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期
編者語:
本期真水無香,我們講述一個“全國三八紅旗集體”的故事,這支隊伍身處邊境,就在詩人吳振寫過的“我得身綁石頭才能沉入邊疆的土地。”
就是在這樣的邊境,這八個女警的故事,比小說《玉觀音》中讀到的還要哀婉跌宕。
出版于20年前的海巖小說《玉觀音》,講述了女警察安心在極其艱苦、危險的緝毒工作中,直面過死亡的殘酷,也體味過愛情的甜蜜,最終成長為一個超越昨日的女性。只要一想到安心,青春的激情,人性的壯烈,都好像從未隨風而逝。
而在真實的生活中,這支戍守邊疆的女子偵查組,所經歷的每一次辦案現場,有人在出發前會默默寫下遺書,有人歸來后對家人也絕口不提半字險情,讀他們的故事,總是想到那首聽到旋律就會感動的歌。
“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卻知道你為了誰
為了誰
為了秋的收獲
為了春回大雁歸。”
還有兩天,就是“三八”國際婦女節。據公安部統計,截至2021年3月,在全國200萬公安民警中,女民警人數超過28萬,占隊伍總數的14.3%。
我們祝愿“半邊天”節日快樂!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這六位女孩的背影,這一個充滿千萬言語的敬禮,就是我們本期講述的“全國三八紅旗集體”。因工作特殊原因,出于尊敬和保護,我們不能展示他們的容貌,但繼續讀下去,就會感動于這樣纖弱的臂膀承擔起的千鈞之力。
她們平均年齡30歲,正是愛美的年紀,平時,她們和普通女子一樣,但在需要的時候,她們會迅速潛伏。她們隱蔽得越深,對犯罪分子打擊越狠。
她們是女兒、母親、妻子,她們無暇陪伴家人,一肩扛起維護邊境穩定重任,用女性特有的細膩、耐心、柔韌,嚴厲打擊跨境違法犯罪,為維護邊境穩定貢獻智慧和力量。
她們是綻放在祖國滇西邊境一線的霸王花。她們用青春和熱血守衛著祖國的西南邊陲,用愛和勇敢拯救了一個個誤入歧途的生命,讓他們得以走上正途。
她們就是云南德宏邊境管理支隊芒市邊境管理大隊“女子偵查組”,這個團隊剛剛被全國婦聯授予“全國三八紅旗集體稱號”。
德宏芒市,位于云南西部的邊陲重鎮,據說佛祖在天亮時分到達此地,因此得名“勐煥”,意為“黎明之城”。
要問誰是芒市迎接黎明次數最多的人,芒市邊境管理大隊“女子偵查組”組長冼莎莎很有發言權。在2024年,近乎有一半的時間,她都是日出歸家,太陽即將升起,天空的顏色從深藍色逐漸變為淡藍色、粉紅色、橙色,最后變成金色,道路兩旁的樹隨著天空的顏色幻化出不一樣的風采。
“歸家的路很美,完成工作的心情更棒。”今年,是冼莎莎在“女子偵查組”工作的第10年,也是“女子偵查組”成立的第十年。作為成立之初便來到此處工作的女警之一,她和戰友共同打擊跨境違法犯罪維護邊境轄區安全穩定。
那一年,她23歲,四川姑娘冼莎莎干剛剛從軍校畢業,當兵就在邊境檢查站的她,一直想要了解案件延伸后的工作,分來“女子偵察組”工作,是她的夢想。
“太開心了,你說我怎么會這么幸運!”十年后,冼莎莎說起這段往事,依然笑瞇了眼。
“為什么?”
