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靜林

波伏娃曾說，“我最感興趣的是那些既真實又獨立，工作著、創造著的女性”，這位杰出的女性知識分子在二十世紀不斷呼吁自己的女性同胞投身工作中：“去工作吧，盡你所能成為有資格的人。”

如今，距離波伏娃為女性處境的振臂一呼已過去70年，越來越多人開始掙脫傳統性別分工的規訓，在熱愛的工作里找尋到自我價值，更在創造中傳遞獨屬于女性的能量和魅力。

三八婦女節前夕，剁椒遇到三位深耕抖音電商的珠寶行業女性主理人。經歷著完全不同人生軌跡的三人，被獨一無二的珍珠首飾串聯在一起，深圳水貝、福建仙游、還有浙江諸暨，三個享譽全國的珠寶、首飾原產地集散地，是她們描畫事業圖景的根據地，而直播間里承載著她們夢想與現實。“美麗”是她們三人的終身事業。

“因為對珠寶的熱愛，我義無反顧地堅定投身其中”，夢如辭去光鮮的主持人工作來到深圳，經歷著無望的奔波甚至負債，如今終于成為年輕時想成為的樣子，優雅美麗，獨立自信。

“從20歲看30歲會很焦慮，但現在看未來只覺得天地遼闊”，90后福建女孩陳煒丹在珠寶創業過程中變得愈發堅定，當所做即熱愛，人就有了面對時間流逝的勇氣。

“有很多和我一樣，身材長相普通的女性，難道她們就不能戴珍珠么？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和愛美的權利。”小微關掉直播間的濾鏡，她把最真實的樣貌展示給粉絲，真誠是她最大的必殺技。

2020年，夢如發了條朋友圈，“我能活下來了。”如今聊起過去看似輕描淡寫，背后卻是一個25歲女性艱辛的逐夢歷程。

25歲的夢如還生活在江西南昌，在電視臺有一份穩定光鮮的工作，剛剛結婚生子，車房不愁，未來的劇本似乎在這一刻已然寫完。但在舒適平順的表面下，焦慮始終縈繞在夢如頭頂。當時臺里有位關系要好的姐姐，每日穿著得體的套裝，搭配著合適的珠寶，夢如被深深吸引，“一個縣城出身的女孩，從未見過這樣的女性，優雅美麗，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像一束光一樣的女性。”

帶著這份沖動她辭職南下。深圳水貝是國內規模最大的珠寶交易市場，夢如心中那顆種子便深深埋在這里。破土生長的過程總是艱難，2019年從深圳電視臺辭職后，就在水貝朋友的店里直播，有時一播就是一天，但收獲寥寥。將近3年時間每個月只有幾萬元收入入賬，同時還有八個人的團隊要養。

2021年在行業前輩的指引下做起直播，沒想到困難來得更加猛烈。剛入行的夢如蒙眼狂奔了三四個月，回頭時已經欠下百萬債務。她旋即停下來重新思考——要賣真正的好東西，哪怕慢一些，但走得穩。

出人意料的是，變換思路的效果立竿見影。夢如對時間節點記得很清晰，2021年7月的一場直播，她一口氣做了7萬銷售額，那場直播產品的均價達到千元。“從那時起就慢慢好起來了”，也是從那時起，夢如珠寶這個品牌在抖音電商生根發芽。

新中式、高端，是夢如珠寶的兩個關鍵詞。

早先夢如也在直播間里做過搞笑內容，但只有身穿旗袍，講起琴棋書畫詩酒茶，才真正被用戶看到，“有時候，粉絲能讓你找到真正喜歡的自己”，經營的壓力，反反復復的試錯可能會讓人忘記最本真的自己，夢如一直對中國傳統文化情有獨鐘，中式審美也是最契合她的風格。一次直播中夢如穿了一套休閑裝，偏OL風，結果公司的年輕同事打趣地說她，變成了“平平無奇的都市麗人”。

進而在產品上，夢如也將珠寶風格鎖定在中式美學上。每年夢如珠寶都會出生肖系列。中國民間傳說中有十二花神，原型多取自中國古代的美人才女，如楊貴妃、西施、王昭君等，夢如會以此為靈感給設計團隊提需求。還有些產品會從古典詩詞中取材，如以詞牌名“蝶戀花”為靈感的耳環、吊墜、項鏈等。蝴蝶成為夢如對女性力量的一種意象化表達，“你若盛開、蝴蝶自來”，夢如想借此產品傳遞觀念，女性的關注點要更多放在自己身上，不必去向外索愛，當自己閃光時，美好的事物會隨之而來，也能照耀身邊的人。

