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國劇，是看一部坑一部。

韓劇也沒好到哪里去。

被創出心傷后，上周顫顫巍點開了一部新劇，兩周追到8集。

開分9.1，逆跌漲到了9.4。我宣布，它就是我今年的治愈糖果——

《苦盡柑來遇見你》。

上世紀60年代。

濟州島。

吳愛純幼年喪父，母親再嫁到隔壁村，她跟著奶奶和叔叔一家生活。

她的身后，永遠跟著一個黑壯小子：梁寬植。

10歲的愛純在為廣闊的未來憧憬時，海女大嬸們問寬植想做什么。

寬植說：第一先生。

海女的女兒，和魚販的兒子。大嬸們打趣著哈哈大笑。

寬植看似怯懦，膽小，但在成為愛純的“第一先生”這件事上，篤定認真。

給愛純叔叔送魚時，他會在草繩上多掛上一條。明明膽怯，卻依然在看地后抬起眼神：你們家明明有6個人，但你每次只買5條魚。

愛純媽媽死后，愛純留在了繼父家。寬植幫她一起帶弟弟妹妹，和她一起開墾菜地，將荒地變成了豐收之地。

愛純有“文學少女”的包袱，喊不出“賣卷心白喲”。她在攤位上看書，寬植便幫著售賣，毫不在意斜對面自家攤位上母親的眼神。

10年如一日，寬植跟在愛純身邊，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成為別人口中好笑的愛純的“仆人”。

