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張老漢正在給妻子喂藥,這時聽到外面兒子的喊聲:“爸!媽!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他抬起頭,向窗外望去,只見兒子手里高舉著一個牛皮紙信封,興高采烈地從大門外跑進來,午后的陽光穿過院子兩旁的大楊樹,斑斑駁駁地灑在兒子滿是汗珠的臉上。
他忙把藥碗放在一旁,準備起身去迎,這個好消息,他們一家人已經盼了好多天了。
慌忙中,他卻穿不上鞋,光著腳出了房門,這時小軍已經跑到了近前,迫不及待地把信封遞給了張老漢,氣喘吁吁地說:“爸,我考上了,看,省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老漢雙手顫抖地接過信封,取出里面的通知書仔細端詳,小心地撫摸著,眼里閃著激動的淚花。
他看著滿頭大汗的兒子,一邊用袖子為他擦腦門的汗,一邊說:“好兒子!有出息!咱老張家祖墳一定是冒青煙了,終于出了你這個大學生啊!”
小軍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他從來沒見過父親對他這么和藹過,他有點不習慣。小軍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比他大十多歲,他在家里最小,父母四十多歲的時候生的他,也算是老來得子。從小到大,張老漢對這個兒子管教特別嚴,動不動就拿笤帚疙瘩揍一頓,只為他將來能出人頭地,想來他一片苦心沒有白費,總算等來了這一天。
“快,讓你媽也看看去!我這還是頭一回知道錄取通知書長什么樣呢!”
小軍把通知書遞到母親面前,老太太接過來,看著上面兒子的名字,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吃力地轉過身來,拉著兒子的手,說:“媽在有生之年,總算盼到這一天了,我死也瞑目了!”
“媽,你不會死的,等我大學畢業,就可以當醫生了,一定醫好你的病!”
“傻孩子,有你這話,媽就知足了,媽這身子骨,估計是挺不到你大學畢業了。”老太太滿眼含淚,用手撫摸著兒子的頭。
“這高興的日子,說這些干什么?”張老漢開始勸她。
怕妻子太傷心,張老漢忙岔開話題:“老婆子,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年參加高考的事了?”
妻子點點頭,說:“記得,怎么會不記得呢?”
“爸,你也參加過高考?我怎么沒聽你說過?”小軍驚訝地問道。
“哎,名落孫山,不好意思提,不過今天,我兒子考上大學了,我也算揚眉吐氣了!”張老漢興奮地說。
“爸,你當年報考的是哪所大學呀?”
“就是你考的這所大學。”
“哦,怪不得你一直希望我學醫,指名讓我考省醫學院呢!”
“是啊,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總覺得自己沒有實現的愿望,能夠在下一代身上實現。”
“爸,如果當年你考上了大學,現在都成了大醫院里的專家了吧?”
“專家又能怎樣,還不是和我一樣治病救人,我赤腳醫生不比他們差。不過,你上了大學,要好好學習,爭取將來把你媽這病醫好。”
說著說著,張老漢就后悔了,勸來勸去,這話又說回來了。他不再說話,望著躺在床上的妻子,長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知道,癌癥是治不好的,大醫院都治不好,他一個赤腳醫生更是無能為力了。
2
晚上,張老漢睡得正香,突然,被妻子劇烈的咳嗽聲驚醒,他起身坐起來,打開燈。
他把妻子扶坐起來,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輕拍著妻子的后背,可是咳嗽仍然不止,而且喘得十分歷害。他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水,讓妻子喝了一口,但仍沒有緩解。
這時妻子拉著他的手說:“我這一天不如一天,恐怕是快不行了。”
“別這樣說,會好起來的。”
“我剛才做了個噩夢,夢見你生了我的氣,離家出走了,我在后面追呀追呀,怎么也追不上。”
“怎么做這么個夢?我沒事離家出走干啥?”
“老頭子,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只怕我說出來,你會怪我,真的像夢里一樣,扔下我不管了。”
“什么事?咱倆生活這么多年,你還有什么秘密瞞著我?”
