面整整齊齊堆滿了糧食,似乎專門為我們紅軍準備的一般。
而事實也是如此,這些糧食就是一個人留下來的,他為了能讓我們安全地走過這最后一程路,甚至不惜和蔣介石反目,將自己置于了危險的境地。
無奈抉擇,深入“水草地”
1935年8月,紅軍長征的隊伍翻過了雪山,來到了毛兒蓋鎮附近休整,商議下一步應該怎么走。
此時在我們面前無非三個選擇,一是和帶著數萬大軍的胡宗南正面決戰,這無異于以卵擊石,直接pass。
二就是向西從青海繞路,繼續溜著追兵走,比比誰先耗不住。
但這一路上幾乎全是無人區,依照敵我雙方的補給來看,先耗不住的很有可能不是對方。
三就是北上,橫穿潘松草原,從岷山的臘子口突圍。
這一路上不會有什么追兵,橫穿草原大概也只有七天的路程,但問題就是這七天內的補給問題。
可再怎么看,還是這條路線的危險性最小,突圍成功的可能最大,于是紅軍戰士們便開始緊鑼密鼓地忙活起來,開始收集糧食,制作口糧。
但毛兒蓋這個鎮子還真不算大,零零散散加起來不過一千多人,紅軍卻還有數萬人,當地居民家里是絕對湊不出來這數萬人的口糧的,只能是開始收集鎮子外還沒收割的新秋糧了。
在向當地居民支付了市場價的大洋、不夠的便打上欠條后,當地老百姓也是非常同意將糧食賣給紅軍們,畢竟以前軍隊收糧時那也和土匪沒什么區別,什么時候見過收糧食還給錢的部隊呢。
在收割糧食時,那也是能上陣的紅軍全部上陣,甚至鐮刀都不夠用的了,董必武、徐特立、謝覺哉三個頭發都白了的老紅軍就帶頭用手拔,手掌都磨破了,汗水滲進了傷口火辣辣的疼,也沒有阻擋住大家熱火朝天的干勁。
可即使如此,收集的青稞也不夠數萬大軍吃七天的,于是紅軍戰士們又采集野菜,最終每個人總算是分到了一包已經分不出來到底是混合著什么的“口糧”。
但追兵已經臨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數萬紅軍分為左右兩路,其中的右路軍在毛澤東、周恩來、徐向前等率領下,從毛兒蓋出發,繞過松潘穿過草地向班佑前進。
8月21日,部隊行進了半天功夫,便到了潘松草地的邊緣,一眼望去,潘松草地真的不負“水草地”這個稱呼。
為什么會叫“水草地”呢?
那就是因為潘松草地里面真的是“水草縱橫”,一條條河溝隱秘地藏在草葉的下面,里面的也不是單純的水,而是水泥和一些微生物混合發酵后的一種散發著腐朽臭味的漆黑淤泥,一不小心一腳下去那就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尸骨被這里吞沒了。
而且因為水汽重,每天黑夜到清晨這段時間,草地上面都會飄散起一層霧氣,這樣的霧氣不僅對身體不好,還會大大影響人的視線,很有可能會讓人踩進沼澤里面。
但已經走到了這里,怎么說也沒有退路了,前進吧。
最困難的時刻,沒有什么不能吃的
進入潘松草地后不過兩天時間,很多戰士的口糧便已經見底了,這還是這兩天時間內大家保持著能行動的最低底線吃的,不是頓頓吃飽的那種。
就那么一包糧食,能有多重,多的七八斤、少的三四斤,也就到頭了,能撐兩天已經很不錯了。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試一下,也不用多了,背著十斤的負重,也不用去找什么水草地、沼澤地,就在城市附近的郊外野地里走個七八個小時,看看是什么感覺的,再吃東西是比平時多還是少,是不是也要按多少斤來算。
而這兩天里,掉進沼澤不幸犧牲的、因為生病沒有醫藥治療犧牲的也是比比皆是,但大家的方向依舊沒有變,繼續向前一步步走著。
此時已經到了草地的中心地帶,正是最艱難的時刻,不僅要注意腳下的危險,頭頂上也是天公不作美,多變的惡劣天氣不是大雪冰雹,就是傾盆大雨。
在這種惡劣天氣里,哪怕是白天也會彌漫起一層大霧,混合連珠成線的雨水,簡直是讓人伸手不見五指,大大干擾了戰士們的視線,經常一步踩下,就是泥潭。
更可怕的是已經炒好的青稞面被雨水打濕之后,就成了一灘泥糊糊,滲透出包袱皮白白浪費,就算處理即使吃下去,這種泥糊糊也完全不頂餓,跟喝水沒什么區別。
喝水能喝飽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為了能成功渡過草地,有的戰士們開始煮“皮帶湯”,就是把自己的皮腰帶解下來,切成細絲,在開水里煮軟了吃。
這可不是什么皮凍的香甜,事實上這些皮帶早就經過了熟皮時的硝制,再怎么煮也是又哏又硬,吃下去不僅喇嗓子,而且被熱水一激發,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臭味。
但這好歹也是動物身上的東西,多少能有點有機物補充一下,并且在這大草原里,別的都少,就只有草多。
單純的草葉肯定是不能吃的,不僅邊緣鋒利,吃下去也消化不了,但草根卻是可以吃的,甚至有的草根是甜的,并且在這草地里也夾雜著一些能夠吃的野菜,找到這些野菜走出草地的概率就大了很多。
前面過去的紅軍還好說,可后面的紅軍就有些尷尬了,野菜都被摘完了,這可怎么辦呢?