“可以經歷電視劇里演的化妝偵查、巡線追蹤、設伏抓捕。”
海巖作品《玉觀音》劇照 圖片來源:豆瓣
她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偵查時的場景。那時正是夏天,下午,她和同事潛伏在某邊境村寨的一片叢林中,等待抓捕犯罪嫌疑人,熱帶叢林中蚊蟲特別多,衣服被汗打濕都粘在了皮膚上,又不敢有大動作,怕會暴露。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晚上,大家脖子上被叮咬的包已經連成了一片,奇癢無比變成了鉆心刺痛,深夜的叢林只剩下蟲鳴鳥叫,而潛伏的民警卻必須要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
凌晨,犯罪嫌疑人的身影出現了。看著黑影越來越近,冼莎莎心跳加快,30余攝氏度的高溫下,她卻在冒冷汗。這時,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也出現了,正當他們交易時,大家從草叢中沖了出去。在激烈的圍追堵截之后,冼莎莎終于將其中一名女犯罪嫌疑人抓獲。
在冼莎莎看來這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化妝偵查,最多算是潛伏抓捕。在“女子偵查組”的第一年,她見識過長相乖巧的女戰友,為了扮演大哥的女人,燙了一頭卷發,貼著文身,穿著皮草,還要“挑戰”十厘米的高跟鞋;見過外省女警為了化妝偵查時不暴露身份,苦學本地方言,嘴巴都磨起了泡;更聽過前輩講臥底境外搗毀販毒團伙的故事。
每一次抓捕現場都很危險。
路瑤就是“傳說”里的“偽裝者”。案件延伸中,她需要扮演的是收貨人的老婆,只需要在接貨人上門談事時,將水送去并放好拍攝的儀器就行。
雖然聽過很多前輩的經驗,但真正實戰還是擔心會暴露。行動開始前,路瑤一直詢問帶隊的組長如果暴露了要怎么辦,組長說:“喊你的時候你不要答‘到’就行。”
為了演得像,路瑤練習了一晚上端茶倒水動作,以什么樣的方式送水、儀器放在哪里不容易被發現、問話了要怎么回答……第二天順利完成了任務,沒想到在第三天她和接貨人狹路相逢。
通過第二天得到的線索,第三天下午路瑤和戰友扮演成情侶,在公園內尋找接貨的交易人,從下午一直到天黑,都沒有交易人的影子,路瑤和戰友決定擴大范圍找尋,在一個小攤旁,與交易人打了一個照面。這人就是昨天路瑤給他倒水的人,路瑤第一反應就是拉住戰友的胳膊把臉轉過去,假裝在和戰友說話,接貨人走后立馬將信息上報給組長。
“當時特別害怕暴露,大家布控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點線索,讓自己搞黃了。但又自我安慰,昨天是卷發,今天是直發,衣服穿的也不一樣,而且天黑可能看不清楚。”路瑤回憶起當時情景,每一起案件的背后,都有無數人的辛勤付出,不管是后臺研判還是偵查現場,最少都有四五個組在內外圍布控,因為一個人暴露而導致整個案件失敗,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許多犯罪分子反偵查能力很強,給破案帶來了一定的難度。不過他們對女性戒備相對低一些,所以女子偵查員在這個時候就能發揮大作用。”路瑤說,男民警都留著寸頭,身體因為常年的訓練,特別板正,在人群中很容易被認出,所以適合布控、抓捕,‘女子偵查組’的工作在前期,主要是化裝偵查和潛伏抓捕。
潛伏的場景不盡相同,有時在叢林深處,有時也要鉆車底、爬貨廂。
路瑤與冼莎莎一直憧憬向往來到“女子偵查組”的“奇遇人生”,她在學校學習的是邊檢專業,工作后被分配到了邊檢站,每天都是微笑迎接出入境人員,為他們辦理手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角色扮演,還抓人。”路瑤說,當時聽說要成立一個“女子偵察組”,自己剛好想換一種生活方式,就報名了。在她看來,潛伏抓捕拼的是耐心,化妝偵查比的是心理,誰更能等、誰的心理更強大,哪方就能贏。
