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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生女兒被父親陷害,她決心報復將其致死,母親最后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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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去!跳??!你怎么不跳?”

“不跳你裝什么???浪費時間!”

那夜,市中心醫(yī)院廣場人頭起伏攢動,就像發(fā)酵的糞坑一樣,蟄伏著一種靜待點燃的躁動。

而我站在醫(yī)院的天臺上。

晚風的寒冷托舉著我遠離這種窒息。

我想,如果能夠以命抵命的話,

這里一定站滿了排隊的母親吧……

1

吵鬧,悶熱。

三十多度的天氣,老舊小區(qū)的窗紗上糊滿了懶洋洋的蟲子,鳴的叫人心煩。

電視機里,刺啦刺啦的電流聲里依稀能聽見西平市焦點訪談里面,主持人優(yōu)雅磁性卻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

“各位市民請注意,近期我市發(fā)生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三名死者均為男性,高中生,系被兇手活剖心肝,生殖器被兇手切割帶走,手段極其殘忍,疑似販賣人體器官……”

我淡淡一笑。

用鉗子夾起煤氣灶上的砂鍋,將泛著腥臭味的中藥湯盛進保溫飯盒里。

2

我叫許萍,是個單親媽媽。

我的女兒得了絕癥。

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母親……

“許姐,孩子沒事哈!”

我走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小護士熱情的跟我打招呼。

“就快好了!”

我緊緊攥著手里的飯盒,顫抖的聲音里藏不住的欣喜。

過路的病人家屬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甚至有些還帶著敵意。

我知道,他們的孩子也有病,但是我的孩子就要治好啦!他們一定是羨慕嫉妒的發(fā)瘋。人就是這樣,都見不得別人過的好。

我攢著袖子揩了揩濕潤的眼睛,加快腳步,幾乎是瘋跑到病房。

“婷婷!藥來了!”

我猛的推開門,陽光柔柔的照在屋子里。

病床上,一個虛弱的女孩靜靜靠在床頭。

“媽,你來啦?!?/p>

女兒望著窗外的眼睛轉(zhuǎn)向我,露出一個淺笑。

我看著那張瘦脫了相的小臉兒,臉上蒙著厚厚的口罩,頭上和右眼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秀氣的大眼睛因病痛變得無神,心中抽痛。

三兩步撲到病床前面,獻寶似的打開飯盒蓋子。

里面是深紅的液體,混著不少黏糊糊的硬塊,一股腥臭的中藥味撲鼻而來,嗆得女兒咳了兩聲。

“婷婷乖,吃了藥就會好了,啊?!?/p>

女兒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我期待的眼神,露出了和那些病人家屬一樣的神情,接過飯盒,將里面的東西一口氣喝干了。

但古怪的味道還是刺激的她忍不住嘔吐。

我趕忙抓過手巾遞到女孩嘴邊,女兒難受的吞咽幾下,忍住了,但鼻孔還是反上來一些混著胃酸的腥臭藥液,嗆得又是一陣咳嗽。

我心疼的把她攬在懷里。

“婷婷,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照顧好你!”

女兒搖了搖頭,眼里滿是擔憂。

“媽,你今天喝牛奶了么?”

“什么?”我愣了一下。

似乎,很久以前我是很愛喝牛奶的,可是后來為什么不喝了?

不記得了。

“媽,我給你泡杯奶粉吧。”

女兒用手臂支撐起身體,艱難的挪向床頭柜上的暖壺。

我急忙攔住。

“婷婷,媽自己來。”

“行”,女兒應了聲,塞給我兩包包裝上全是英文字母的粉末。

“護士給我的,進口奶粉,還有進口的輕乳糖,聽說口味很純?!?/p>

我接過來,倒進杯子,泡了半杯熱水,又倒了半杯礦泉水,貼在臉上試了試溫度,又遞到女兒手里。

“媽不喝,都給婷婷喝,喝奶補鈣,婷婷的病才能好的更快些?!?/p>

女兒撇過頭。

“哎呀我不喝,就是給你的。媽你天天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牛奶每天都給我留著,弄得我心里難受,好像吃獨食一樣。今天你要是不喝,那我也不喝了,就剩下,壞了扔了,白白浪費了這么好的奶粉?!?/p>

“媽都多大個人啦,不愛喝這些?!?/p>

我剛要拒絕,婷婷就把牛奶塞回到我手里。

“那今天媽媽喝一口,婷婷喝一口,好不好呀?”

女兒揚起的臉蛋上滿是小星星。

我抿了一口,可能是最近跟著女兒上火,總覺得這齁甜的進口奶粉一股苦味。

“好喝嘛好喝嘛!”

看著女兒期待的眼睛,我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好喝?!?/p>

3

“你們怎么又來了?”

關上病房門,兩個警察站在門外。

其中一個開了口。

“許女士,關于婷婷的事,我們還是想和受害者本人好好聊聊?!?/p>

顧晏河,我念高中時,他剛工作,因為被校園霸凌認識了他。

他趕走了霸凌我的混混,自己卻成了霸凌我的人。

曾經(jīng)的“西平白雪”,千里緝兇的大英雄,整個西平市人民心中的正義之光,如今卻成了聲名狼藉的資本走狗,成了衣冠楚楚的霸凌者。

這讓我倍感惡心。

“沒什么好聊的,那些人不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嘛,自己的孩子得了絕癥,就見不得別人家的孩子好?!?/p>

“他們造的那些謠我們也不想追究,我女兒已經(jīng)快好了,你們別再來打擾我們了?!?/p>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

其中那個年輕警察皺眉,“許女士,婷婷真的只是病了嗎?您知不知道您在說什么?逃避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p>

“那你們就能解決問題了?你們?nèi)プツ切┰熘{的人???為什么要來逼我們這些受害者!”

