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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發于《看天下》,李彤撰文, 有修改
不久前,一個年輕女孩問DeepSeek:“我大學畢業以后到上海滬漂四年,我覺得我什么都沒做成,也沒有賺到錢,我覺得人生好像找不到出路,請問我人生的最優解是什么?”
DeepSeek的一段解說讓女孩流淚。它說:“一個年輕女孩到了上海,你的打拼本身就像是一首值得被聽到的詩。你要放棄這個執念,人生沒有所謂的最優解,你要放棄做一棵大樹,在所有最艱難的時刻,活下來的不是大樹,是小草,因為你會蜇伏,你會尋找所有生存的可能性。”
這是AI充滿善意的“心靈雞湯”,卻足以撫慰很多人的心,因為在我們有太多問題了。
可心靈雞湯有什么用呢?今天被鼓舞,第二天又會被生活打回原形。我們不僅需要鼓舞,更需要指南。
2月15日,一場在國家圖書館的分享會座無虛席,大家聚在一起想尋找更確切的答案。
華東師范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劉擎與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嚴飛就新書《世界作為參考答案》展開對談。這本書發端于他們在哈佛大學燕京學社訪學期間的深度交流,通過一次次跨學科的思想交鋒,他們試圖探究當下的真問題。
一同對談的還有主持人陳魯豫、作家蔣方舟。他們從瓦爾登湖談到人文教育,談熱愛、痛苦以及生活,他們提出:“人生沒有標準答案,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正如嚴飛在書中所寫,這不是愿景,而是一種指向,蘊含行動的力量和召喚。“我們需要邁出第一步,重新審視自身的認知框架,主動開放自己的感知能力。世界的多樣性不僅需要我們去看見,更需要我們有意識地質疑和重構自己的理解方式。”
以下內容整理自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國家圖書館活動
嘉賓:陳魯豫×劉擎×嚴飛×蔣方舟
對談活動現場,從左至右依次:陳魯豫、劉擎、嚴飛、蔣方舟
“忍受不了無聊的人是忍受不了生活的”
陳魯豫:新書以梭羅的《瓦爾登湖》作為開始和終結,這是很有意思的對照和呼應。你們二位說梭羅的選擇不是一個逃避指南,而是一個宣言,怎么理解?
嚴飛:我們在哈佛大學這一年的時間里不斷地去瓦爾登湖,對于瓦爾登湖也有很多新的認識。
第一次也許只是單純地就《瓦爾登湖》進行一個文本討論,但慢慢發現《瓦爾登湖》對我們來講有精神層面的重要意義,這層重要意義就是你怎么和外部世界進行一個明確的、有深度的交流。我們覺得這個世界特別焦慮,這讓我們很擔心,很多人似乎看不到未來的方向,表現出一種避世的狀態,或者說,想主動逃避這樣一個喧囂、紛擾、懸浮的的世界,去尋找一片“瓦爾登湖”。
其實瓦爾登湖距離我們很遙遠,很多人也許一輩子都沒辦法真正坐到那里的湖邊去進行深度的人生思考。在這一層面上,瓦爾登湖是一個名詞。
慢慢地,我們會覺得,瓦爾登湖應該作為一個動詞,我們沒有辦法刻意找到一片安靜的小樹林把自己歸隱起來,但我們有辦法找到類似的安靜空間:也許把我們的手機放在一邊,我們捧起一本書,也許我們和幾個好友一起去city walk,也許在一個周六的下午我們來到國家圖書館參加一場講座。我覺得這些都是在片刻的瞬間里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安寧的方式。
蔣方舟現場照片
蔣方舟:我沒去過瓦爾登湖,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對于《瓦爾登湖》甚至是有點抵觸的。