山東“大姐”鐘麗,從昆明結束培訓回德宏時,發朋友圈說:“大德宏我回來了。”
鐘麗是“女子偵查組”的第一個偵查員。2010年6月,鐘麗從遮放邊防派出所調入芒市邊防大隊時,領導問她愿不愿意干內勤。鐘麗說,不干。在她的堅持下,她成了偵查隊第一個女偵查員。
爺爺是革命烈士、父親是解放軍,鐘麗的姐姐和妹妹都很“淑女”,她卻從小就表現出“女漢子”的氣質。她上小學時就是籃球隊隊長,經常和男生一起打球比賽。
上高中后,鐘麗喜歡上了散打。后來,鐘麗如愿考上了成都體院武術與散打專業。2009年6月,鐘麗畢業后,毅然攜筆從戎來到部隊。女承父業,家里人都樂開了花。一晃10多年過去,德宏早已是她的第二故鄉。
去年冬天,遮放邊防派出所將對一名以販養吸的犯罪嫌疑人進行抓捕。事先得知,犯罪嫌疑人患有艾滋病。本來是觀察外圍的鐘麗要求和男戰友一起進行抓捕。
他們深夜悄悄潛入村寨,將嫌疑人控制。鐘麗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嫌疑人的身體因為艾滋病早已潰爛,抓捕時瘋狂反抗,鐘麗緊張得想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臟。
事后,鐘麗給爸爸打電話說:“太恐怖了,也很危險……”從小到大,鐘麗沒有跟爸爸撒過嬌。
“寧愿做英雄也不要做狗熊,要把工作做好,該往前沖的時候就要沖。”爸爸的話余音繞梁。
“要撞了,哎呀……”這是鐘麗在一次辦案中發給同事的語音。這段幾秒的語音,鐘麗現在聽了還會熱淚盈眶。那是戰友用生命在跟罪犯搏斗。
一次,芒市邊境管理大隊接到線索,一伙毒販正在芒市交易。接到命令,大隊派出數支小分隊連夜出發。雨夜的鄉間道路泥濘不堪、一片黑暗。
從嘎中村到遮放鎮的公路上,各個小分隊都在匯報收集到的線索。并得知,嫌疑車輛會打雙閃作為信號。
鐘麗的車輛一直跟蹤到320國道的戶拉村。偵查員獲悉,嫌疑車輛正從嘎中村向鐘麗所在的位置駛來。鐘麗需要迅速戒備,想方設法堵斷道路,攔住嫌疑車輛。
鐘麗冒雨下車,跟一位大貨車司機溝通,將大貨車橫在路上準備攔截。這時,不遠處一輛白色寶馬車快速駛來。寶馬車并沒有理會大貨車有節奏的雙閃,開到離大貨車十米左右的地方,急速倒車。鐘麗心里一緊,趕快命令隊員上車追擊。
瘋狂倒車的寶馬車連連撞到路上正常行駛的車輛也不減速,想伺機掉頭逃竄。寶馬車后面,另一個小分隊緊追不舍。
眼看跟寶馬車越來越近,犯罪嫌疑人并沒有減速的意思。“撞上去!”命令下達后,鐘麗的車輛正在加速,慢慢逼近的追擊小分隊沒有減速向寶馬車撞去。鐘麗匯報情況發語音說,“要撞了,哎呀……”
一聲巨響劃破夜空,隨后是車輛零件掉落的聲音。從寶馬車上下來兩個人飛快地逃向路邊山林。電光火石間,偵查員火速從車上跳下,快速追擊。最終,犯罪嫌疑人被成功抓獲。
當天晚上,另外一輛寶馬車的駕乘人員也被抓獲。鐘麗和戰友在兩輛車上共搜出65毒品公斤。
“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
鐘麗工作忙,只能把5歲的女兒送回青島老家。說起女兒,鐘麗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虧欠女兒太多了。
女兒總是問:“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媽媽,你要累了能躺下睡嗎……”一聲聲稚嫩的關切,反復揉搓著鐘麗的心。她聽到就會淚流滿面。女兒在幼兒園里說:“我媽媽可厲害了,專門抓壞人,她很忙,所有的時間都去抓壞人了。”
“有一次辦案,五天五夜沒睡覺,女兒打電話說,你好好躺下睡吧。”女兒稚嫩的聲音,這是鐘麗最好的安慰和力量源泉。她多么希望女兒長大后能理解她。
