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特朗普第二任期開始以來的一系列政策對美歐同盟體系造成強烈沖擊，迫使歐洲重新審視對美、對華關系及戰略自主問題。中國一貫支持歐洲一體化和戰略自主，而歐洲近年來由于內部經濟、社會和政治格局變化，以及迫于美國壓力，對華關系出現波動。新形勢下，中歐共同利益和中歐關系穩定的重要性凸顯。歐方應以此為契機，加強構建戰略自主，擺脫美國干涉，同中國加強多領域、深層次合作，共建多極化世界秩序。

本文為中國觀察智庫獨家約稿，轉載請注明來源：中國日報中國觀察智庫。

作者：張健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

在中歐關系中，美國是最大的第三方因素，美國通過干預歐盟對華政策來影響中歐關系。目前，特朗普已經開啟第二個總統任期，其內外政策的重大變化當然也會深刻影響中歐關系的發展走向。

眾所周知，美國視中國為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全方位遏制打壓中國，要求歐洲選邊站隊，阻礙中歐務實合作，比如遏制中國的高附加值制造業，降低與中國的經貿關系等等。歐盟在對華政策方面顯然有其自身考慮和利益，與美國并不完全一致，但卻不得不一再屈服于美國的壓力，做出有損自身利益的決定，比如限制華為5G產品的使用，禁止阿斯麥公司的高端光刻機等高科技產品出口，推出泛政治化和泛安全化的“去風險”政策，配合美國的“印太戰略”，派軍艦到南海和臺灣海峽搞所謂“航行自由”，增加與臺灣地區的官方往來等等。歐洲這些政策措施的出臺雖然有內部的推動因素，但美國的壓力是主要原因。這些迎合美國的做法給歐洲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新的風險，包括減少出口和就業，抑制經濟增長，甚至可能會“卷入不屬于自己的危機”。

過去四年，拜登對歐洲采取拉攏的策略，而歐洲則更多地迎合拜登政府，一是希望美國更多考慮歐洲的安全利益，特別是在烏克蘭問題上與歐洲團結一致；二是希望借力美國走出經濟困境；三是希望美國能繼續發揮領導世界的作用，維護西方整體利益。

但在特朗普第二任期，歐洲的盤算可能落空，甚至可能陷入“想做附庸而不得”的困境。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內就視歐盟為“敵人”，從他第二任期開啟以來美國政府對歐態度和政策來看，歐洲很明顯受到了冷落、忽視和“傷害”。

圖片來源：中國日報

其一，在歐洲最為看重的烏克蘭問題上，美國越過歐洲和烏克蘭，直接和俄羅斯展開談判，而且采取了在歐洲看來明顯有利于俄羅斯、損害烏克蘭和歐洲安全利益的政策立場。其二，美國政府高官直接“干涉歐洲內政”，支持歐洲主流政黨眼中的極右翼，宣稱歐洲最大的威脅是“內部民主的倒退”。其三，特朗普宣稱不排除使用武力獲取丹麥所屬格陵蘭島。其四，特朗普威脅對歐盟產品加征關稅，稱歐盟對美國出口是“暴行”。美國還宣布將退出應對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以及世界衛生組織等國際機制，制裁國際刑事法院等等。凡此種種，在歐洲看來，都是在損害歐洲的利益和價值觀。

所以，盡管歐洲對特朗普再次當選有所準備，但特朗普第二任期開始以來的一系列政策仍對歐洲構成了強烈的刺激和沖擊。歐洲如何應對，何去何從，成為一個無法繞開也無法回避的重大現實問題。

一種可能是，歐洲更加迎合美國，更多屈從于美國的要求，也就是進一步喪失自主性和獨立性，最終淪為法國總統馬克龍所擔心的“附庸”。這種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因為相較于2016年特朗普首次當選時，現在的歐盟處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內部虛弱，缺乏領導力，與美國經濟、金融、科技、軍事等實力差距進一步拉大，對美國的全方位依賴進一步加深，歐洲身不由己地更大程度卷入美國的全球戰略，對美國“說不”需要比以往更大的勇氣。目前，歐洲尚在觀望，仍對第二任的特朗普政府抱有期待，仍在強調跨大西洋聯盟和北約對美國的好處和重要性。一些國家和政客試圖打“中國牌”，以犧牲中歐關系為代價迎合美國。

當然，也存在另一種可能性，即歐洲充分認識到美國的不可靠性和自私性，認識到實現戰略自主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因而在壓力下更加團結，轉而尋求推進戰略自主建設。一個難以忽視和否認的事實是，對歐洲來說，美國未來將更不可靠。更多的歐洲人開始認為，美國不像是一個盟友，而更像是一個敵人。在這種情況下，歐洲對華認知和政策可能會有一個不同的視角。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長期以來，中國的對歐政策是一貫的、連續的、穩定的，即支持歐洲一體化，支持歐洲戰略自主，堅持中歐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定位。過去幾年來，中歐關系發生了一些變化，消極面有所上升，這不是因為中國對歐政策變了，而是因為歐洲對華定位和政策發生了變化。2019年，歐盟推出對華“三重定位”，即合作伙伴、經濟上競爭者和制度對手，但這三重定位充滿矛盾性，正在向后兩重甚至一重定位的方向發展，這損害了中歐關系，當然也損害了歐洲的利益。歐洲為何改變對華定位和政策，其中有歐洲自身經濟、社會和政治上發生變化的原因，但毫無疑問，美國因素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現在，美國正在成為歐洲經濟、政治、外交等領域的全方位挑戰、敵手，甚至威脅，跨大西洋聯盟正在解體，未來也將很難恢復。如何更好捍衛自身發展和安全利益，歐洲需要有一套不受美國干涉的對外政策——包括對華政策。

新形勢下，中國內外政策的穩定性和確定性更加凸顯，對歐洲和世界的重要性更加凸顯，中歐之間的共同利益也更加凸顯。中歐發展都需要一個穩定、可預期的世界經濟和貿易秩序，雙方需要以彼此之間的開放而非保護主義的貿易政策促進彼此經濟社會發展，同時為世界貿易秩序樹立樣板，注入確定性。中歐都需要支持世界多極化和多邊主義，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反對單邊主義霸權政策。中歐都需要加大力度應對氣候變化等人類共同挑戰。總而言之，合作應成為中歐之間的主基調，中歐需要合作，需要更多領域、更深層次的合作，這符合中歐雙方利益，也有利于世界穩定和發展。

特朗普第二任期給中歐和世界帶來了挑戰，但也帶來了更多的合作機會，這是歐洲實現戰略自主、構建歐洲主權的一個契機，希望這次歐洲能夠抓住。

圖片來源：中國日報

本文英文版發表在中國日報國際版，英文版標題為 "Time to break free of dependency"

出品：中國日報中國觀察智庫

責編：宋平 欒瑞英

編輯：張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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