“我們也在努力協(xié)調(diào),您不配合,我們的工作很難開展。”

顧晏河欲言又止。

“都是借口!”

我轉(zhuǎn)身就走,正巧撞上剛下手術臺的郭敏。

“哎呦,這是怎么了?”

郭敏一邊跑過來一邊系著白大褂的扣子。

“敏敏,他們又要來逼死婷婷了?!?/p>

郭敏用手指給我抹了抹眼淚,給顧晏河使了個眼色。

“你們這工作怎么做的!不知道受害者家屬狀態(tài)不好,受不了刺激!還這么咄咄逼人?”

“我們咄咄逼人?”

年輕的小警察沉不住氣,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顧晏河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郭敏。

郭敏沖他點了點頭,他才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我。

“是我們魯莽了,但我們也是為了婷婷好。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們還是希望受害人愿意站出來指證嫌疑人,難道要婷婷一輩子都活在那個陰影之下嗎?”

“婷婷只是病了!”

我吼的歇斯底里。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么?許萍,別再自欺欺人了。”

“我自欺欺人?”

我仰起臉,用一雙淚眼對著他。

“婷婷真的只是生病了!過幾天就會好的!有人看她病了就欺負她,造謠她!你去抓他們?。 ?/p>

“如果指證有用的話,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逍遙法外?”

我質(zhì)問他。

顧晏河嘴唇蠕動,欲言又止。

4

十四年前,西平市人民法院

“西平市人民檢察院于2003年4月22日以被告人柯以東犯故意殺人罪,向本院提起公訴。經(jīng)查明,控方指控被告人蓄意強奸未成年人罪名不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判決被告人柯以東無罪。”

法錘落下,一錘定音。

法庭內(nèi)瞬間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一位老婦人在錘聲響起的瞬間放聲大哭,她旁邊的人或安慰老者,或?qū)χ桓嫦现钢更c點。

而與此相反的是被告席上的男人,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角,淡然的走下被告席,和自己的律師握手。

柯以東走向法庭出口,走到旁聽席最后一排時,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坐在那里的一個人。

二十出頭,目光炯炯。

柯以東輕挑嘴角,嘲諷一笑,而后邁步離開。

男子目送柯以東離去,才收回目光,從旁聽席上站起來,走到老婦身邊:“許阿姨,您……”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男人臉上,老婦用沙啞的嗓子哭叫,“你滾!我不要你在這里裝好心!你滾啊!”

男人沒有防備,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右臉瞬間紅腫一片。

他僵了片刻,緩緩抬起頭來,用平靜的聲音說,“對不起?!?/p>

老婦推開他,瘋了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沖向走出法院門口的人。

她破爛的袖子里,藏著一把尖刀。

5

熬藥的砂鍋很不經(jīng)燒,用過幾次就裂了。

我坐在灶臺邊上,看著煤氣爐跳動的藍色火焰,深紅粘稠的藥汁從裂隙里流出來。

我趕緊關了爐子,用火鉗夾起砂鍋,放到塑料整理箱里面冷卻后,用塑料袋層層包好。

我打開空空如也的冰箱。

明天又該買新砂鍋了。

我這樣想著,沉沉入睡。

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殺人了,我把我女兒病了之后,嘲笑婷婷,欺負婷婷的那些同學全都殺了!

夢里,我撲在那個男孩子身上不停的用刀攮他!他越是害怕我就越是興奮!我瞪大眼睛不停的用刀子捅!

然后把他們的心肝腎肺!把他們?nèi)茄男7卵澏兼i在臥室的衣柜里!

可突然!

那碎成一堆的血肉突然變成了一雙血手!這雙手一點一點把那堆血肉堆成一個人形,哭著喊著要找我索命。

我猛地從床上醒來。

腦門上留下的汗讓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

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聞到好大一股血腥味。

鬼使神差的,我看向臥室的衣柜。

那里竟然真的掛著一把鎖!

我印象里從來沒有過這樣一把鎖!

鎖頭半掛在一側柜門上,露出一條漆黑漆黑的門縫。

靠近柜子,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我顫抖著打開門,里面掉出來一只斷手!

“郭敏!敏敏,你快來救我。”

電話里,我?guī)缀醵冻呻娨簟?/p>

上高中時候,我母親就過世了,情急之下,我能想到的可以依靠的人竟然只有郭敏!

我打開了屋子里所有的燈,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敏敏!”我撲到聞聲趕來的郭敏懷里,放聲大哭。

郭敏后面跟著顧晏河。

“萍萍,怎么回事?”

我把頭埋進郭敏袖子里,“柜子里……柜子里有死人!”

“什么?”顧晏河戴上鞋套和手套,小心的打開那個上鎖的柜子。

柜門全部敞開。

柜子里,女兒洗好的校服散發(fā)出洗衣液特有的香味。

“什么也沒有?!?/p>

顧晏河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萍萍,你今天喝牛奶了么?”

“你怎么也這么問?”

“我給你泡一杯吧,進口奶粉和進口的輕乳糖,味道很不錯。”

顧晏河無比熟練的找到廚房,像已經(jīng)重復過很多遍一樣,找到電熱壺,燒了熱水,將一杯沖好的牛奶放到我手上。

我突然像觸電一樣打了個激靈。

“不要!”

我猛地推開。

睡衣掀起,露出手腕上好幾塊指甲大小橢圓形的疤,邊緣起了一層厚厚的肉繭,在白皙的手腕上很是刺眼。

“萍萍,怎么了?”