在“女子偵查組”,大家都養成了一些習慣——抽屜里永遠放著巧克力和餅干,審訊前一定要吃上一點,一旦進入審訊室,不知道多久才能結束;說話嗓門都很大,在一樓的辦公室談事,二樓都能聽見,這是審訊時練出來的;打印卷宗時一定要抬出一箱紙,因為肯定能用上。
大多數女子偵查組成員的習慣養成都用了很長的時間,但沈花只用了一個案子的時間。
沈花是2024年7月才到的“女子偵查組”。沒多久,她就參與辦理了一起偷越國(邊)境案件。
按照程序,第一次審訊需要在24小時內結束,拘留所只有6個房間,基礎信息采集完畢后,偵查員們快速分組開展審訊工作。“第一次審訊工作非常重要,必須把基礎工作做扎實。且我們語言不通,需要翻譯溝通,增加了時間成本。”組長冼莎莎這樣告訴沈花,第一次審訊用時一般在兩小時左右,沈花作為新手,審訊一個人平均用時3到4小時。
從最開始辦理毒品案件,到辦理走私案件,再到組織運送他人偷越國(邊)境案件,每一個人都從不熟悉到熟悉,再從熟悉到熟練。冼莎莎還記得剛開始辦理偷越國(邊)境案件時,因為不熟悉,大家總抓不到重點,專門請教了支隊法制處,詢問案件辦理的重點,梳理案件詢問、卷宗制作的難點,經過一次次實踐總結才能成功辦結案件。
“所有人到拘留所集合。”冼莎莎在群內發布指令。偷越國(邊)境案件一般都是多人到案,規定時間內需要錄入基礎信息、結束第一次審訊,工作量大,如果只有兩個人辦理案件,不一定能夠按時完成,但偵查組的案件辦理從來不止兩個人,只要有案件全組人都上,分工合作,就算手里案子的也會來幫忙。
早上8點到晚上10點,審訊期間,大家除了出來吃一頓飯,其他時間都在工作,訊問中大家注意力高度集中,完全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持續幾個小時審訊結束后,“出來恍如隔日,嘴皮都是麻的,還疼,完全不想講話。”沈花說,那時水都不敢多喝,就潤一下嘴皮,怕上廁所耽誤時間。
案件送審檢察院時,沈花打報廢了兩臺打印機,打印紙用了3箱,打印出來的卷宗有34個文件,齊腰高,用最大號的收納箱裝。“案子送去檢察院,出來感覺空氣都是甜的。”
通過這起案件的歷練,沈花將審訊時間提高到2.5小時左右,也能根據不同犯罪嫌疑人特點采取“溫和”或是“嚴厲”的方式審訊。
在審訊時,“女子偵查組”大多會遇到兩種情況,一種是抵死不認,另一種是問什么答什么。
“有些犯罪嫌疑人真的很無知,就為了幾千塊錢,參與拉運非法入境的外籍人員,獲刑后整個家都散了。”2024年才到“女子偵查組”工作的胡倩,有時會同情犯罪嫌疑人。
胡倩辦理過一個案件。一名外籍女子嫁到中國,生活條件好,每個月寄錢到境外老家,境外的父母想讓她將兩個妹妹接到中國上班,但辦理證件太貴,等待的時間還長,只能花錢偷渡。她和丈夫到邊境一線接兩個妹妹時被抓獲。審訊時,他們竟然不知道自己犯法了,就是因為不懂法律,現在要面臨牢獄之災。
有值得同情的必然有深惡痛絕的。孫麗麗就辦理過這樣一起印象深刻的案件。當時只抓獲了一名犯罪嫌疑人,面對審訊他剛開始拒不說話,后面滿口謊話。“因為到案的只有他一人,不能排除是不是說謊。他還有很強反偵察的意識,刪除了手機信息,車還是無牌照的。”孫麗麗前前后后審訊了七八次,找了十幾個證人才證明他說的是謊話。
“證明犯罪嫌疑人在說謊,很有成就感。”孫麗麗說,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就很抓頭,就連睡覺都在想,有時候突然想到什么疑點,立馬就去證實。
中間還有一個小插曲,當時有幾個證人在本地,孫麗麗打電話請他們來做筆錄,說明來由后被掛掉,第二次再打過去說她是詐騙,第三次再打過去就是破口大罵,隨即被拉入黑名單,為了節約時間,她找去店里,表明身份,出示證件和傳喚證進行審訊。
事后證人道歉,因為聽電話里是一個女聲,而且還講的是普通話,不會講本地方言,以為是詐騙,所以沒有配合。
“會不會委屈?”
