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老兵,我上過戰場!在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上,我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亡,我并不懼怕死亡,因為作為一個軍人,最好的歸宿,就是戰死沙場,那是對一名合格軍人的最佳褒獎,但很遺憾!我未能戰死沙場,反倒是那些留在南疆的袍澤兄弟們用血肉給我堆積了無上的榮譽!
1983年我在某部邊防特務連服役,84年3月一紙調令將我們連隊緊急調往云南老山地區參與對越作戰,當時我們整個連隊,每個戰友都很興奮,因為這才是報效國家、報效人民的時刻。我們必須要打出氣勢來、打出威風來,讓那些覬覦我國領土的野心狼們一百年不敢再打歪心思!
戰爭并不好玩兒,等我們到了老山戰場,看到那些傷殘的戰友們,我們才知道,我們面臨的敵人到底有多兇殘!
我們并沒有被敵人的兇殘所嚇倒,經過部隊首長的分析部署,在三月下旬就開始由我們特務連進行對敵滲透、主要的目的,就是切斷敵方的補給、通訊、爆破敵方的一些基礎設施,給敵人造成心理上的壓力,然后配合大部隊奪回老山高地!
這些任務對我們特務連來說,不能說有多輕松,但挑戰性絕對是不小!咱就說敵方吧,那也不是等閑之輩,是我們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學生,戰術、戰略都師出同門,要想壓他們一頭,必須下血本,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才行!
那會兒為了滲透敵人的后方,我們經常是幾個人趴在草稞子里面,一趴就是幾個小時,什么飛蟲蚊子叮咬之類的那都是小意思,哪怕是五彩斑斕的大長蟲從脖子上爬過去,我們都不能動,如果這一點兒都做不到,那也就不能把我們特務連調到前線了,到這兒來就是出菜的,就是為我們連隊爭光的!
我們在老山那會兒,炸毀過敵人的主要橋梁干道、也端掉過敵人的機槍據點,老山附近的彈藥庫都被我們給端過,不是吹牛啊,那功夫的表揚嘉獎就數我們特務連的最多。
八四年六月,我方部隊,和據守在老山的敵方,行成了膠著的戰勢,真可謂是“針尖遇到了麥芒”,雙方雖互有傷亡,但這慘烈的程度,簡直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看著身邊負傷的戰友,我們每個人的心里面兒都像是插了一把尖刀一樣,“痛”,心痛得厲害!
八月下旬,我們接到了命令部署,配合大部隊奪取老山附近的164高地,首先由我們特務連潛入164高地附近,對其補給線進行破壞,斷絕與老山主峰的聯系,然后標注坐標,由我方進行火力覆蓋,摧毀敵方的防御措施。
164高地的防御措施部署的很是刁鉆,屬于是易守難攻類型的,山上主峰上是一個防御暗堡向北面臨我方,下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面積能有四五畝地那么大的面積,暗堡的東西兩側雁翅分開,是敵方硬生生在山頂上鑿出的兩條戰壕,這個戰壕可不簡單,每隔一段兒就是一個單兵暗堡,這暗堡你根本看不出來,冷不防他那面就射出一梭子子彈來,打得你是措手不及!
我方幾次三番的炮火覆蓋都沒能解決了這座164高地,所以不得已,還得讓我們特務連作為先頭部隊,為后方的炮兵兄弟做個精準的定位!
六月的老山悶熱潮濕的氣候讓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平常日子里我們都是光著膀子穿著褲頭躲在貓耳洞里,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那種蒸籠一樣的環境著實讓人受不了!
行動當天,我們一行十六人,分散隱藏在水潭對面兒的灌木叢里,等待夜色的降臨,然后一部分人游過水潭,兵分左右兩側端掉南峰的補給線,另一部分人員悄悄的潛到防御暗堡的最底部打出信號彈,為后方的炮火覆蓋作為指引。
只有這樣164高地就成為一座孤島,到時候拔掉164高地這個據點,才能徹底打通側面包抄老山主峰的任務!