我將手腕上的傷痕露給他看。

“顧晏河,你看,你拿煙頭燙的。”

我高中畢業(yè)后就和他在一起,也不知哪天,他心情不好時拿煙頭燙的。

很疼很疼,疼到我都忘了,后來他還干了些什么。

垂著眼的人沉默了半晌,然后蹲在我面前。

我不得不承認,顧晏河的那張臉很完美。

完美到隨便一個表情,都能讓人在那雙溫柔的眼睛里溺死。

打火機的燈火搖曳,他就在我面前點了根煙。

我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生怕煙頭再落到我的手臂上。

可下一秒,他卻把煙頭按熄在自己的手臂上。

和我的位置一樣。

“好受一點了么,萍萍?!?/p>

他突然伸手把我摟進懷里。

“萍萍,你的痛苦要是可以分一點給我就好了?!?/p>

煩躁的蟬聒噪的鳴叫著,我盯著窗外潺潺的月光看。

“顧晏河,你明知道,這些痛苦都是你帶給我的?!?/p>

我把端起那杯牛奶,順著顧晏河的腦門倒下去。

“當年,你不也是這么把牛奶倒在我頭上的嗎?”

男人的身體怔愣了一瞬,然后他一點點撫摸著我的頭發(fā)。

“那我贖罪,好不好……”

6

那一夜,我睡的一點也不好。

郭敏整夜守著我,幾乎也沒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我搭郭敏的車去醫(yī)院看女兒,擋風玻璃上,映出大熊貓一樣頂著兩個巨大黑眼圈的人影。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不由一笑。

“許萍,你真不打算上訴了?”

坐到駕駛位上,郭敏將一個保溫杯遞到我手上。

“嗯,我不想婷婷再受刺激了?!?/p>

我擰開蓋子,加糖到齁甜的牛奶微微發(fā)苦,滑過咽喉,留下一股淡淡的奶香。

“許萍,其實顧晏河這個人挺好的,并不像外面?zhèn)鞯哪菢??!?/p>

我冷笑,“他什么樣子我能不知道嗎?你以為我想看見他?!?/p>

郭敏尷尬的笑笑,“他也是工作需要,最近市里的連環(huán)殺人案,死了三個孩子,高中生,全是婷婷的同學。”

“怎么,他懷疑我?”

“那倒也不是,只是來了解下情況?!?/p>

“那找婷婷干什么?我們婷婷和他們關系又不好,他們是死是活關我們什么事?死了才好呢,那幫逼崽子最不是人。”

郭敏笑了笑,把車停在住院部樓下。

遠遠的,我看見一個人影,黑色筆挺的西裝,莫名的熟悉。

“敏敏,我好像看見柯以東了?!?/p>

郭敏順著我的目光望去,那里只有一片婆娑的樹影。

“怎么可能,柯以東不是早就死了?”

怔愣了片刻,郭敏攬著我的肩膀輕聲安慰。

我抹了抹眼睛,那里真的只有一片樹影。

對啊,柯以東不是早就死了嗎?

被我那一生要強的母親,殺死在十四年前的法庭上。

7

“許小姐,你好,我是新來的住院部主任陳儲文,將負責您和您女兒婷婷后續(xù)的治療?!?/p>

主任辦公室,男人友好的伸出手。

說話的聲音磁性悅耳,言語間隱隱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有著一種特有的好聽。

但我卻像觸電了一樣,那個久遠的,已經(jīng)被我壓入記憶深處幾乎快要泯滅的噩夢在那一剎那重現(xiàn)。

“挺水靈的學生妹,被這么多人輪了,以后怎么活?不如給哥幾個創(chuàng)造點價值?”

一個混混舔著手里的刀子,目光黏糊糊的落在草地里女孩的胸脯上。

夜色下,傾盆暴雨里,一股狠戾削過男人硬朗的眉峰,他說,“手腳麻利點,心肝肺腰子這些,玩兒壞了可不值錢?!?/p>

幾個混混淫笑著沖向我。

那個聲音我怎么都忘不了!

只要一想起,就會像鬼魅一樣,在整個顱腔里都產(chǎn)生一種魔性的共鳴。

柯以東,是他回來了!

我如同見到厲鬼,“救命”兩個字卡在喉嚨里吼叫不出。

慌亂中,鞋跟拌在門檻上,我整個人栽倒在地。

男人走過來,關切的詢問,“許小姐,您沒事吧?”

“別過來,你別過來!這里有很多人,他們都會報警抓你的!”我不停的向后挪動身體,驚恐的大叫。

“萍萍,萍萍!”,郭敏叫著我的名字,把我扶起來。

“陳儲文?我之前怎么沒在我們院聽說過你?”

男人只能停下腳步,尷尬的笑笑,“我不知道因為什么引起你們這么大的反應,但我確實是單位公派留學剛剛回來,因為原本的單位已經(jīng)取消編制,才被分配到中心醫(yī)院工作。”

說完,男人回到辦公桌上,翻出一個封好的檔案袋。

“這是我的個人資料和轉(zhuǎn)調(diào)證明?!?/p>

陳儲文將檔案袋遞到我面前。

我驚恐的往后縮,甚至目光都不敢直視那張臉。

郭敏接過來,檔案袋的樣式,確實是十多年的老檔案。

“可能只是長得像吧。”

郭敏安慰了一句。

她把檔案袋放回陳儲文手里,在單位,轉(zhuǎn)調(diào)時自己存取檔案都是常有的事,封條撕了就會變成死檔,重新封存程式復雜。

郭敏沒有折騰別人來滿足自己好奇心的習慣。

我去到女兒的病房,像丟了魂。

“媽,你怎么了?”