什么時候我忽然又開始理解這本書呢?應該是前幾年去武漢的東湖。前一天晚上因為某件事,我極其煩躁和痛苦,一晚上沒睡。第二天,我一個人坐在東湖邊,我強迫自己不要看手機,我就看那片湖。頭十分鐘是非常痛苦的,因為我看著一片一動不動的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我有無數次想拿起手機,或者離開的沖動。但是我告訴自己,我再試試看,再堅持一下。
當我看到第十五分鐘的時候,我非常真誠地、不帶任何文學美化地描述,我感覺到一種巨大的美麗和寧靜,我看到光影在水面上的變化,看到葉子如何落在水面上,看到夕陽的折射,我甚至看到陽光下空氣中的一些塵埃,我當時就覺得“天啊,這個世界是這么美好”。
當然,現在的描述好像有點矯情,但是那一刻帶給我的巨大寧靜是真實的,而且我發現這個寧靜是我很長時間沒有擁有過的。我當時就想到羅素曾經說過一句話,大概的意思是忍受不了無聊的人是忍受不了生活的。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你總是可以“不如此”
嚴飛:在哈佛大學這一年,我其實橫跨了兩個不同的研究機構,一個是哈佛大學的燕京學社,一個是拉德克利夫研究中心。這個研究中心每年匯聚了50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是真正的大學科交叉,有人文社科、藝術、戲劇、詩歌創作的學者,同時還有生物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天文學家等。大家坐在一起,每周有兩三次深度交流。
在拉德克利夫學院,和我關系特別好的是一位印度老哥,這位老哥的外號叫“青蛙王子”,因為他專門研究印度一種非常稀有的青蛙,他會繪聲繪色地向我們描繪他怎么樣到印度的偏遠地區尋找這種青蛙。還會有生物學家講為什么鯨魚會唱歌,而海豚不會。每周都會有這樣高度跨學科的交叉,讓我一下子覺得也許我們應該跳出社會學的框架,去看到各種不一樣的研究圖層和景象,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
我就和劉擎說,要不我們來聊一聊什么是好的大學教育,特別是人文教育。如果跨出自己的本專業,我們的視野就會不斷展開。大學教育里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不斷拓展我們生命的厚度,讓我們看到諸多可能性。
所以我們就開始討論“何為大學教育,大學教育何為”這個話題。沒想到我們趕上了熱點,前段時間大家都在聊DeepSeek、ChatGPT出來以后,AI是不是要把我們這些社會學家、哲學家、文學家都要取代了,那人文教育還有用嗎?
對談現場
劉擎:我和嚴飛作為文科老師,對于現在的文科是不滿意的。文科現在是生產大量關于“文本的文本的文本”,而它本來應該教你一個人的品格成長是怎么樣的,培養你的美學趣味。
漢娜·阿倫特說我們跟世界的關系是“in-between”,我們是活在世界之中的。人是在過去和未來之間的,人不是給定之物,我們是生生不息、不斷成為的人,being is becoming(存在是不斷地成為)。而當下我們的“成為”是在一個特別固定的賽道或格籠里的“成為”。
去年直播時我說了一句話,“如果完不成目標就修改目標”。你這么著急要成功,你未必能夠得到,為此你失去太多,你失去的東西在這個賽道里是不計的,你的睡眠是不計的,你每天有多少微笑的時刻是不計的,有多少可以讓你遐想,可以讓你跟世界有更詩意、更精彩的接觸是不計的,它只計你投入了多少,那個投入跟產出有沒有關系。然后你獎勵自己的辦法就是拼命打游戲,刷小視頻,你活活地就把自己變成一個高質量的工具,然后你告訴自己,“我除了作為機器還能怎么辦呢?”
