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之約》 劇照 圖源網絡

百無一用是書生

文/遠岫

房子住了十幾年，一直想重新粉刷下墻面，怕麻煩，拖延至今。

春節期間跟朋友聊起，她在建材城工作過，頗懂一點裝修，建議貼壁布，說簡單、快速、效果好，屋里家具也不需要大動，也沒什么灰塵。我心動，隨即咨詢了兩個搞裝修的朋友，刷墻漆、扣板……各種材質、工序比較下來，在不大動的情況下，還是壁布性價比高。

已是正月初十，說干就干，趁著大學生丁同學尚未開學，能幫著干點活，爭取在元宵節前完工。經過朋友聯系，當天選定壁布顏色，聯系了施工師傅。

晚上回家，我向丁同學宣布了這一決定。他大叫，別啊，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我不嫌舊！我告訴他，我意已決，堅如磐石。他妥協道：你真非要干，等我開學你慢慢整唄……我說不行！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你早就成年了，務必親身體驗一下家庭裝修工程。他嘟囔道，我也是家庭成員，難道不要提前跟我商量下再決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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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師傅上門量了尺寸，看了現場，交代道：墻上有起皮的地方，也有釘子釘的小窟窿，都要抹平；空調電視暖氣片，還有掛的字畫，都要取掉，你明天上午全部收拾好了給我打電話，我立刻來推基膜，后天基本就可以完工。

當晚，我開始爬高上低取墻上的各種玩意兒、拔釘子；抹墻我不會，托了朋友幫忙聯系刷涂料的師傅。丁同學自是打了半夜的游戲。

正月十二是周日，我不敢賴床，八點起來，等抹墻補窟窿的人來。到九點還沒動靜，打電話，朋友說，活太小，人不愿意去干，我再找找。到了十點，陽臺上的太陽一點點燥熱起來，還是找不到人，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時候，大學生丁同學還在酣睡，我已經把沙發電視柜書柜鞋柜空調連推帶挪地，集中到客廳中間。我翻開通訊錄，經過一番比對，先聯系了很多年前給我裝修過的師傅，他說，我現在干土建，不搞裝修了，我幫你問問吧。我又聯系了一個賣二手房的朋友，她說我認識有幾個，你稍等。又給建材城工作過的朋友打電話，她說不行去買工具，我上門給你補，多大點事兒。我說算了，你還是在家帶孫女吧。

我也不是沒想過自己干，先不說技術，工具、梯子、材料，一樣沒有，正月十五還沒過，外面能不能買得到都難說……

經多方溝通，十一點左右，消息匯總，共聯系刷墻師傅五個，其中兩個白天在外干活，晚上才有時間；兩個嫌活太小，看不上；只有一個表示午飯后可以過來看看——這根救命的稻草啊！

于是叫醒丁同學：快起床把你屋子騰一下，一會兒干活的人就來了。他說我早醒了，你看，你折騰一上午，家里遭賊了一樣，咋還躺在四不靠的沙發上不開始呢？

我環顧四周亂況，竟被他嘲弄的無言以對。

中午一點不到，兩個渾身白點的師傅，拎著灰桶，扛著梯子，出現在家門口。我對勞動人民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一如既往的，這個毋庸置疑。但此刻的我，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我從來沒有覺得他們這樣親切過，他們身上的白點點，珍珠一樣，是那樣的珍貴和潤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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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熱情地招呼，拿水果，拿牛奶，拿點心。他們說，不要不要，剛吃過。

年紀大的，看起來至少六十歲了，他幾個房間巡視一遍，低聲跟我說：一般這種小活都沒人接，我們也是給你幫個忙，你給250吧。我對這個數字也確實有點腹誹，但哪敢討價還價，只管唯唯諾諾。他可能怕我不滿意，補充道：你也別覺得虧，節前我們在一個校長家，也是舊房，不比你的活多，收他750呢。我趕緊賠笑：那是那是，校長工資高，我不能比。