講至此處，夢如向剁椒分享到：“很有趣的是，在我直播間消費的多是「獨立女性」”，我問及她如何定義這個詞匯，夢如說：“自己為自己買單，不依賴男人。”這也是夢如辭職離鄉，獨自在深圳創業經歷的一種寫照。

關于珠寶消費，大多數不太懂行的消費者最關心的想必是真偽質量，尤其在網購中。高價和直播間調性是一種背書，但更具說服力的質檢同樣重要。夢如告訴剁椒，她們在原石采購階段就會做好第三方認證，放入渠道銷售環節，抖音電商平臺的質檢也非常嚴格，“有時候常規的第三方監測站通過的產品，會被平臺卡下來，抖音電商以國標為準，質檢不通過的產品我們都會溝通用戶退貨。”

與夢如對珠寶行業的篤定不同，小微算是“誤打誤撞”，她坦言做珍珠源于賺錢的動力，不是因為喜愛入行，一切成就感也來自于辛苦打拼出的成績。如今，她已經把珍珠生意當作“一輩子的事業”。

小微是潮汕人，創業經歷豐富，有很強的經商頭腦。做過抓娃娃機，開過連鎖餐廳，也在抖音上拍短視頻帶貨，賣日用品。眼看著直播電商如風般席卷各行業，心思活絡的小微也打算入行。通過朋友介紹，她只身一人拉著行李箱，便離開廣東來到山下湖。那時她對珍珠行業一無所知。

數據統計，浙江諸暨的珍珠年銷量2024年突破500億元。諸暨山下湖鎮，人口不足3萬，卻貢獻了全國80%，全球70%的淡水珍珠，小鎮上有9000多家從事珍珠養殖、加工、批發零售的企業，從業人員規模超過2萬人。越國古都，西施故里，星羅棋網的湖塘水域中捧出的小小珍珠，扣開無數人通向美麗的大門。

小微起先在當地一家頭部珍珠企業做代播，正是這段經歷讓她對珍珠有了從0-1的感知。“開始把珍珠拿在手里，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潮汕商人歷來務實能吃苦，小微也不例外。幾個月時間里，她不僅自學珍珠相關知識，也把從供貨組貨到銷售、售后的全流程摸透，更重要的是積累了行業人脈——這些都成為她日后創業的基礎。

在眾多珍珠品牌主理人、直播間中，小微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翻看@小微帶你看珍珠抖音賬號，她時常素顏出鏡，沒有美顏和濾鏡，直播風格在珍珠、珠寶賽道中是少數派。小微也毫不避諱談論自己的外貌，梨形身材、長相普通，都是她形容自己的詞匯。

“要強”是小微性格中最閃亮的底色，一件事要做就做好，要做自己。她的舉動也影響到手下的主播。小微招聘主播完全不看重外貌，也要求所有主播和賬號都堅持無美顏濾鏡。事實上，無美顏無濾鏡的標準在招聘時會卡掉很多人，但小微堅持這么做：“你首先能接受自己，讓人們看到你真實的樣子，你就成功一半了。”

做無美顏無濾鏡直播，小微有自己的堅持。人要真實，貨也得真實可信，要讓每個普通人愿意嘗試珍珠。小微用自己舉例，她在直播間買衣服不會看非常漂亮的主播，而是找與自己外形相近，更大眾化的直播間。一直以來珍珠都是高高在上，但小微要做一個普通人的品牌：“我覺得不應該以貌取人，像我一樣的普通女孩，也能因為帶上喜歡的珠寶，更自信美麗。”

產品上，珍珠是典型的非標品，世上沒有兩顆相同的珍珠。不少消費者在直播間購買珍珠后，總會抱怨貨不對板，與直播間展示的樣品有出入。直播展示產品時，小微會選擇品相中等的樣品，不找低檔也不拿最好的做樣品。消費者收到的珍珠注定與樣品有差異，她也會在直播間里把各種可能遇到的情況仔細說明。這是對消費者的負責，也是一種消費者預期管理。“管理主播我只有一條紅線，不為沖銷量去做虛假宣傳。”

做好大眾化的品牌，與消費者建立信任至關重要。

成熟的創業者大多堅定，對目標和方向總有清晰規劃。而一個初入社會和職場的年輕人，則需要用花更多時間尋找方向，在不斷嘗試中認識自己，拓展邊界。

1993年出生的陳煒丹畢業后進入福州一家科技上市公司工作，一呆就是七年。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按部就班的日子舒服且平穩。她形容自己是“I人”，不善交際，身邊親人覺得她性格不適合創業，缺少魄力，做事還很較真。若不是外部的“刺激”，或許至今她還會留熟悉的環境里。