當時彭德懷帶領的紅三軍團是在最后面的,面對這個問題,彭老總肯定不能讓部隊斷炊,再三思索之后,他作出了決定——殺馬。
他將全軍團的牲口集中在一起,包括自己的一頭大黑騾子,讓炊事員全部殺了吃肉。
炊事員也是好勸歹勸,愣是沒改變彭德懷的主意,他對將士們笑道:“現在保存我們的戰斗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們人還在,這些牲口敵人終歸都會送過來的。”
就這樣,靠著殺馬吃肉,紅三軍團也才熬到了走出草地。
8月26日,紅軍隊伍提前兩天走出了草地,這一路的驚心動魄、艱難險阻他們已經無心提及,因為接下來的敵人早已嚴陣以待了。
借刀殺人的禍心
紅軍這次的目標是通過蠟子口,沖出岷山。
但蠟子口是一個什么情況呢?
真的就只是連綿岷山之中,似乎被從天而降的一把巨斧劈出的一個缺口一般,兩側都是立壁千仞的懸崖峭壁,只有一條通道能讓人過去。
這樣的地形,誰來看來都得夸一句,好伏兵之地啊。
并且此時我軍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穿過草地之后,除了蠟子口我們是別無可去,只要在這里設伏,那拿捏住我們彈盡糧絕的紅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蔣介石也是在收到情報之后,立刻給岷縣的軍閥魯大昌發報,立刻前去臘子口“圍剿共匪”,岷縣附近的武裝力量隨他調動。
但魯大昌卻向蔣介石提起了一個人,如果他不肯聽從號令又該怎么辦?
這個人就是當地的藏族卓尼土司楊積慶。
楊積慶
楊積慶的叔爺爺是卓尼的上一任土司,到他這輩時家里只有他一個男孩,于是他便繼承了土司的位置。
卓尼這塊地方可是當地藏族的風水寶地,不僅水草豐美,牛羊成群,還有藏族少見的農業區,并且還有成片的森林資源和礦產資源,能得到卓尼一直是魯大昌的一個夙愿。
蔣介石之前也知道這里的情況,曾經多次讓楊積慶“改土歸流”,還許諾給了他卓尼設治局局長的位置。
但楊積慶知道無論是蔣介石還是魯大昌,那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于是便多次拒絕了蔣介石的盛情相邀。
魯大昌
這次魯大昌提起他,那更是包藏禍心,想讓楊積慶去阻攔我們紅軍,挑起雙方人馬的矛盾,無論是楊積慶打贏了紅軍,還是紅軍打贏了楊積慶,對魯大昌和蔣介石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蔣介石果然電告楊積慶,讓他出兵臘子口前的迭部一帶,協助“剿匪”,為了加大壓力,蔣介石還通知了胡宗南,讓他也電告楊積慶出兵,再加上魯大昌的電報,三張出兵“剿匪”的電報就放在了楊積慶的桌子上。
但楊積慶看著這三張電報卻是動都不動,讓自己去前面領著大錘學李逵,你蔣介石的嫡系在后面摘桃子,自己像是什么很蠢的人嗎?