我們在灌木叢里潛伏了一個白天,渾身上下早已經被蚊蟲咬得是“遍體鱗傷”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夜色降臨,我們終于不用忍受這份洋罪了,可算是能夠開始執行任務了。
我們按照連長的部署,口銜蘆葦換氣,先行四人入水,然后四人一組,悄悄的潛伏過去,無論遇到何種情況,萬萬不能對敵人進行正面還擊,我們首要保障的是大部隊的作戰計劃!
我們的四個戰友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水潭之中,望著潭水上面的幾根蘆葦桿兒,在水面上畫出的道道漣漪,我們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兒,生怕驚到了對面兒的敵軍。
四個“蘆葦桿兒”,悄沒聲兒的一直在慢慢的移動,直到對岸,緊接著四個個黑影兒匍匐著爬到了暗堡的正下面兒。
我們成功!,第一組戰友兒已經是先行到達了目的地,我的心也松了一口氣兒。
緊接著第二組,也悄悄的出發了,和第一組一樣,有驚無險的回合到了一起,他們八人的首要任務是貼著懸崖峭壁向右側南峰的方向移動,切斷敵人的南峰后勤補給。
我被連長分配到了三組,前兩組已經是勝利會師了,他們已經貼著164高地的懸崖底側開始向南峰匍匐前進了,這會兒該我們潛水到對岸了,我們一行四人,有一個戰友是來自山東威海的叫張茂興、一個河南鶴壁的李四化,還有一個戰友是佳木斯的王信民,加上我,四個人也悄默聲的入水了。
看前面兒的兩組戰友下水,我還挺羨慕的,畢竟在水里面兒游總比在草稞子里面遭罪強吧,可是哪成想啊,這水潭里面兒的水刺骨的冷,哎呀,就跟咱們東北三九天下河冬泳那個感覺差不太多吧,拔腿、拔得厲害!剛一接觸水面,就感覺這股子寒氣兒,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兒了,可是太難受了!
但我們都是軍人,將榮譽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一群人,豈能因為潭水冷,而不去執行任務呢!當時我牙一咬心一橫,“游過去,干他奶奶腿兒的!這筆賬非得算在山頂上那幫子犢子身上不可。”
我們一行四人像先前兩組一樣,頭和身子潛入水下,嘴角側叼蘆葦桿伸出水面,腳下踩水,手臂在水下輕輕撥動,慢慢地向對岸靠近。
就在我們四人行至水潭中央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貼著我的左側大腿蹭了過去,咋說呢,應該不是魚,因為腿上的感覺很粗糙,像是早些年農村挫的麻繩子,很粗的那種,這種形容也不確切,因為我感覺應該是沒有這種粗細的麻繩子,我在水中來不及細想,就想著趕緊到對岸再說吧!
就在我準備繼續向對岸潛行的同時,就感覺距離我右面十多米遠的張茂興那兒翻騰起水花了,當時我還尋思呢“是不是班長給你罵輕了,秘密任務、秘密任務!你當是游泳呢?這不擎等著給敵人當活靶子嗎!”。
我在水中沒有辦法提醒張茂興,只好繼續向對岸慢慢地靠近,可我沒游多遠兒,就感覺這水里面兒的味道有點不一樣,咋的呢?好像是有一股子腥味兒,不是魚腥味兒,像是血的那種腥味!我不敢在水中多耽擱,該著動還得動啊,老是悶在水里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我總算是潛游了對岸了,我先是在水中趴了能有一會兒,見岸邊沒有動靜兒,就開始悄悄兒的向山崖下面的山根兒匍匐前進。
特務連的匍匐前進,有說法兒,你不能像野戰軍那種一個勁兒的猛爬,那種匍匐前進雖說戰術動作快,但更容易暴露目標,你得是向前匍匐一會兒,然后伏地停留一會兒,用咱們的大白話來說,就是“走走停停”!
