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春節轉瞬即逝,一如既往,它來時熱熱鬧鬧,離去時卻悄無聲息。而且,如今的年味愈發淡薄,淡到幾乎難以尋覓。
馬上就要重返工作崗位了,回想起這幾天,過得實在有些渾渾噩噩。走親訪友,熬夜看手機,生活完全沒了規律,竟比上班還要疲憊。像我這般年紀的人,或許大多都不太熱衷于過春節了。我的身體一直不太舒服,頭昏沉沉的,大腦里亂成一團麻,晚上失眠嚴重,在床上翻來覆去,痛苦不堪。其實從前年開始,睡眠就一直不好。血脂高、血糖高、頸椎疼…… 這些看似不太嚴重的小毛病,卻如同隱藏在我身體里的無形殺手,常常折磨著我。去年十一月,又因胰腺炎和膽管結石住了半個月的院,出院后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總感覺身體出了大問題,還時常毫無緣由地產生幻覺,伴隨著輕微的眩暈。我向在市醫院工作的同學咨詢,他說是神經衰弱,吃幾副中藥調理一下就會好。可到底能不能康復,我心里實在沒底。
我原本是個生活很有規律的人,每天早上六點多,都會準時醒來,然后起床,堅持讀點東西。但春節這幾天,一切都被打亂了。不過每天依舊起得很早,六點多,天還黑漆漆的,很多人都還沉浸在夢鄉之中。過年期間,我給自己列了一份長長的書單,想著能好好讀些書。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有幾本書只是翻了幾頁,就被擱置在床頭,再也沒動過。
當然,還是抽空讀了幾本,有《生活在別處》,還有去年在張家界買的《閑情偶寄》《沈從文精選集》,以及《圣經》。移民美國的許暉在郵件里提到讀《圣經》有諸多益處,于是我便嘗試閱讀。感觸頗多,卻難以用文字表達出來。這些年,隨著閱讀的不斷深入,我越發深刻地認識到閱讀的重要性。閱讀能讓自己的內心變得清明、清醒、清靜,還能鍛煉自己的定力和毅力。正如有人說的那樣:愛看書的人,可以在書中放飛思想,讓精神世界永遠充滿陽光。
昨晚看天氣預報,說今天陰有小雪,氣溫在零下 4 度到 12 度之間。可透過窗玻璃向外望去,陽光明媚,亮得讓人忍不住瞇起眼睛,風似乎也很大。我看到加油站的工作人員高高豎起衣領,在辦公室和加油機之間匆忙地來回跑動。而我在玻璃后面,感受著溫暖,只能聽見風的聲音,它穿云破霧而來,又呼嘯而去。
兒子由于春節值班,沒有回來。自參加工作后,他已經兩個春節沒有回來了,在視頻中與分聊天,說值班期間一切都好,不用我們擔心。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大,我們父子之間的親昵也漸漸變得形式化、概念化。看著個頭比我高出許多的兒子,我突然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老了,這種衰老,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仿佛與歲月的流逝并無關聯。仔細想想,以后的日子,除了看看書,孝順父母,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全心全意去做。
母親感冒發燒,我陪她去中醫院。走在路上行色匆匆,連熟人的問候都忘了回應。到了中醫院門診,里面冷冷清清,只有收費窗口坐著一個正在輸液的女人。中醫院的值班醫生用聽診器聽了聽,說可能是肺部感染,只能開中藥。我們堅持要輸液,他居然說值班護士不會給小孩扎針。想想這樣的醫院,國家投入了大量資金建設,卻連最基本的輸液都做不了,實在是讓人覺得滑稽又可笑。
后來我們去了社區醫院,掛號、繳費,然后去醫生。病人很多,有大人,有小孩,有男有女。在一個狹小的窗口取完藥后,我問藥房值班的時髦女人在哪里給孩子扎針,她懶得搭理我,只是用手指了指右邊的一個房間,算是回應。給母親打上吊瓶,我和父親對坐,默默無言,靜靜地坐著。一種孤獨感和恍惚感油然而生,仿佛細碎的往事被重新喚起,被層層剝離,又被深深穿透。
有重慶的朋友從外地回家過年,這些年,他一直在外漂泊。幾年沒見,他確實變化不小。看來,時間和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或許,漂泊就像一枚沉甸甸的果實,撥開最外層那看似浪漫的表象,捧在手里的,是對家深深的牽掛和淡淡的傷感。于是,我們幾個朋友自然而然地聚在了一起。算起來,我們先后來到這個城市工作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么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人和事。如今,確實是物是人非,好在彼此心底那份牽掛從未改變。我始終堅信,有些東西是可以超越一生的,它一直潛藏在世間,不那么容易被我們察覺。
我們在一家茶屋的包間里圍坐一團,相談甚歡,沒有那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也沒有提前設定好的話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工作,聊孩子,聊老人。我們都已五十多歲的人了,聚在一起,心情格外舒暢,不用過多勸酒,他們就喝了不少。有幾個說話也不利索了,不知不覺又幾瓶酒下肚,直到凌晨才散去。我在棧道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寒風直往骨頭縫里鉆,想想已經好多年沒有這么聚會過了。
第二天,我還在睡懶覺,二叔、三叔和幾個堂弟、堂侄從村子里來看父親。母親打電話讓我過去見見他們。我到父母家時,他們正圍坐在一起喝茶、抽煙、聊天。近年來,父母越來越頻繁地念叨老家的人和事,畢竟那里是他們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幾個叔叔和堂弟、堂侄們見我來了,都很高興。這些年,我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有的甚至三四年才能見上一面。我的侄女已經結婚生子,堂侄們也都漸漸長大,最大的已經參加工作,還有幾個小一點的,我連他們的名字都叫不上,總共也就見過幾次面。
而我的叔叔們都已老去,鬢角斑白,古銅色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我問他們最近在忙些什么,他們說最近沒什么事,除了在村里的閑聊處聊聊天,就是抽抽煙、喝喝酒、打打牌…… 妻子過來做了飯,吃飯時,大家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話題依舊是鄉間的瑣事。說起誰誰的老伴去世后,一個人孤苦伶仃;還說起幾個去新疆打工的人,如今混得不好,想回來卻回不了;又說起鄰家的一位大伯,如今身患重病,模樣都變了。聽到這些,父母免不了感慨一番。聽著他們的談話,回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的心里亂糟糟的,一切似乎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昨天我坐九路車回家,車子繞行東環路延伸段,沿途看到許多田地,還有幾個孩子在那里放鞭炮,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曾經的年味。以前過年,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一起貼春聯、做團圓飯、包餃子、放鞭炮,大人們喝酒聊天,孩子們嬉笑玩耍、放炮仗。到了晚上,一家人一邊看著春節聯歡晚會,一邊嗑著瓜子、吃著花生、喝著茶水,孩子們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討要壓歲錢…… 突然,我渴望成為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人,種樹種糧食種花草,養馬養豬養雞鴨。農忙時,曬得滿臉通紅;冬天下大雪時,就坐在家里,依偎著火爐看書、喝茶,或者給孩子們講童話故事…… 當然,我心里明白,在城市里生活多年,那種生活只能是想想而已,因為我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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