我盯著婷婷的臉,為什么和柯以東越來越像!

“今天有個醫(yī)生叔叔來看我,超級溫柔,就像媽媽對我一樣溫柔呢?!?/p>

女兒擠出一個笑,興高采烈給我講著醫(yī)院發(fā)生的事。

可我根本聽不進去。

我看著那張臉,和那個噩夢越來越像越來越像!

婷婷也愣住了。

“媽,你今天喝牛奶了么?”

我接過婷婷遞給我的杯子,猛地砸向她!女兒腦門上立馬出現(xiàn)一道血痕。

“對不起,對不起!”

我瞬間清醒過來,捧住女兒的臉哭的歇斯底里。

“婷婷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

女兒抱住我。

“媽,你真的不記得了么?”

“記得什么?”

你們都要我記得什么呢?

回憶像無數(shù)尖刺撲面而來,我卻捕捉不到其中任何一點。

我抱住女兒的臉,小姑娘如果臉上沒有那些紫青色的胎記,原本應該是極美的。

可那真的是胎記嗎?

一瞬間,那張臉又變成了那張令我無比厭惡無比恐懼的臉。

我尖叫著跑出醫(yī)院。

路燈下,我沿著馬路跑了很久很久,高跟鞋的鞋跟斷了,我蹬掉鞋子,光著腳繼續(xù)往前跑。

我也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可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的腦海里只有逃離!

我根本分不清我是在今天還是十四年前那天?

是在繁華的街道上還是在暴雨下荒無人煙的荒地里!

我的腦海里只有逃跑!拼命逃跑!

直到我看見一點微微的光。

那個熟悉的窗戶。

在很多年前這里還是泥濘土路的時候,那個窗戶里總會透出一點點讓人安心的光。

雪白的裙子被風吹起,我飛蛾撲火般向著那光芒飛去。

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窗邊,看見我,滄桑的面龐上露出詫異和欣喜。

“萍萍,你怎么來了?”

看到我光著流血的雙腳,他趕忙跑過來,把我抱到沙發(fā)上。

我縮在沙發(fā)上,很久。

腦海中全是那些幾乎已經(jīng)被我忘記的往事。

8

高中的時候,同學都看不起我。

因為我沒爸,我媽是個按摩的。

他們嘲笑我是個下賤人,女生們的小團體把我排除在外,聚在一起說我的壞話。

她們總是和我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讓我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她們故意提高聲音說出來的那些難聽話,卻又聽不清她們具體說了什么。

每當我想要反駁的時候,就想起我媽告訴我的,“囡囡啊,你在外面不要惹事,媽媽一個人帶著你已經(jīng)很難了,別老給媽添亂?!?/p>

千言萬語,我都混著眼淚憋了回去。

班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語文老師,有個兩地分居的丈夫,娘家人帶著孩子,自己在家伺候婆婆。

雞毛蒜皮的事填滿了生活 在班級里拿學生發(fā)泄已成常態(tài)。

我們這些不送禮的,自然就是她的眼中釘。

“許萍,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我按著昨天老師上課講的閱讀題答題模式,給出了一個答案。

“你答的什么玩意兒?”

“可是老師你昨天上課就是這樣講的呀?”

老師氣的紅了臉,一撇嘴,“那你就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嗎?什么都照著老師的來?”

“你再來答這個。”

這次,我按著答題模板,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分析。

“答的這么完美,你抄答案了吧?!?/p>

班主任敲著教鞭,小指頭細的藤條抽在我后背上,校服就滲出了血。

“去后面站著?!?/p>

那天我發(fā)燒,39度2,從中午一直站到半夜十點晚自習放學。

我暈倒在學校門口。

“裝的吧,有些女生就是矯情,我已經(jīng)下班了,沒時間管她。”

班長郭敏的電話被老師直接掛斷。

母親聯(lián)系不上。

巡邏路過的顧晏河把我送回家,那時候他還是個小片警,陽光帥氣,目光炯炯。

高中學習緊,輕易不給開請假條。

我這樣的人,只有靠讀書才能改變命運,糟糕的同學關系和人生命運化成一股火壓在我心頭,以至高燒不退。

“我?guī)闳W生處開假條?!?/p>

班長郭敏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喲郭敏,你還敢管這婊子啊,她就是一神經(jīng)病。上次她發(fā)燒,你越過班任去學生處給她請假。班任叫學年主任批評不負責任,班任回來抽了你十幾教鞭?你都忘了?”

“就是啊,她媽就是個按摩的,背地里搞不好三陪保健什么下三濫的事情都干,許萍估計也沒少干吧,保不齊發(fā)燒是得了什么臟病呢?!?/p>

“你們別胡說!”

郭敏拉著我,卻被劉鑫彤伸出一腳給絆倒。

黃英旭和王慶安是班級里捧臭腳的男生頭頭,一起哄,整個班級沸反盈天。

“干什么都干什么!”

一個穿著警服的男子走進來。

“他好帥!”

班級里好幾個花癡女看呆了眼。

“你誰呀,你他馬勒戈壁算老幾?”

顧晏河一巴掌敲在那個挑事男生的腦袋上,“我是她哥!這片區(qū)我管的,以后誰再敢欺負許萍,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看著他幼稚的樣子,我不由苦笑。

“你怎么來了?”

我隱約聽見是他,可周圍的一切都像遙遠的跫音。

“回來看我老師,趕上了,你這也算治安問題,在我職責范圍內(nèi)?!?/p>

他沖我一笑。

“我送你去醫(yī)院。”

陽關落在他側臉上,那是我晦暗生活里,僅有的一絲光明。

9

“喂?”