孫麗麗說:“當時根本就沒考慮自己委不委屈,而是怕案子超期,既然證人不來,那她就想辦法找過去。”她還說,晚上睡覺會突然驚醒,做什么事情時會突然看手機日期,隨時確定時間,怕案子超期。
“女子偵查組”每名成員桌子上都放了一個日歷,標注了每個案子的接收時間和超期提醒。
如果問“女子偵查組”最害怕的是什么,她們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害怕過節。”
每到過節必有案子,特別是春節、國慶這種舉國歡慶的日子,從2023年到今年的春節,她們一個春節都沒有享受過。
孫麗麗翻看從2023年發在朋友圈中的記錄,2023年除夕值班,初一到木康邊境檢查站接案子、辦案子。2024年初二、初三接案子、辦案子;2025年初二、初三接案子、辦案子,每個朋友圈發布的時間都是凌晨兩點以后。這是“女子偵查組”過節時的常態。
常態之二是出差。
2023年1月15日,禮拜天,彭秋霞正在家休息,領導打來電話:“有任務,做好出差準備,順利的話可以回來過年。”
說走就走,當天下午4點左右,彭秋霞和戰友們出發了,先到武漢辦理案件,經過一系列布控,在大年三十當天抓獲犯罪嫌疑人,大家正準備吃完年夜飯趕回芒市時,組長接到電話,木康邊境檢查站在木炭里查獲93公斤毒品,需要延伸打擊,武漢到湖南近,他們需要先趕過去了解情況。組長當即將人分成兩組,一組開車將犯罪嫌疑人押送回去,另一組人第二天一大早開車趕往湖南。
彭秋霞被分到趕往湖南的那一組,初一便馬不停蹄趕往目的地,直到2月3日抓獲所有犯罪嫌疑人。空閑時間,彭秋霞抽時間打電話給媽媽,隨口問了一句:“我爸呢?”“在醫院住院,做了個手術,搭了個橋。”短短的一句話讓她的心揪了起來。
春節期間,秋霞的爸爸突發心梗,還好她媽媽發現及時,騎著電瓶車將老伴送往醫院,醫生檢查后說馬上要做手術,晚半小時會很危險。
秋霞抱怨地說了一句,“怎么也不打電話說一聲?”媽媽一句,“你在外面告訴你也沒用”,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
雖然平時出差也很多,但是一般都在一個星期左右,那次是她出差最長的一次,整整20天。
因為經常出差,大家的便服和洗漱用品永遠都放在后備箱里,隨叫隨走。
相較于彭秋霞這最長的“春節”,潘雅麗的則是最短,早上接案子、審訊,中午外出延伸,晚上抓人返回。2024年五一節期間,她過了4天這樣的日子。有時候是下午接案子,晚上連夜去抓人天亮前返回。
那段時間正是“女子偵查組”辦理一起組織運送他人偷越國(邊)境專案的關鍵時期,零零散散抓獲運送他人偷越國(邊)境二三十起。潘雅麗在抓人時還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2024年,稻子金黃時,潘雅麗接到通知,到盈江縣的一個鄉鎮抓捕一名女性嫌疑人,該境外女子已在國內結婚生子。到地方后,她們剛準備抓人,后臺顯示在幾十公里外的另一個鄉鎮上,還有一名女子和抓捕目標相似。她們立即前往另一個鄉鎮確認,發現兩名女子不僅面容像、聲音像,就連牙齒都很像,后來比對了解兩人的名字和照片后,居然是雙胞胎姐妹,都嫁到了中國。
先抓誰?這讓潘雅麗她們犯了難,如果先抓的不是犯罪嫌疑人,可能會打草驚蛇。最后,他們想出一個辦法,先讓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偵查員靠近該名女子,看她是否會警惕、緊張。先嘗試抓捕的是他們最后找到的女子,她在村口同人聊天,看到陌生人靠近沒有一點反應,偵查員們認為極有可能不是她,在留下一人聯系當地派出所繼續監視該女子后她們立即返回這個鄉鎮,此時,該名女子正在小賣部內打麻將,同樣的方法,該女子看到陌生人,摸牌的手都在抖,眼睛還四處張望,她們將其抓獲。
2024年,“女子偵查組”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一起大案忙碌,最后落網的王某是楊雪嬌參與抓獲的。這是她參與的第三次抓捕了。第一次,偵查人員剛到王某家偵查,他在門前屋后都安裝了監控,發現有陌生人,逃跑了。第二次,偵查人員經過研判,發現他曾經有一個女兒抱養在別人名下,現在女兒生小孩,他可能會回去,偵查人員提前蹲守,一無所獲。第三次,他出現在江西九江鎮,鎮上有一個工廠,楊雪嬌她們猜測犯罪嫌疑人可能在工廠內打工,偵查員們趕在下班前到達九江鎮,她和同事扮演來工廠參觀的老板,“在上千人的廠子尋找一個人可謂大海撈針。”
楊雪嬌說,還好運氣好,一直轉到工人差不多都走完了,還沒有找到人,本以為要無功而返了,沒想到看見一個人,下班時間還在埋頭操作機器,特別認真,上前與他聊工廠現狀時,看見抬起頭的工人疑似犯罪嫌疑人,但不敢確認,身份證上白白凈凈,此時的他胡子長、頭發長,臉上的痣也不見了,抱著不能放過一個壞人的原則,偵查員們將其抓捕,細細盤問時才確定就是本人。
隨著王某明的歸案,此案正式結案,歷史8個月,偵查組輾轉附件、安徽、江西、山東等13個省市,連續80余次精準打擊,共抓獲涉案人員380多人。
“女子偵查組”現有女警8名,她們都是雙警家庭,且丈夫都在基層,其中5名女警家中都有兩個小孩。經常出差加班的他們怎么照顧家庭?