楊積慶
更何況紅軍的作風自己在很多藏民嘴里都聽過了,買地里的糧食還給錢,自己收割手磨破了都不讓老百姓給自己干活,這樣的隊伍會是土匪?我看你蔣介石的“刮民黨”才更像土匪一點。
于是楊積慶下令,自己手下的兩千藏兵不準出卓尼縣一步,更不準在紅軍經過時放冷槍,給國民黨一顆子彈的炮火資源都不能有,并且算計著我軍過草地之后的情況,楊積慶再次作出了一個決定。
“大自然的饋贈”?是我們永遠的朋友
在我軍出了草地,前往臘子口的路上,途徑一個鎮子,整個鎮子空無一人,鎮中的百姓都躲避戰亂而跑光了。
但是在我軍剛要走過時,突然見鎮子中冒出一個人頭,他大喊了一聲“哎”,隨即對著我們招了招手,幾個偵察兵跟了上去,只見那人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倉庫前,指了指倉庫轉身進了旁邊的一間屋子就不見了。
偵察兵們上前一看,只見倉庫大門上掛著一把鎖,鎖頭并沒有合上,打開倉庫一看,里面一袋一袋的全是散發著稻麥香味的糧食。
這下富裕了!
經過一檢查,足足有三十萬斤!
這些糧食是哪里來的?
我們紅軍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絕對不相信什么大自然的饋贈,整個鎮子的人都跑沒了,怎么可能留下滿滿一倉庫糧食?
在鎖頭上倒是刻著一行藏文,找了個懂藏語的士兵一看,這是藏族的一個姓氏“羅桑丹增”。
羅桑丹增?
楊積慶的藏族名字就叫羅桑丹增·南杰道吉。
這些糧食就是他留下來的啊。
有了這些補給,我們紅軍戰士飽餐一頓,每個人還能帶上好幾斤糧食,便朝著臘子口前進。
在臘子口,果然還有魯大昌的埋伏,但我們此時已經是吃飽喝足、戰意旺盛,哪里還會畏懼這群烏合之眾。
果然,魯大昌的部隊一擊即潰,我們則是乘勝追擊,直接擊破了岷縣,打進來魯大昌的家中,在這里一檢查,光魯大昌的家里竟然還有十萬斤糧食和兩千多斤鹽,而魯大昌則是逃出了城,根本不敢來看一眼。
這更是一筆巨款,是我們的又一次偉大勝利。
1935年9月17日,我軍已經全部穿過了岷山,那些追兵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了。
毛主席則是登上了岷山峰頂,看著連綿無際的岷山以及遠處的昆侖山主脈,看著身后的草地和高遠的蒼穹,心中百感交集,一闕《念奴嬌·昆侖》脫口而出: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而今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
大氣磅礴的詞句,深刻表達了毛主席此刻的心情,雖然是在躲避追兵的路上,但毛主席的心里依舊承載一個大千世界。
到了1936年8月,紅二方面軍也穿越了草地,到了甘南地區,楊積慶不聽蔣介石的出兵嚴令,讓路讓紅軍通過,還在我軍到達了新城之后,送來了兩匹馬、七只羊以示慰問。
但楊積慶此舉無疑是激怒了蔣介石。
1937年8月,此時已經到了日本全面侵華的時刻,理應全民族統一抗戰,但蔣介石依舊下令派重兵抓捕了楊積慶,并在8月25日將他殺害了。
此時的楊積慶年僅48歲,他的死讓我黨十分悲痛,在解放后,中央慰問團來到了甘南,將周總理親筆的感謝信交給了楊積慶的兒子楊復興,而此時楊復興也是已經參加了當地的革命工作,將楊積慶的精神永遠流傳了下去。
楊復興
參考文獻:
為長征紅軍讓道放糧的卓尼土司楊積慶——何廣華、何依凌——文史春秋 . 2023 (07)
楊積慶:紅色土司 革命烈士——蹇勇德、李欣瑤、彭雯、徐錦濤、孟捷、蔡文正——甘肅日報
國民黨軍圍堵長征紅軍與西北地方勢力的應對——以魯大昌、楊積慶為例——王志通——青海民族研究 . 2020 ,31 (02)
天險臘子口見證的歷史——盧振國——黨史博覽 . 2012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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