即便愛純不喜歡濟州島，天天說要去大城市，哭著嚷嚷絕不跟寬植這種連“懷舊”都不懂的窮人在一起。

你以為這是一個舔狗舔到終成眷屬的故事嗎？

并非如此。

18歲那年，油菜花地里。

寬植小雞啄米般，親了愛純。說誰叫她嘴巴每天都亮晶晶的。

慌張的愛純說出了心聲：我14歲就在等了。

好家伙，原來是青梅竹馬、雙向奔赴！

隨著故事推進，我們這才知道，從來不是寬植單向付出。

寬植受欺負時，愛純一次次為他狂奔而來。

愛純委屈時，寬植一次次拿出勇氣，給出那個時代令人始料未及的答案。

六七十年代窮困閉塞的濟州島，傳統的東亞文化圈里，寬植和愛純的愛情和婚姻，是如鏡頭語言般清新的存在。

什么才是好男人、好丈夫？編劇讓寬植成為了一個近乎滿分的模板。

看得人潮濕又溫暖。

很多網友說，這不就是韓版《父母愛情》嗎，太好磕了。

愛純和寬植的愛情，確實好磕。

可《苦盡柑來遇見你》的核心，并不是讓觀眾再次憧憬戀愛和婚姻的父母愛情。

那時候濟州島的女人，最多的出路，是成為海女。

海女，即徒手下潛的女性漁民。

高風險、低收入。

沒有男人愿意干。

60年代的濟州島，人口20萬，海女就有3萬。很多女性懷孕七八個月，甚至還要繼續下海。

愛純的母親光禮就是海女。每次看到母親憋氣半天沒上來，愛純擔心又害怕。

10歲的愛純因此寫了首《笨鮑魚》，部分內容如下：

每天除了鮑魚就是鮑魚/暴風雨中的鮑魚/比孩子還金貴的鮑魚/……/她賣一只鮑魚能賺100韓元/我真想付錢買下她的一天/背痛的媽媽/咳嗽的媽媽……

愛純痛恨海女的命運，光禮也是。

但光禮不得不成為海女。

愛純的父親死后，光禮二嫁，又生了兩個孩子，丈夫是個好脾氣的軟飯男。養家的擔子全壓在了光禮身上。

她被其他海女罵“貪婪”“吝嗇”。光禮直言，為了養活孩子，她什么都做得出來。

光禮嗓門大、說話不留情面，皮膚被海水割得粗糲，對愛純也沒有溫言細語。

但聽女兒得了37票，卻依然輸給富人家20票的小子，只當了副班長時，她為別人翻了二畝地，只為借一串珍珠項鏈，穿上結婚時的套裝，拿了禮品，去找了愛純的班主任。

回來時，她對愛純說：你一定要過恣意的人生。

聽女兒在叔叔家吃不到魚，她提了兩串魚，夜里風風火火翻山而來，一腳踹翻了院里的盆，甩下黃魚，帶走了愛純。

因常年下海，得了呼吸病，預感到要死亡，她深夜去找了前婆婆，希望若是有天愛純來找他們幫忙，請一定幫她一把，那一定是愛純走投無路了。

光禮29歲的海女人生，在愛純10歲時戛然而止。

如光禮所愿，愛純沒有成為海女。

但也沒能上成大學，走出濟州島。

繼父用各種托辭和謊言留住她，讓她拉扯了弟弟妹妹8年。

叔叔家破產了，說長子都沒能上大學，你上什么大學。只安排了愛純進廠做女工，要求每月工資上交一半。介紹工作的報紙上，登載著“女工中毒身亡”的消息。

“做牛做馬都不要做濟州島的女人。”

愛純和寬植私奔了。他們奔跑的夜里，赫赫然掛著“預防女性離家出走”的橫幅。

結果自然是失敗而歸。

愛純被開除，寬植卻只是強制休學。

奶奶點名殘酷的真相：雖然是一起私奔，但男孩會被說英雄，女孩會被說不知廉恥。

兜兜轉轉，轟轟烈烈一番后，愛純和寬植結婚了。

女兒金明才幾歲時，寬植奶奶就試圖進行儀式，讓金明成為海女。

和母親當初踢翻叔叔家院內的盆一樣，愛純上前，掀翻了小飯桌，第一次朝著婆家崩潰大吼：

“她是我的女兒，不是養家糊口的人！”

濟州島的規矩，女人是禍水，不能上船。

寬植讓愛純上船，愛純猶豫。女兒金明跑了上去，被她一把拽住。她沒法對女兒說出“你上船不吉利”，便沖破所謂規矩，和金明一起上了船。

愛純守住了女兒的小單車，也守住了女兒向上的自由。

一次次無助，一次次掙扎，一次次抗爭，給愛純力量的，不是模范好老公寬植，而是她的母親光禮。

即便到了六七十歲，光禮去世幾十年后，她的精神寄托，依然是母親。

理想的愛情，自然動人。

但《苦盡柑來遇見你》更令人動容的，是女性的代際托舉。

29歲被困在海里的光禮，揣著恨全世界的力量瘋狂干活，只為活著，為讓女兒有新的路可走。

愛純拼了命的人生，依然沒走出濟州島。但她依然寫詩，依然掙扎，成為了道東里首位女性副社長、首位女性社長，將女兒送到了首爾大學，送出了國。

金明交往了家境頗好的男友，結婚即可躍階層，男友母親讓她做家庭婦女。吃夠了窮困的苦，金明依然看清了這種假性階層躍遷，痛罵男友：和你老媽過去吧！

就連守在家里一輩子、毫無發言權、只能看著兒子孫子敗光家產的奶奶，也因光禮的話，在愛純夫妻最困難的時候，拿出了偷藏的全部積蓄，讓他們買了一艘船。

還有接濟愛純的海女大嬸們、給愛純交房租的繼繼母、偷偷給愛純米缸里倒米的房東、想資助金明留學的女教授、幫金明證明偷竊清白的保姆……

這些人性的光輝，同樣動人。

今天，爽文爽劇大行其道，連復仇的巴掌扇得不夠響亮，都要被嘲。

女性主義更是被曲解成了“單身主義”、徹底不靠男性的“獨立主義”。

《苦盡柑來遇見你》里的女性人生，看來實在憋屈，不爽，不夠正確。

但它卻賦予了現實更多力量。

她們是被困在時代里的人。

她們無法走出爽文的人生。

也無法交出令我們覺得滿意、聰明的答卷。

但她們每個人艱難邁出的一小步，才有了從奶奶到金明的一大步。

哪怕是平等的吃一口零食、拒絕不合理的要求，有掙扎，有小小的抗爭，在我看來，這都是一種覺醒，一次勝利。

愛純拿著女兒首爾大學通知書，站在大學門口拍照，彌補她的大學夢。

我為愛純遺憾，但并不覺得苦澀。這是她選擇的，且在那個時代能走出的很好的路。

有人說，《苦盡柑來遇見你》取得不好，只有愛情。

我倒覺得，這個你，不只是寬植，更是一代比一代更向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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