我是我們第三組最先到達的山根兒下面的,我后背貼著山崖返身向水潭望去,只見水潭上面兒只有三根兒蘆葦棒了,怎么少了一個呢?誰掉隊了呢?我這功夫分辨不出來到底是誰不見了,只能是在山根兒下面兒等下面的三人。
我左面兒的王信民也到了岸邊兒了,他像我一樣,在水邊趴了一會兒,然后向前匍匐,停一停,再繼續向前匍匐,過了能有十多分鐘總算是貼到山根兒了。
“哎,張茂興抽什么瘋啊,動作那么大,生怕山上那幫猴子不知道我們摸上來啊?”王信民趴在我耳邊壓低嗓子說道。
我擺了擺手,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他不要多說!
其他兩人不能上岸,我們倆就不能離開山根兒下面兒,只能是等,我們倆一邊用眼睛掃視潭面的蘆葦桿兒一邊兒盼望倆人的出現,可如今潭面上的蘆葦桿只剩下一支了,等他上岸之后,就知道誰沒跟上來了!
第三個匍匐在水邊兒的人是我們的戰友李四化,他像我和王信民一樣的做著標準的戰術動作,趴在水邊兒,停頓一會兒,然后慢慢匍匐向前。
就在李四化從水中向岸邊慢慢匍匐的功夫,只見水潭中央掀起了一個大浪花,直接奔著李四化就游了過去,李四化的胳膊剛剛搭在身前的碎石上,猛地一下就被什么東西又給拽回了水潭之中!
這次水花濺起的實在是太大了,只要是山上的暗堡里面待的不是死人就能看出這個水潭有問題!
我們在山根兒下面,聽見上面兒的暗堡里,嘰里哇啦的發出一陣鳥語的動靜兒之后,緊接著就是熟悉的鐵公雞裝彈射擊的聲響,一陣噼里啪啦的射擊打得水潭表面水花四濺,看樣子,后面兒的兩組戰友一時半會兒夠嗆能過來了!
敵人的鐵公雞響了能有一會兒了,聽聲響應該是一匣子彈打沒了,山上暗堡里面的敵人嘰里哇啦,又喊了一陣之后,緊跟著又安靜了下來。
現如今我們的兩個戰友李四化、張茂興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我和王信民倆人也不能單獨行動,只能是等待下一組戰友過來再說!
第三組和第四組戰友過了能有一個多鐘頭,才一個一個的和我們回合到了一起,因為剛剛敵人的一同亂射,讓最后一批指揮的班長也跟著游了過來,我們六人來不及溝通,按照班長的手勢,讓我們五個人沿著峭壁向左側移動,輔助先行的兩組戰友去切斷南峰的補給線。
我們貼著峭壁爬了一會兒,我向后張望,只見班長自己站在了暗堡下面的大石頭只間,向我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就俯身隱藏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執行最危險的炮擊定位任務了!
這種任務基本上是有去無回,只要站在暗堡下面兒,向天空中射出一枚信號彈,我方密集的炮火覆蓋就隨之而來,想生還,可能性基本為零!
我一時眼圈發熱,不自覺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我們向南峰的行進并不順利,164高地東西兩側基本上都是一人多高的茅草和枯樹,蛇蟲鼠蟻的更是數都數不過來,走走停停,用了大約四個多有點的時間吧,才靠近了南峰的敵軍補給線,我們是配合第一組戰友打輔助的,我們要等到第一組戰友爆破開始之后,才能對敵人的山上目標開火,不然就只能潛伏待命。
一人多高的茅草,把我們圈在一起都快喘不上氣兒來了,難受、憋悶、加之班長最后的軍禮讓我的內心一時充滿無盡的哀涼!
其他戰友,心中也是悲傷,戰斗還沒開始呢,就已經是兩個戰友生死不明的失蹤了,班長執行的任務也是有去無回,這么算來……唉!
