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湖南師大的微博發了一句胡適的話,被一些正能量人士圍攻,湖南師大已經刪改了,但胡適的爭議還是在。
昨天我也寫了一個,摻和了一下,但引來一些人的謾罵,甚至有人直接舉報了,說我給漢奸說好話。
很多人比較二極管,覺得抗戰不堅決就等于堅決不抗戰,就等于漢奸賣國賊。
確實,在全面抗戰開始之前和抗戰初期,胡適都發表過一些消極抗戰的言論,和低調俱樂部勾肩搭背,眉來眼去。
但他的理由是日軍兵精糧足,裝備精良,而國軍軍紀敗壞,裝備低劣,戰斗力低下,打起來并沒有什么取勝的把握。
所以,他認為這時候還不是和日軍全面開戰的時候,國軍需要一些時間來做好準備,然后再開戰。因此,他認為當時還是應該繼續對日本的侵略忍讓,不惜放棄一部分領土主權來求和。
汪精衛后來確實也解釋說,投降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抗戰會亡國滅種,所以不如屈身事敵,以減少無謂的損失和傷亡。
但胡適和汪精衛仍然是兩碼事。
世界并不是二極管的,要么堅決抵抗,寧死不屈,要么屈膝投降,茍全性命。在這兩者之間,還有一大片地帶,就像從白到黑的光譜上,中間還有很多色彩一樣。
當然,這中間有個絕對的臨界點不能跨越,就是真的走出投降這一步。
哪怕是在全面抗戰已經開始之后,無論是淞滬會戰還是南京保衛戰,常公都寄希望于國際干涉,南京保衛戰甚至希望德國從中調停,促成停戰,只是雙方條件相去太遠,沒有達成而已。
在抗戰期間,武漢會戰之后到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抗戰處在低潮,常公也和日本有過接觸,希望能在妥協的基礎上停戰。
也是在這個時期,汪精衛認為繼續抗戰已經毫無希望,只會亡國滅種,加上常公對汪精衛逼得太緊,他最終走上了賣國投降的路。
還有一大批淪陷區的知識分子,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來得及或者沒有能逃離的,后來都曾在汪偽政權中出任偽職,成了可恥的漢奸。
其中比較著名的,比如周作人,后來的解釋是他母親年齡大了,居家逃亡不太方便,被迫留在北平,最后不得已出任偽職,才當了漢奸。
但在這種歷史大變動中,很多普通人的選擇,都是被動的,并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
比如杜甫,在安祿山占領長安的時候,因為他職位太低,不夠資格跟著唐玄宗一起逃往四川,留在了長安,被任命過偽官。
后來,他冒死從長安逃出來,跋山涉水,翻山越嶺,路上眼瞅著自己的孩子凍餓而死,卻無能為力。到了成都后,又因為被彈劾他曾受過偽官,處境也很尷尬,后來一直窮愁潦倒,江湖飄零。
而很多著名的抵抗派,實際上也曾經有過動搖。
比如文天祥,本在江西做官,臨安被圍之前,朝廷下詔全國勤王,他才倉促招集義軍,趕往臨安。到臨安后,因為其他高官都不愿去和蒙古軍隊談判,又臨時把文天祥任命為右丞相,讓他去和蒙古談判。
南宋滅亡之后,文天祥第一次被押送北京的路上趁隙逃走,重新組織義軍抗元,兵敗后二次被俘,被解送大都。
在大都關押三年期間,忽必烈不斷派人勸降,其中包括被俘的南宋皇帝,都被文天祥嚴詞拒絕。
但在這三年期間,如果細讀他這段時間的詩文,也不難發現,他對抗元從報以希望到逐步希望破滅,最終發現自己的堅持已經毫無意義,但他仍然選擇了從容赴死。
如果按照我們現在正能量的標準,這三年期間文天祥的動搖,也足以讓他背上漢奸的罵名。
還有清初三先生,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都曾在南明擔任過職務,并在不同時期參與過抗清活動,在南明徹底覆亡之后,他們逃亡隱逸,就是不肯出仕清朝。
但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搖過,比如清廷曾以參與修訂《明史》為名,征召他們參加,他們也仍然拒絕了。
即使如此,他們在晚年也都被迫承認,明朝大勢已去,清廷統治逐漸穩固,但他們還是堅守士大夫忠臣不事二主的信念,保持名節,而對子孫出仕清朝則都報以默許態度。
這實際上也意味著他們晚年的政治態度發生了變化,按照今天正能量的看法,也同樣可以被打成漢奸了。
但因為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越過投降這條紅線,所以歷史上仍然沒有把他們歸為投降派。
所以說,不要輕易把人打成漢奸,畢竟在歷史大變動的洪流中,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洞察未來,選擇正確的道路,只要沒有越過最后的紅線,就還是應該保持起碼的尊重。
尤其是他們在歷史上的貢獻,不能被一筆抹殺。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