沒有這回事,世界有很多參考答案。存在主義講的自由不是說我可以心想事成,自由是說“你總是可以不如此”。當現在的生活足夠糟糕的時候,你要告訴自己一定可以有別的選擇,你要去試,試完以后還不如原來的選擇,那你回去996時自己也不會內耗了,因為這是你嘗試過后的最好的選擇,這不是你的問題。
陳魯豫:我此刻心跳有些加速,有被劉老師燃到。但人生的吊詭就在于,我每天晚上像這樣有被感染到、鼓舞到,但所謂“夜里千條路,醒來賣豆腐”,明天早晨起來我依然如故,這可能是人生常態。
劉擎:我以前說過,我們有浪漫主義的夜晚和現實主義的清晨,我們總是在晚上有很多構思,但最后你會發現,如果有很多心潮澎湃、浪漫主義的夜晚的話,你是會改變的。作為理科生,我被20世紀80年代的文化氛圍鼓舞,想轉向學習哲學,但我在文科生面前很自卑,覺得自己不是科班出身,想去讀文科很不現實。是那些夜晚讓我慢慢從具體的事情開始做,比如寫劇本、寫詩歌,慢慢劇本被發表了,詩歌得獎了。不要低估自己,不要低估自己生命的力量。
蔣方舟:我對于人文教育的必要性有一個特別簡單的解釋,就是你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么。
過年回老家時,我看到老家的親戚、朋友,所有人都拿著手機機械式地滑到下一個視頻。大家的制式、審美、喜好,全部外包給了算法,這挺讓我覺得恐懼的。我覺得審美和趣味是一種權利,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是種權利,但越來越多的人在主動放棄和上交這種權利。在這種趨勢下,你會發現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像,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和想的問題變得越來越像,這樣的世界會讓我覺得有點無聊。
我覺得人文主義教育最重要的就是你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因為你是由所有你喜歡的東西組成的一個個體,你不是一個像弗蘭肯斯坦那樣的科學怪人,不是東拼西湊出來的人,你就是你自己。
劉擎現場發言
“活在熱愛的時刻,是現實主義,不是浪漫主義”
嚴飛:我們在書中還聊到一個話題叫“痛苦”,我們身處這樣一個加速時代,大家都會有很多痛苦。但是我們慢慢會感覺,我們越來越缺少一個激情澎湃的、浪漫主義的夜晚,我們缺少對于世界的敏感性,甚至連痛苦都在慢慢喪失,以至于我們變得越來越麻木,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
陳魯豫:我們現在犯的毛病就是會把“痛苦雞湯化”和把“痛苦病理化”,要不然就是莫名其妙給你鼓個勁,要不然就是把痛苦形容為很多具體的癥狀。
魯豫活動現場照片
劉擎:其實痛苦和我們前面講的喜歡是有關聯的,喜歡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們有一個幻覺,“先做不喜歡的事情,等我財務自由了,就開始做喜歡的事情”。但是你發現沒有?我們一直在通向財務自由的路上。你以為的財務自由是你得到了一定收入,可到了那時候,你會發現你相互比較的人群變了,你不再跟村里的翠花、大柱子比了,你開始跟Nancy、Frank、James他們比了,這是無底的。
這個時代變化特別快,你在大一時決定學一個專業,你不太喜歡,但是它的工作前景很好。可到你大四畢業的時候,熱門專業就換了。所以我覺得先放棄喜歡,去做一個有“前景”的事情,很可能在預支一張空頭支票。做自己熱愛的事情,活在熱愛的時刻,是現實主義,不是浪漫主義。
熱愛會痛苦嗎?會痛苦,因為熱愛可能意味著你沒有走那個最優化的賽道,你也不一定走得通,有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熱愛的事情別人不認可。痛苦其實是我們生命當中讓自己成長的否定性。我們現在不接受否定性,我們都只接受肯定和安全,評價都是要正面的,不能接受讓自己處在一種被負面評價的位置。但是我們從小學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沒有否定,就沒有動力。
沒有痛苦的人生就像一曲只有高音的音樂,可音樂需要低沉的大提琴,需要抑揚頓挫。沒有痛苦就無法理解什么是幸福,痛苦有的時候對人是特別重要的。當然我們要區別那種完全精神和身體暴力的殘害,那個不叫痛苦,而是迫害。我們要去體會、認識什么樣的痛苦對我們的生命和成長是構成意義的。
世界作為參考答案
劉擎、嚴飛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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