我被一陣電話聲驚醒,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竟然在公安局的沙發(fā)上睡著了。

我掀開蓋在身上的灰色毛絨毯子,局長辦公室和辦公處中間隔著一道拉著百葉簾的玻璃窗。

盈盈光線順著簾子縫隙透過來。

“河哥,明天中午百順海底撈啊,走不走?”

“我就不去了”,顧晏河伏在桌子上,白皙的十指翻閱著堆成山的檔案。

“怎么,還要去看你那小精神病?。克伎彀涯阃恕?/p>

“河哥,河哥你在聽嗎?喂……”

電話被掛斷。

我站在門口,看著工位里的顧晏河。

“醒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埋頭工作。

“很忙?”

我走過去,突如其來的問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尷尬的點了點頭,“嗯,昨晚又出了個案子,死者是婷婷的同學?!?/p>

他抬頭,眼神里帶著試探。

我用撩頭發(fā)掩飾神色里的不自然。

“我……好像看見柯以東了……”

顧晏河怔愣一順。

“他不是死了嗎?”

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似乎在期待我能說出什么話。

“也對,可能是我看錯了?!?/p>

微不可察,他的目光暗淡下去。

“萍萍,你今天喝牛奶了么?”

我突然一陣發(fā)冷,感覺心臟像是插了一把刀一樣顫抖。

我一步步后退。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要我喝牛奶?我不喜歡喝奶,我不要喝……”

“萍萍,你從前最愛喝的啊,你都不記得了么?”

顧晏河沖了一杯奶粉,放到我手里。

“不!不要!”

我整個杯子砸向他頭頂。

乳白色,粘稠的牛奶順著頭發(fā)淌下來。

顧晏河用拇指揩了額頭上流下的牛奶,又沖了一杯。

他摸著我的腦袋。

“萍萍聽話,喝了?!?/p>

“我不要!”

我發(fā)了瘋似的向外跑去,卻被他攬住腰,一把扯了回來,按在沙發(fā)上。

男人扯了扯襯衫的衣領。

露出大片結實的肌肉。

“喝了!”

我驚恐的抿了一口送到嘴邊的杯子。

齁甜發(fā)苦的味道嗆得我咳出來。

顧晏河仰頭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牛奶,俯身吻住我的雙唇。

粘稠濕滑的液體順著咽喉流下。

“許萍,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么?真的是我把牛奶倒在你頭上的嗎?”

“不!不要逼我,我真的不記得!”

我不停的掙扎。

可他的力氣好大,我根本掙脫不開。

“顧晏河,你在干什么!”

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沖出來,拳頭重重擂在顧晏河身上。

“孟祁明!”

我叫著他的名字,撲進他懷里。

“老公,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好害怕,他們都要逼死我,還要逼死咱們的女兒?!?/p>

孟祁明將我按在懷里。

“我們這就走,再也不回來……”

他將我抱上車,開足馬力,開啟了一場瘋狂的逃離。

無數(shù)景物從我們身旁略過,就像從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逃離無數(shù)口水噴向我的洶涌人流,逃離醫(yī)院,逃離盡是皮肉交易的私人別墅!

老舊的比亞迪在海濱公路上狂飆!

不知開了多久。

后視鏡里面出現(xiàn)了一長串不停閃爍著的警燈。

警車不停鳴笛,“許小姐,快停車,你的女兒還在等你回去!”

那一刻,我有一絲動搖。

可是警察真的值得相信嗎?十四年前我也是那么相信顧晏河,可他不也一樣為柯以東的無罪辯護出了力了嗎?

我給了孟祁明一個眼神,他油門踩到底,飛馳而去。

后面警車緊追不舍,估計是警方封鎖了路口,周邊的車輛越來越少。

我們在連續(xù)沖過兩個卡口后,走投無路,最終在收費站前面被逼停。

我光著腳下了車,不停的往前跑,我想翻過收費站邊上的護欄,想要跑到海邊最高的山崖上,仿佛護欄另一側就是新生!

“媽!”

顧晏河的車停在收費站邊上。

女兒和郭敏從車上跑下來,女兒看著往山上跑的我,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媽!快回來!”

我握緊孟祁明的手,哭道:“對不起婷婷,對不起,是媽媽太懦弱,是媽媽貪生怕死。”

“你照顧好自己,有人要害我,他們都要害我!等壞人都走了,媽媽再回來看你?!?/p>

“走吧,走吧……”

孟祁明不停的催促,我不停的向前走。

一腳踩空,大腦一片空白!

顧晏河猛地從樹叢里竄出來,一把將我拉回來,摟在懷里。

我不停掙扎,“祁明,孟祁明!”

“根本就沒有什么孟祁明!”,顧晏河把我甩到山崖邊上。

我趴在巖石上,萬丈深淵下是洶涌的海水。

我猛地抓住顧晏河的襯衣領子,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

“不!祁明剛才還在這里,剛才還拉著我的手!是你,是你害他掉下去了!”

“許萍,你醒醒吧!”

顧晏河指著趕上來的郭敏和婷婷,“你問問她們,誰看見過你說的孟祁明!那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我扶住郭敏的肩膀。

“敏敏,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郭敏不忍地別過頭去。

“婷婷,孟祁明可是你爸爸啊,你告訴媽媽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不對?都是顧晏河在騙我對不對?”