我們六人誰也沒有吱聲兒,呆呆地望向著敵人的南峰!
就在這功夫,一陣淅淅索索的響聲,由遠及近向我們這個方向開始傳來,有人?不對,這不是人行進的動靜兒,應該是某種動物!隨著身后茅草成排的倒下,我們身后竟然出現了一條“通道”,一條兩邊由茅草形成的“通道”。
一條水桶粗細的蟒蛇正向我們這面爬行過來,“都別動,別出氣兒!憋著!”王信民悄聲對戰友們說道。
大家伙兒臉憋得通紅,您想啊,不出氣兒誰能受得了,潛水還得叼一根蘆葦棒呢,就這么干憋,那還不得憋死了啊!更何況還要面對這么個大玩意兒,得了,憋不住,咱們就得干吧!
那條水桶粗細的大蟒圍著我們六人,打了一個胳膊肘彎兒,隨后就昂起了大腦瓜子,張著腥氣嚎嚎的大嘴不斷地沖著我們吐信子!
我們也不清楚這條大蟒蛇到底是圖的什么,猜想一下絕對不會為了配合我們的行動的,在這種荒郊野嶺,鳥都不拉屎的人間地獄,它還能想做什么呢?那就剩下一種可能了,想吃了我們六人!
我們這面一動不動,大蟒蛇也是一動不動,相互只見就這么僵持著,只是,大蟒蛇不斷“嘶嘶”地吐著芯子著實讓人心煩意亂。
就在這個當口兒,忽聽得我們不遠處的南峰附近開始有槍聲響起了,時不時還能聽到手榴彈爆破的動靜兒,不用說,先行的戰友,已經是和敵軍接上火兒了。
按照預先設定的作戰方案,只要是南峰開始交火兒,我們助攻的小隊就馬上側應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方便發射信號彈引導炮火作戰群進行火力覆蓋。
六人與一條大蟒就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一個戰友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從腰間拔出匕首就撲向了大蟒蛇的身子,一刀刺了下去!
大蟒蛇一時吃痛,調轉蛇頭,就想攻擊拔刀相刺的戰友,都這個時候了,大家伙兒誰也等不起了,也都掏出了匕首摟住大蟒蛇的身子就刺了過去!
蟒蛇這玩意兒對我們生活在北方的人來說是相當的陌生,水桶粗細,誰能想得到這玩意兒的力氣能有多大啊,率先拔刀戰友被蟒蛇活活的纏繞了起來勒得是咔咔作響,其他人的匕首雖說刺向了蟒蛇,但由于刀刃過于短小只能是給蟒蛇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皮外傷。
王信民這功夫壓低嗓子對大家喊道“臥倒,給他來個這個吧!”隨手將一枚手榴彈拉開了保險,連同胳膊就伸進了蟒蛇的大嘴里面了!
一聲悶響過后,大蛇的粗壯的身體不再擺動了,此時的王信民和被蟒蛇纏繞的戰友已經是沒了氣息了,執行任務吧!
我們剩余的四人顧不上內心的哀傷,一起向敵人的南峰沖了過去!
隨著南峰戰斗的打響,暗堡方向升起了一顆赤紅的信號彈,將整個164高地照得如同灑滿鮮血一樣的紅潤。
隨著而來的破獲覆蓋讓整個而164高地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我腦海當中的記憶力也就停留在那一片赤紅的天與地當中。
當我再次蘇醒過來時,已經是在后方的戰地醫院里了,一個護士告訴我,我已經昏迷將近兩天多了,現在身上還有多處的彈片還未取出,需要修養!
我問她,我的那些戰友呢?小護士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大夫叫走了!
后來經過我多方打聽,才知道我的那些戰友都留在了老山附近的164高地上了!我因傷退役了,每每看著自己的軍功章我都會想起,我的那些可愛的戰友!
164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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