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以湖北省十堰市張灣區牛頭山為背景創作。
山雨沖刷著牛頭山青石坪的時候,陳巖看見那頭老牛站在斷崖邊。雨簾模糊了牛角上纏繞的藤蔓,卻遮不住它眼窩里流轉的琥珀色光暈——這絕不是尋常耕牛該有的模樣。
他攥緊采藥筐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潮濕的苔蘚上。三天前村里人就議論紛紛,說牛頭山北坡的野艾草突然躥到齊腰高,巖縫里涌出的泉水帶著淡淡藥香。七十八歲的太婆顫巍巍點著山腰那處形似牛頭的山巖:"石牛睜眼了。"
雨中的老牛忽然仰頭長哞。聲波震落松針上的積水,陳巖分明看見牛蹄四周泛起青色漣漪。那對彎角頂端亮起螢火般的微光,竟將漫天雨絲照成懸浮的銀線。
"后生仔,"老牛轉頭口吐人言,驚得陳巖差點跌坐泥潭,"勞煩把藥簍里的紫珠草分我兩株。"
陳巖這才發現老牛后腿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翻卷的皮肉間卻沒有血跡,反而滲出松脂般的金色液體。他哆嗦著遞上止血的草藥,老牛咀嚼時齒間迸出火星,點燃的空氣里飄起艾草熏香似的青煙。
傷口愈合的速度讓陳巖想起小時候看爺爺補瓷碗——金液如同活著的釉彩,將皮肉重新熔鑄成型。老牛抖落渾身雨水,濕漉漉的皮毛下竟隱約露出青灰色石紋。
"我守著牛頭山的龍脈睡了二百載,前日地龍翻身震裂了封印。"老牛用角尖輕點陳巖的手背,冰涼的觸感直透骨髓,"帶我去看后山的裂谷。"
月光破云而出時,陳巖終于看清所謂的"裂谷"。原本長滿板栗樹的山坳撕開五米寬的地縫,蒸騰的熱氣中翻滾著硫磺味的赤霧。老牛突然人立而起,在陳巖的驚呼聲中化作青衣白須的老者,腰間懸著的銅鈴刻滿甲骨文。
"這是地肺在排毒氣。"老者袖中飛出七枚銅錢,叮叮當當嵌進巖壁組成北斗陣型,"勞你去東南坡折九枝柏樹葉,要沾著寅時露水的。"
陳巖再回來時,晨曦正爬上牛頭狀的山巖。老者將柏葉拋向裂谷,銅錢陣驟然亮如銀勺。地縫中噴出的赤霧撞上青光,竟凝結成滾落的朱砂珠。當最后一顆朱砂墜入深谷,老者突然踉蹌著扶住山巖,衣袖褪色般顯露出石質紋理。
"我本唐代藥農救過的青牛,得道后便以山石化形鎮守此地。"老者的聲音漸漸混入山風,"今日耗了元神,怕是要現原形了..."
正午的太陽釘在頭頂時,陳巖帶著村民趕到北坡。牛頭狀山巖下方多了尊栩栩如生的石牛雕像,牛角纏繞著新鮮藤蔓,眼窩里蓄著未干的晨露。村主任老周突然"咦"了一聲,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石牛前蹄壓著的巖縫里,正汩汩涌出清甜的泉水。
后來地質隊來勘探,說裂谷下的有害氣體莫名消失了。只有陳巖知道,每逢月圓之夜,石牛雕像的陰影會悄悄轉向東南方的柏樹林。他偷偷在牛角系上紅繩時,總感覺掌心傳來細微的顫動,仿佛沉睡的山靈在輕輕打鼾。
清明時節,村里人照例在石牛前供上艾草團子。九十歲的太婆瞇著眼往牛角掛花環,突然笑得露出豁牙:"你們看,石牛眼里落了只碧鳳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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