婷婷伸出纏著紗布的雙手抱住我。

“媽,顧晏河才是我爸爸啊,你們已經(jīng)結婚八年了……”

我回頭看向山崖邊上的顧晏河,他靜靜的點燃一根煙,別過頭去,兀自吸著。

眼神復雜的看向遠處。

像是期待,又像是無奈。

10

“恢復的很不錯。”

病床前,陳儲文合上記錄本,目光投向我的時候,我本能的往后縮了一下。

他給我沖了一杯奶粉,我一口喝干。

原來孟祁明真的是我幻想出來的,原來他們一直都把藥摻在奶粉里。

婷婷臉上的那些不是胎記。

而是疤,是她每天給我遞牛奶時,親手被我砸出來的,卻又被我遺忘的,一個又一個的疤。

這就是為什么我喝的奶粉總有一股苦味,為什么奶粉袋子上永遠都是我看不懂的英文字母。

因為那些字母根本不是奶粉的牌子,而是藥名。

顧晏河給我灌了藥,所以他消失了。

“婷婷,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p>

那天我撲在女兒懷里,心疼的親吻女兒臉上的疤痕。

婷婷懂事的拍著我的背。

“媽,都過去了,快了,就快了,壞人就要受到懲罰,再也沒有人傷害我們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這些天,我想起來許多事。

甜滋滋的牛奶,從前每天上學母親都會給我?guī)б槐?,我喜歡那種順滑的奶香。

我厭惡的從來都不是牛奶。

而是那個絕望的雨夜。

是那些男人下身的體液,乳白色的,粘膩濕滑的,像牛奶一樣糊在我的臉上,沾滿我的頭發(fā),嘴角和裙擺。

他們說著污言穢語,把他們粗鄙的器官,懟在我的耳朵里,嘴巴里,乳溝里!

薅著我的頭發(fā),不停往地上撞。

自從那天顧晏河在班里假裝是我哥,嘲笑的聲音少了不少。

幼稚的思維里,她們覺得我好厲害啊,覺得我惹不起,因為我有一個警察哥哥。

“拽什么拽啊,有個警察哥有什么牛逼的?”

那天被打了一巴掌的男生心里一直不忿。

所以劉鑫彤、黃英旭和王慶安攛掇他們找社會大哥去教訓我的時候,他就真的去了。

面包車里,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打了麻藥,活剖心肝,裝進一個個冷凍保險箱里。

我怕的渾身發(fā)抖。

那個領頭的混混沖著副駕駛上的西裝男人賤笑。

“咱還從來沒玩過高中生呢,這么水靈的妹子,殺了多可惜,不如便宜了哥幾個?”

暴雨里,副駕駛的男人回頭瞅了一眼。

“動作麻利點,心肝腎肺腰子,玩兒壞了可就不值錢了?!?/p>

憑什么???

那個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我的生死。

那些男人瘋狂的撲向我。

我抓起剛才那個醫(yī)生用過的手術刀,猛地向其中一個男人身上刺去。

因為沒有防備,那個男人當場斃命。

“臭婊子!”

一個男人一腳踹在我的小腹上,把我踹出去老遠。

但這也恰好給了我逃生的機會。

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

我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公路上跑,正巧撞上來找我的顧晏河。

他把我緊緊的摟在懷里。

一直重復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報了警。

那晚警察封鎖了西平市所有的出入口,但一無所獲。

這些人渣就這樣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11

我們?nèi)喽既⒓恿四撬膫€失蹤同學的葬禮。

警方?jīng)]有找到他們的尸體。

但我知道,他們死了。

我給他們上了香。

警方在那片草地上找到了一些被掏的亂七八糟的內(nèi)臟,還有一些殘缺的尸塊。

但身體的主要部分,臟器還有頭顱都不見了。

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這些人根本沒有在層層封鎖下運走這么多尸體可能性,警方懷疑要么尸體被他們帶上了山,要么就是通過名義上的合法途徑把尸體的來源“洗白了”。

比如混在無人認領的尸體里面被集體火化,要么就是偽造了憑證,混進了醫(yī)院的太平間。

“那為什么不搜山?”我問顧晏河。

他搖了搖頭,搜山耗費警力太大,而且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犯人就是逃進了山里,就算有搜山的提議,上級也不會批準。

葬禮上,那四個學生的父母不停的向我哭喊。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這個婊子生的,害死了我兒子!”

我皺眉,“你兒子買兇要害我,是他自食惡果,你憑什么怪在我頭上?”

劉鑫彤的媽一巴掌甩在我臉上,王慶安的媽薅著我的頭發(fā)不停的撓我。

顧晏河沖上來,及時護住我。

那時候我才有些明白,之所以有劉鑫彤他們這樣的霸凌者,正是因為有著這樣一群不明是非又及其護短的父親母親。

霸凌者的基因在耳濡目染中被一代代的傳下去。

他們不在乎遭到報復。

因為那些被霸凌的懦弱者,那些因出身而自卑,因出身在一開始就被孤立的人,他們壓根從一開始就沒有辯解的勇氣和機會。

我回到家里。

我母親一句話也沒說。

我們極為默契的對過去的傷痕閉口不言,以至于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波瀾不驚的過下去。

我沒想到的是。

就在葬禮的第二天,一則女高中生引誘同學與校外不良人士鬼混害死同學的微博沖上熱搜。

我在葬禮上與劉鑫彤父母撕打的場面,被人巧妙的通過剪輯調(diào)換了交談的前后順序。

視頻里,很明顯我就是一個冥頑不靈的不良少女。

走在路上,很多學生對我指指點點。

我發(fā)瘋一般跑回家,發(fā)現(xiàn)好幾個混混在我們大院門口溜達。

“許萍,找你的!”