有一說一，兩個師傅人不錯，干活很仔細，上下左右地找，再小的窟窿都幫我堵上了。我討好地說，你們這是技術活兒啊，一技傍身，吃喝不愁。倆人笑了，這算啥技術，我們沒文化，干的都是最低級的活兒，成天臟乎乎的。我說可不是這樣說，你們的技術生活中缺不了，讀書多的人，有很多生活能力差著呢！老師傅立刻自豪起來：你說的還真沒錯，我們村那個讀了研究生的，回來換個水龍頭都不會，還有個當領導的，在家啥也不會干……

兩點半，所有窟窿補完，我把250發到老師傅微信上。他說，我給你留個我們女老板的電話，再有活你直接找她，我們老板人可好，她說，再小的活，我們也干；別人不接的活，我們接，只要客戶打電話，一定服務好。我記下電話，說那你們跟著她干真有福氣啊！心里默默向這位女老板表達了由衷的敬意。

兩位師傅高高興興地走了。他們前腳走，后腳就傳來了敲門聲，我打開門，一個白白凈凈的帥小伙兒扛著一卷壁布出現在眼前。他說，我是貼壁布的。我說換人了？他說，昨天來量尺寸那個是我搭檔，他爸生病住院了，來不了，我先來刷基膜。

小伙子進門又量了一遍墻壁的尺寸，然后拿刀沿著壁布邊沿，利索地割下來一小卷，抖開量壁布的尺寸。一不小心，鋼尺把大拇指拉了道口子，滲出了血，他管我要張抽紙，說擦一下就行了，我趕緊去找創可貼，給他貼上。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一連聲感謝。

家具挪動后，幾間屋子都有一些積年的灰塵。他刷墻，我打掃，邊干邊聊天。我說你看起來沒多大啊，他可能以為我怕他手藝不行，說姐你放心，我都三十了，這一行我干十幾年了，不會有問題的。也確實，小伙子干起活來，利索又老道；而且非常干凈，他拿塊布墊在地上，刷一點，挪一下那塊布，經過之處，地上不掉一滴顏色。

作者拍攝

陽臺上的太陽一點點西斜，夜幕逐漸降臨。上上下下高高低低，小伙子一個人干到快八點才結束。我也不停地拖啊抹啊。我挽留他吃飯，他謝絕了。臨走還不忘幫我把收拾出來的垃圾拎下樓。

丁同學說，你也別做飯了，咱倆出去吃燒烤吧。我說你覺得你媽還有力氣出去嗎？他說，啊，這就不行了？看來真是年齡不饒人啊。我翻個白眼說，懶得搭理你。

洗完澡躺到四不靠的床上，真真體會到了腰酸腿疼精疲力盡。我給姐姐打電話，說這一天的遭遇。說完下了個結論：百無一用是書生！她說，你才知道，洪晃為什么找個裝修工？李銀河為什么找個出租車司機？所以啊，我現在教育小孫子，做飯抹桌子，參與家里勞動，與這些相比，學習也許并不是最重要的。

對啊對啊，洪晃是在裝修房子的過程中認識的楊小平，洪晃的這段感情被調侃為“這次的王子不是騎著白馬來的，而是拿著焊槍”——楊小平是特級焊工，會設計，會裝修，會做飯，會種花，把家里布置得美美的。一個人在日常瑣碎的生活細節中展現出的魅力，真是讓人欲罷不能。而李銀河的出租車司機大俠，為了讓李銀河過上上午寫作、下午看書、晚上看電影的生活，包攬了家里所有的事情，甚至對外的工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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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人總結幸福婚姻的秘訣：實用比優秀更重要！的確，隨著社會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在普通人的婚姻中，實用，遠比學歷和漂亮更重要。因為普通家庭更看重的，除了傍身之技，還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瑣碎家事對人的消耗。

很明顯，在不能兩者兼具的情況下，那些在家里會換水龍頭、換燈管、修電器、粉墻、打家具、有一手好廚藝又會收拾花草房間的人，無論男女，在時間的洗滌下，都比那些會寫錦繡文章的、會旁征博引的、懂很多理論知識卻只會夸夸其談的才子佳人，更具吸引力。畢竟，大家都是凡人，都要生活嘛。

希望此文能內涵到大學生丁同學，老母親愿與他共勉，讓自己越來越實用。

作者簡介

遠岫，70后，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

平臺原創文章均為作者授權微信首發，文章僅代表作者觀點，與本平臺無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