孫麗麗是兩個小孩的媽媽,去年除夕前一天,她辦理的一個犯罪嫌疑人因心情波動大流產出血,孫麗麗和同事凌晨帶她去醫院,同事拍了一張照片,時間顯示2點28分,她帶著嫌疑人在醫院開單。
“看到那張照片我就繃不住了,因為我的孩子已經住院一個星期了,就在樓上,我都沒有去看他。”事后,孫麗麗說,那時也不敢去看她,不僅是時間晚,更是因為我不能讓嫌疑人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我要保護好我的家人。
“女子偵查組”駐扎在芒市,原本可以每天回家照顧家人,但因為工作的特殊性,小孩大多是由她們的父母照顧。現在,這些孩子中最大的已經13歲了,“大的都能照顧小的。”談起家中的小孩她們很自豪,會主動分擔家務,晚上看到媽媽出差不哭不鬧很堅強勇敢。
冼莎莎今年春節剛結婚,她說:“我也要生兩個,讓他們相互照顧。”在生之前得將手里的案子全部辦完,目前春季草木復蘇,一切欣欣向榮,但也是偷越國(邊)境案件高發的時間段,年后外出務工、走親戚的躲起來,要提前做好準備工作。
一次,正是五一節,偵查員馮妍的家庭聚會剛剛開始,一家人圍著一桌子菜還沒動筷子,電話響了。目標摩托車已經在遮放附近出現,毒販運輸的毒品隨時會過境。
馮妍沖進雨霧中,目標車被確定為探路車,追蹤的車輛和摩托車緊隨探路車輛。雨越下越大,騎摩托車的偵查員已全身濕透。探路車輛終于在一處山路停下。騎摩托車的偵查員跟了進去。
晚上11點,探路車輛附近沒有任何動靜。尾隨過去的偵查員已經8個小時沒有音訊。馮妍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5月2日凌晨1點多,盯著探路摩托車的偵查員終于回信息,探路車出來了,可以實施抓捕。電話還沒掛,摩托車就從馮妍的面前飛速駛過。公路追擊在雨中展開,摩托車被逼停在路邊。嫌疑人就是不下車,如果不迅速制服嫌疑人,后面拿貨的人肯定會有所警覺。
馮妍見車上有一根鋼管,拾起鋼管指著車上的嫌疑人一聲厲喝:“下車!”受到震懾的嫌疑人下車,被按在地上。冒著大雨,第二名和第三名嫌疑人一一被抓獲。已經有所察覺的犯罪嫌疑人把毒品分四處分別掩埋。
偵查員們沖進茫茫林海,冒雨追擊。凌晨五點,最后一名嫌疑人終于落網。第二天,從各處挖出7公斤多毒品。4名犯罪嫌疑人最終被繩之以法。“我很有成就感,犯罪分子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付出的一切都很值得。”馮妍說。
危險隨時伴隨著偵查員。有一次,一名女性毒販在審訊過程中突然毒癮發作,顫抖不止。馮妍怕嫌疑人咬到舌頭,立即上前查看。不料毒販一口咬住了她的手不放。之前嫌疑人交代患有艾滋病。“雖然體檢時沒發現毒販患艾滋病,當時我還是心驚肉跳了好久。”馮妍手上的傷疤現在還隱隱可見。
每次緊張的偵查和抓捕,馮妍忘記了性別,只知道自己是個軍人。“遇到很危險的時候,我都在心里默默地寫遺書。”馮妍的眼睛濕潤了,但她忍住了眼淚。
注:文內配圖除豆包AI自動生成,其余圖片來自網絡
作者 :守土
編輯 :胡冰
排版 :胡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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