大院門口小賣部話吧老板喊我。

我接起來,電話那頭是變聲器修飾過的電子音,“徐集半山別墅會所,不要打電話報警,也不要和任何人求救,否則你和你媽都沒命,一個小時內(nèi),你不來,你媽也沒命?!?/p>

我愣在那里。

電話里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給了小賣部老板兩毛錢,告訴他如果顧晏河來找我,就叫他打給我。

我狂奔向公交站,那幾個混混緊隨其后。

我在心里祈禱,顧晏河,你可一定要找到我啊!

12

“后來呢?”

回憶在最痛苦的地方戛然而止,我最后的記憶仍舊停留在陪護女兒期間。

“萍萍,對不起,我來晚了。”

顧晏河坐在病床邊,盡量用平靜的語言幫我補齊記憶。

“我在看到葬禮的新聞之后,怕你受刺激就去了你家,我在半山別墅外的河溝邊上找到你,結果第二天學校和你家附近到處都貼滿了你的那種照片。”

記憶的片段與敘述重疊。

我還怕別人的指指點點,我不敢出門,只敢躲在家里。

可是我懷孕了。

那晚那么多男人,我根本不知道我懷的是誰的孩子。

“萍萍,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不管他是誰的孩子,以后都是我們的孩子。你畢了業(yè),我們就結婚?!?/p>

顧晏河重復著當年的話,把一枚戒指戴在我的手上。

但在我的記憶里,做這些的都是孟祁明,可是孟祁明這個人,已經(jīng)在藥物的作用下徹底消失了。

可我為什么要忘了顧晏河呢?

腦袋一陣劇痛。

我想起來了。

那個悶熱的夏天,西平市所有人都知道,市局的顧大隊長撿了柯以東不要的破鞋。

我出事后的第三年,顧晏河已經(jīng)是局長了。

經(jīng)我仔細確認,那晚的西裝男人,就是宏達集團的董事長柯以東。

苦于沒有證據(jù),不能實施抓捕。

于是我只能拿著當初體內(nèi)殘存精液的檢查報告向法院提起訴訟,告柯以東強奸。

但最后的結果是。

精液檢驗結果不匹配,柯以東被判無罪,我母親因在法院門口殺害柯以東被判死刑。

而我卻因在面包車里被我捅死的男人尸體被發(fā)現(xiàn),被起訴故意殺人。

但隨著柯以東被判無罪,我正當防衛(wèi)的罪名也不成立。

等待我的將是死刑或是終生的牢獄之災。

出了這么大的亂子,顧大隊長就只是平職轉(zhuǎn)調(diào)?甚至還在三年內(nèi)連升兩級成了副局長?

人人都懷疑顧晏河和柯以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或者曾經(jīng)的“西平白雪”,是不是早就上了柯以東的賊船也不得而知。

所以我恨顧晏河,是他給了我光明,又親手把光明熄滅。

我把他想象成一個霸凌者。

我身上煙頭燙的傷疤,不再來自半山別墅那個骯臟的晚上,而是來自這個給了我無數(shù)光明的人。

我身上那些粘稠的,不再是精液,而是他澆到我頭上的,甜膩溫熱的牛奶……

但所幸,柯以東早就死了。

我看向門上的玻璃窗,陳儲文正在門外沖著我笑,看著這張極為相似的臉,我仍舊感到一陣陣惡寒。

“可我是怎么脫罪的?”

“因為你早就瘋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萍萍,你這些天,看見過郭敏嗎?”

我猛然觸電一般想起,我好像真的很久沒有看見過郭敏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郭敏,那只是因為你在遭到冷暴力的時候,渴望關愛而幻想出來的一個人,一直針對你的黃英旭才是班長。你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jīng)精神失常,所以縱然有柯以東的同黨指控,你最終還是被定性為精神病殺人而脫罪。你喝了藥,所以敏敏也消失了?!?/p>

“不可能!”

我顫抖著從床上爬起來,卻被顧晏河緊緊抱住。

“不可能的,如果沒有郭敏,是誰在醫(yī)院一直照顧我和婷婷,那天晚上我說柜子里有死人,是誰來我家守了我整整一夜?!?/p>

“萍萍,是我,都是我,你一直都只有我……”

我猛地推開他。

“我不信!”

我向郭敏從前的辦公室狂奔,我記得她就坐在靠窗的工位。

可是窗戶邊上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

窗臺角落里,放著郭敏常常給我牛奶的那個保溫杯。

我抱著腦袋,感覺顱腔陣陣劇痛。

“不可能,不可能的啊,怎么會沒有這個人?”

我捂著腦袋,我一定忘記了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電視里響起一則新聞。

“各位市民請注意,近期我市發(fā)生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現(xiàn)今已出現(xiàn)第五名死者,均為高中生……”

我突然想起。

“藥!是藥!”

我抓住趕來的顧晏河的肩膀,“快送我回家,我還沒有給婷婷熬藥!不吃藥婷婷的病怎么會好呢?”

“媽,不用熬藥了……”

婷婷扶著門框,虛弱的站在門口。

“我不會好了……”

“說什么喪氣話,婷婷,你只是病了,吃了藥就會好的!”

“媽,我真的只是病了嗎?那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嗎?你今天……喝牛奶了嗎?”

對啊,婷婷得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我不記得了?

我一步步向她逼近。

“婷婷,告訴媽媽,你得什么?。扛嬖V媽媽,你很快就好的對不對?”

婷婷摘下口罩,向我哭嚎。

“媽,我得的是艾滋病,我好不了了……”

“艾滋病……”

我傻了一樣,默念著這個名字。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

原來這才是我一直以來最不敢面對的現(xiàn)實!我突然想起其他病人家屬看我時那種異樣的,帶著惡意的眼光。

“怎么會這樣!婷婷,告訴媽媽是誰欺負你!?媽媽找他拼命!”