“說了,你可不要怪我。”
“沒事,說吧,保證不怪。”
“你去把衣柜里的那個小匣子拿過來,在衣柜的最底層。”
張老漢放下妻子,下了地,從衣柜里翻出了一個紅木匣。匣子做工很精致,上面刻著漂亮的花紋,表面的紅漆已經因為年代久遠變得暗淡了,一把銅鎖掛在上面,銹漬斑斑,一看就知道好久沒有打開過了。
他記得這個木匣,是他倆結婚時,妻子的嫁妝,至于里面放的是什么,他從來沒有見過。
妻子似乎很在意這個木匣,從來不讓任何人碰。有一次,兒子把它拿出來玩,想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妻子發現了,打了兒子一個大嘴巴,從那以后,孩子們再也不敢碰它了。
張老漢也曾很好奇,匣子里究竟裝的是什么寶貝,妻子這么護著它。他也問過妻子,但她不肯說,他便沒有再問。可是今天,妻子主動要拿出這個匣子,他不禁有些納悶,也有些忐忑,甚至有些莫名地害怕和擔憂。
“鑰匙在那口座鐘里面,后面有一個夾層,用手一摸就能摸到。”妻子一邊咳嗽一邊說。
張老漢按照妻子說的,在座鐘里找到了那把鑰匙,滿身銅銹,原來鑰匙一直藏在這里,他竟然沒有發現。怪不得,這么多年,都是妻子主動給這口鐘上發條,還借口男人勁太大,怕把這件陪嫁給弄壞了,看來妻子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把鑰匙拿過來,和木匣放在一起,他說:“打開嗎?”
“打開。”
“你確定要打開嗎?”
“少廢話,讓你打開就打開嘛。”
他把鑰匙拿在手里,對準了鎖孔,可能是因為多年沒有打開過,已經生銹的緣故,開了好一陣都沒有打開,只聽得咯吱咯吱響,就是彈不開。
“打不開,算了吧。”張老漢想放棄了。
“上點縫紉機油,看看能不能打開。”
見妻子的態度很堅決,他不得不去找來縫紉機油,滴了兩滴在鎖孔里。
他再次嘗試開鎖,只聽“卡嗒”一聲,鎖終于打開了。隨著鎖打開的一霎那,老漢突然感到從未有過的緊張,他有點不敢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究竟有什么秘密在等著他。此刻,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各種可能出現的畫面,他的腦門開始滴下汗來。
“你自己看吧。”妻子說。
他的手開始發抖,他記得第一次揭妻子蓋頭的時候,他就這樣抖過,但這次顯然和揭蓋頭時的心情不同,仿佛他的手伸向的是一個毒蛇的洞穴,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他把蓋子打開,一股發霉的味道撲鼻而來,原來里面不只一件東西,上面有個小紙袋,里面裝的是妻子上學時的照片,還有一張是張老漢的照片,是他當年作為定情信物送給妻子的。
那張照片是兩人上高中的時候,學校統一給照的,一寸的黑白照片,妻子梳著兩個麻花辮,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好似兩潭美麗的清泉,由于是第一次照相,顯得有點拘謹、羞澀。他剃著小寸頭,仰著臉,表情很嚴肅,典型的毛頭小子。
沒想到,這兩張照片,妻子一直留著,那是他們青春的回憶。
下面是兩人的結婚證,紅色的塑料皮,上面燙著金色的字,翻開第一頁是兩人的結婚照,照片中妻子梳著五號頭,那時很流行這種發型,兩人明顯比上學時成熟了許多,兩人頭向中間靠著,笑容燦爛,像兩朵向陽花。
如今,躺在病榻上的她,瘦得皮包骨頭,臉色蠟黃,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年的美貌。再看自己也已經滿頭白發,皺紋深得像木雕,當年的年輕小伙,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小老頭。
時光流逝,歲月如梭,看到這些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而卻已經走過了近半個世紀。
“看下面。”妻子在旁邊提醒著。
他把這些拿出來,放到一邊,只見下面還有一個牛皮紙的信封,他把信封拿出來,只見上面的收信人姓名寫著:張明興!
這不是自己的名字嗎?張老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寫給自己的信,怎么會在妻子手里?
他仔細看著下面的寄信人地址,竟然是省醫學院寄來的。他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手更抖了,抖得已經無法拆開信封,他的心跳加速,感覺就要撞破自己的胸膛。
妻子把信封拿過來,取出里面的信,顫抖著遞給張老漢,他接過那張已經發黃的信,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錄取通知書!