一個假期，回到仙游家鄉的陳煒丹看到親人正在抖音做直播，一個小房間，一張“破”桌子，一部手機，那些曾被忽略的傳統手工藝，竟可以通過一方小小屏幕讓天南地北的愛好者產生了奇妙聯結。在“I人”眼里，這種新鮮的對話模式，和持續生長的訂單量，都給了陳煒丹不小的沖擊，更激發了她的好奇心。回到福州工作后，她就在自己的住所支起攤子播了起來。

外省人可能不太熟悉仙游，這里被稱為“中國古典工藝家具之都”，但如今當地活躍著的6000余家木作工坊，但更多依賴線下批發渠道，且90%的紅木家具都在福建省內消化。煒丹的父輩就做紅木生意，“行情好的時候，整個市場的人嘴角都掛著微笑”，從小浸染在紅木環境里，讓陳煒丹對木材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白天上班打工，晚上回家就支起手機開播。“我從小天分都不高，只能勤勤懇懇努力”，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播到凌晨一兩點：“靠的就是一股盲目的熱情，也不會覺得累。”直到有一天，一晚上在抖音賣出20萬銷售額，陳煒丹備受鼓舞，終于辭掉工作，一頭扎進抖音直播間創起業來。

陳煒丹的表達中，總會流露出不自信的性格，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就逼著自己更努力、更追求完美，“我挺怕辜負別人的期待”。但直播間以及創業本身，或許就是年輕人絕佳的歷練場，在抖音直播直播的幾年，變化清晰地刻在陳煒丹身上。

對木材的熟稔，讓她做出了獨樹一幟的生意。木作文玩市場上，小葉紫檀、海南花梨一直是備受追捧的原材料，隨著市場起伏價格波動極大。但憑借著獨特的“女性嗅覺”，陳煒丹選擇了小眾的老山檀香，“它會散發像佛寺一樣的清香，不同于甜蜜的花香，顯得更理性克制，更有高級感”——這是一種純個人化和女性的直覺，沒有因為市場風向盲目入局，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

事實證明是成功的，不斷作出爆款產品，讓她直播間和店鋪的狀態越來越好，“一款299元的手串賣出8000多單，爆款的紅利是明顯的，會帶動商城點擊量、直播曝光量，抖音會給我推薦更多用戶。”陳煒丹總說抖音電商會給新人很多機會，抓住了機遇的她，正在讓自己的品牌山木集快速成長。據了解，山木集保持著每天4-5款產品上新。

但過程很難一帆風順，每段高峰之后總會有瓶頸出現，服務、品控、企業管理，每個細節都在考驗甚至煎熬著年輕的創業者。迷茫和焦慮總是與喜悅相伴而行。動起來，是緩解焦慮最好的方式，陳煒丹說：“即便過年都不敢休息，依然保持著直播和上新。”

業務上的升級打怪，帶給陳煒丹的正向反饋要遠遠多于焦慮迷茫。尤其在快速發展的直播電商行業，每一步成長都肉眼可見，“當下做出一個改變，可能三五天就能看到反饋，他會刺激你不停思考，不停做更多事。”

高強度的創業會給人帶來極大變化。直觀上，陳煒丹的語速從開始直播的慢條斯理輕聲細語變得更快，字字落地有聲，愈發堅定自信。漸漸的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成長和與眾不同的優點：“我是一個情緒化的主播，開始覺得這是個缺點，但見過太多只把直播當成工作的主播，平平淡淡沒有情緒，我覺得擁有個人風格是好的，我已經自洽了”——能將缺點轉化為優點，并與自我內心和解，正是成熟的標志。

從她的語氣中，能清晰感受到創業和直播帶給她的快樂。聊起現在和過往七年的打工經歷，我們似乎看到的是兩個不同的人。她不再是那個糾結于眼前的打工人，而是視野邊界被不斷打開的成熟創業者。

訪談最后我問陳煒丹是否會有年齡焦慮，她提到《暮色將盡》一書，作者76歲時才開始文學創作，同樣是女性的榜樣，讓剛邁入三十歲的陳煒丹找到了自由：精神自由、經濟自由、時間自由，“期待45歲時的自己，那時或許才真正邁入最好的人生階段。”

珠寶，是一項與「美」相關的事業。美可以有很多表達，追夢是美麗的，自信是美麗的，成長同樣也是美麗的。透過一方小小的直播間，夢如、小微、陳煒丹將自己最真實、有力量的一面展現出來，將不被定義，不被束縛的「女性力量」，傳遞給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