“不用了,我就在這?!?/p>

門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陳儲文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一把刀架在婷婷的脖子上。

“陳儲文你干什么!你把婷婷放開!”

我啞了嗓子尖叫,撲上去搶奪陳儲文的刀子。

陳儲文后退兩步,刀刃下壓,在婷婷脖子上劃出一條血痕。

“柯以東,你竟然還活著?!?/p>

“這么多年過去了,想不到顧局長還認得我?!?/p>

“當年你被捅成肺破裂引起了嚴重的臟器衰竭,需要心肺聯(lián)合移植,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肺源,中心醫(yī)院在十四年前就已經(jīng)宣布救治無效死亡?!?/p>

柯以東笑了。

“顧局長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還記得那四個孩子都是怎么死的嗎?”

“你做了臟器移植?”顧晏河苦笑,“我早該防備的?!?/p>

“當然,只要你出的起錢,國外的黑幫,可以給你現(xiàn)找現(xiàn)殺。當初給我開死亡證明的法醫(yī)就是陳儲文,當初幫我脫罪的和許小姐體內(nèi)的精液檢測樣本。也是他調(diào)換的。”柯以東得意的沖我揚了揚下巴,“可惜他在偷渡出國的時候就被殺了。這些年便宜了我,借著他醫(yī)生的身份篩選病人的信息,才這么容易能找到合適的臟器,讓我茍活了這么多年。”

我倒吸一口冷氣。

移植的器官不可能在體內(nèi)永久存活,臟器失活后就要進行二次移植,可想而知,十年來,柯以東殺了多少人?

可他還活著。

“可你還活著,你憑什么叫我母親給你償命!?”

“憑什么?”柯以東冷笑,“我不光要你母親給我償命,還是我找人毀了你女兒??!都怪你這個臭婊子,你媽捅了我,我做了脾臟摘除,不能勃起,我踏馬不行了??!”

“那是你咎由自??!”

砰!

砰砰!

三聲槍響,柯以東被擊斃。

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胸前的三個血窟窿。

小小的幾?;鹚帲p而易舉粉碎了他耗資數(shù)十億才勉強維持的生命。

很多警察沖進來,卻不是沖著死去的柯以東。

“孟婷婷,你被捕了,有確鑿證據(jù)表明,你殘忍的殺害了五名同班同學?!?/p>

婷婷無比平靜的伸出手,任由警察將自己銬住。

“你們干什么!你們搞錯了吧!你們要抓的是柯以東,不是我女兒!”

“許女士請您冷靜,如果沒有確切證據(jù),我們不會隨便抓人。”

我抓著警察的手哭訴,“你們要抓就抓我吧不要抓我女兒,那些人都是我殺的,是我把他們掏心掏肺!我要看看他們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萍萍,那些都是你幻想出來的?!?/p>

顧晏河心疼的抱住我。

“不可能!我就把那些衣服鎖在衣柜里,把那些人心藏在冰箱里!不信你們可以去查???”

“萍萍你知道的,柜子里什么都沒有?!?/p>

我愣住了。

是啊,都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婷婷,我看見婷婷帶回全是血的校服,我親眼看見婷婷殺人。我難受,我愧疚,所以我幻想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幻想著我藏起那些血衣,我把那些人心當作草藥熬成羹湯,我幻想婷婷喝了人血藥病就會好。

我幻想著我的秘密永遠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可這一切不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嗎?

婷婷哭著抓住我的手,“媽,沒什么的,我得了艾滋反正也活不久了。我給我自己報仇了,也給你報仇了,你看啊,我這不是抓到柯以東犯罪的證據(jù)了嗎?以后你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底下了?!?/p>

“婷婷快死了,我是那么多男人骯臟的產(chǎn)物,媽媽你需要很大的勇氣婷婷生下來,婷婷都知道。我快死了,只能用這種方式報答你了……”

我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13

柯以東終于死了。

婷婷被判死刑。

我生下婷婷后那三年,顧晏河私下里接近柯以東,想要收集柯以東的罪證。曾經(jīng)的“西平白雪”撿了柯以東不要的破鞋,變成了西平市人人喊打的資本走狗。

煤山無白雪,顧晏河最終也因貪污受賄和暴斃犯罪入獄。

我卻收到檢察院的檢驗報告,婷婷是柯以東的女兒。

我發(fā)了瘋似的把那張紙撕碎,諷刺一般又哭又笑。

柯以東啊柯以東,你怎么也想不到,你親手毀了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手毀了你自己的親生女兒??!

14

我沒有勇氣去送婷婷,更不知道該怎么樣面對顧晏河。

那天晚上,我站在醫(yī)院頂樓的天臺山,樓底下全是謾罵的聲音。

“臭婊子!怎么不跳?。俊?/p>

“不跳你裝什么啊?浪費時間!”

我平靜的微笑,如果真的能以命換命的話,醫(yī)院的天臺上,一定站滿了排隊的母親吧。

我把我和婷婷的那些照片灑向人群,那里面是潔白的手臂,是柔軟的胸脯。

這就是整個社會都不敢直視的東西!

一個女性的身體!

一個母親的身體!

我們生來就是赤裸的,可那時候,從來沒有人說我們骯臟。

我從天臺上一躍而下。

如果這些人真的爛到骨子里。

我這條殘缺的性命,不外乎是在深淵里解脫。

可但凡他們還尚存一點良知的話,但凡還有一個人愿意停下聲討受害者的鍵盤,愿意將矛頭對準真正的魔鬼。

那里,就是我想要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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