上面的小字,他已經看不清了,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感覺天旋地轉,一股強烈的憤怒襲上心頭。
他把臉轉向妻子,咬著牙說道:“這,這是怎么回事?”他咆哮著,要不是妻子病重,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質問她。
妻子開始掩面而泣,始終不說話。
過了好一陣,妻子慢慢停止了哭聲,她抽噎著說:“這張錄取通知書送來的時候,我當時正在村頭的地里拾柴,看到郵遞員在小路上經過,我就喊住了他。我問有沒有張明興的信,他說有,我說我是他的妻子,他就把信交給了我。”
“那幾天,你沒在家,咱爹得了闌尾炎,你帶著他到縣醫院做手術去了。”
“就是我爹住院那幾天來的信?”
“嗯。”
“那我回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知道我盼這封信盼得有多苦嗎?”
“那時我正懷著老二,咱爹身體不好,咱媽又是小腳老太太,什么也做不了,家里家外都得我來照顧,我一個人怎么應付得了?”
“所以你就不想讓我去上大學?”
“我怕你上了大學,就不要我和孩子了!”
“那你也不應該私自把信藏起來啊!”
“藏起來是我不對,但你一心只想著上大學,你為這個家考慮過嗎?”
“我怎么沒考慮過,那年恢復高考,我是咱鄉最后一個報名的,其實,我的心里也很矛盾,畢竟都已經是結婚的人了,身不由己。只是人這一生就那么一次機會,錯過了,可能就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如果我上了大學,現在就是大醫院的大夫,而不像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赤腳醫生!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張老漢抱著頭,痛苦萬分,此時的心里就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
“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吧,罵我吧!”妻子說完,又哭了起來,咳嗽似乎更加重了,不斷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不知是悔,還是痛。
看到妻子痛苦的樣子,張老漢有點不忍心再爭論下去了,想想打也好、罵也罷,又有什么意義呢,事情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一切再也無法挽回。
他望著窗外清冷的月光,不禁感嘆造化弄人,原本可以擁有另外一種人生,可卻就這樣與自己擦肩而過,這就是命啊!他不禁長嘆一聲。
這時鐘聲響了,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再不睡覺天就亮了。重新躺下來,張老漢卻完全沒有了睡意,這一天,從喜到悲,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他在炕上輾轉反側,好長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了省城的醫院,在那里做外科醫生,他醫術高明,遠近聞名,病人給他送的錦旗擺滿了整個診室。
他坐在診室里,前來就診的人排成了長龍。這時,他在隊伍看到一個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她滿臉病容,獨自站在那里,等輪到她的時候,一群醫護人員把她從他的的面前拖走了,她呼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幫不了她,他被一群患者團團圍住,只能看著她被拖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了。
他從夢中驚醒,看到妻子還睡在旁邊 ,放了心。看著她臉上的淚痕,他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心底的怨與恨漸漸湮滅。
妻子跟他這幾十年,沒享過幾天福,他在縣城醫院實習的那兩年,她一個人既要侍候老人,又要照顧孩子,莊稼地里還有干不完的活,一個人扛起了一片天。
如今,老人都去世了,兩個女兒也出嫁了,就剩下這一個兒子也要上大學了,可她卻病倒了。
3
早晨,等老太太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了,她看看旁邊,老頭子的被早已疊好,人不見了。
她強打精神,坐起身來,向窗外望了望,院子里也不見他的影子。老頭子去哪了呢?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軍!小軍!看到你爸了嗎?”
小軍聽到母親的喊聲,連忙穿了衣服從西屋跑過來,說:“媽,怎么了?我爸不是在你屋嗎?”
“去村子里找找你爸!”
聽了母親的吩咐,小軍忙出去尋找,鄰居家、親戚家都找了,他還到村里的小賣店去找,平時農閑的時候,父親總是到那去看別人下棋,可是,也不見父親。
看到小軍一個人從大門外走進來,老太太很失望,就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重重在癱在了炕上,隨后嚎啕大哭起來。
小軍看到母親很反常,忙問:“媽,你怎么了?哭什么呀?”
“你爸一定是被我氣跑了,不回來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你和我爸吵架了?”
老太太把昨晚的事說給小軍聽,小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三十年前竟然考上了大學,而且和自己是一個學校。沒想到,每天提著個破醫藥箱走家串戶,看似和普通農民沒什么區別的父親,竟然還有這么一段輝煌的歷史。
不見父親回來,小軍就到廚房里去做飯了,母子倆吃完飯,他又去喂豬、喂雞,一忙活就到了下午。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小軍正在屋里和母親說話,只聽門外有腳步聲,他抬頭一看,是父親回來了。他高興地對母親說:“我爸回來了!我爸回來了!”
老太太見是老頭子回來了,心才落了地。
老頭子走進屋,說:“你們娘倆還沒吃飯吧,我去做飯。”
“你上哪去了?”
“我出去散散心,順便到縣里去買了點藥,你的藥不是快吃完了嗎?”
“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
“哪能呢?過幾天,我還得送兒子上大學呢!我也去看一看,省城的醫學院什么樣!看看我那張三十年前的錄取通知書還好用不好用!”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說話間,老太太突然覺得張老漢哪里有點不對勁,仔細看看,原來是一夜間新增了好多白發,原本花白的頭發幾乎全白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震,白發好比六月雪,老頭子的心里比竇娥還冤吶!
4
小軍上大學那天,張老漢親自把他送到了省城,妻子交給大女兒臨時照顧。
父子倆都是頭一次來省城,看到這里高樓林立,寬闊的柏油馬路上小轎車一輛接著一輛,張老漢不禁感嘆,農村城市之間,真是天壤之別。
學校離火車站不太遠,坐公交車二十分鐘就到了。
校園很大,環境很幽靜,整齊的教學樓、寬闊的操場、小路兩旁一排排的銀杏樹,竟然比他夢里的大學要漂亮幾百倍。
有幾幢教學樓的建造年代,竟然還是幾十年前建造的,如果當年他也能按時來上學,那么他應該也在這些樓里上過學,可如今卻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不禁感慨萬千,內心五味雜陳混在一起,不是個滋味。
辦完了一切入學手續,父子倆準備到外面去溜達溜達,逛逛省城。
其實張老漢還有一個任務,他臨行前,把妻子的X光片也帶來了,這里畢竟是省城,醫療技術比他們那里要先進得多,他想讓這里的醫生看看,有沒有好的治療方法,哪怕有一線希望,都要來試一試。
在學校的附近就有一所醫院,是醫學院的附屬醫院,父子倆見時間還來得及,就掛了號。
由于不是周末,而且是快下班的時間,來看病的人不多,等了十多分鐘,就排到了他們。
老漢說明來意,雖然患者沒有親自到場,原則上不給看,但看到父子倆從外地來一趟不容易,醫生就把片子拿了過來,同意給他們看看。
“這片子是什么時候拍的?”
“上個月。”
“片子的清晰度很差,應該是設備比較老舊,我們這現在已經不用這種機器了。不過從片子上看,初步斷定是肺結核,但是,由于不能為患者親自做一系列的檢查,沒法做進一步的判斷,最好是讓患者來一趟。”
“您確定不是癌癥?”
“從片子上看應該不是。”
聽了醫生的話,父子倆喜出望外,一直以為得的是癌癥,沒想到這一來,竟然有了轉機。雖然暫不能完全排除不是癌癥,但這無疑在父子的心中燃起了一線希望。
從省城回來后,張老漢和女兒們一起把妻子帶到了省城,由于妻子身體虛弱,要坐輪椅,上下車很不方便,這一路走來,大家都被折騰得夠嗆。
這次,醫院為妻子做了全面的檢查,沒想到診斷結果正如之前醫生所說,確實是肺結核,住院治療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了。聽到這個消息后,一家人開心地抱在一起,都流出了激動的淚水。
張老漢高興地對妻子說:“沒想到兒子上了個大學,換回了你一條命!看來這個學校是你的救星啊!”妻子聽了他的話,心里既喜悅又愧疚,不知說什么才好。
經過一段時間系統地治療,妻子慢慢地好起來了,和剛入院時判若兩人。
出院后,張老漢帶著妻子到小軍的學校去逛了逛,還在校門口拍了一張合照,后面就是省醫學院幾個醒目的大字,他手里拿著那張已經過期的錄取通知書,臉上笑容滿面,胸脯挺得高高的,非常神氣。
他說:“這也算是我的母校,只是三十年后母子才相認。”
那天妻子對他說:“你恨我嗎?”
張老漢說:“沒有恨,只有遺憾,不過,我的夢想已經由兒子替我實現了,而且我還實現了另一個夢想,那就是治好了你的病!能和你白頭偕老,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妻子聽了丈夫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其實這么多年,她一直在自責與內疚的漩渦中掙扎,是她的自私,斷送了丈夫的前程,改變了他的一生。
一把鎖,鎖住的不僅是一張錄取通知書,還鎖住了一個人,鎖住了一個人夢想的翅膀。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