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云（Zhang Yun）

南京大學教授

特朗普關稅沖擊波不會讓美日、美韓同盟關系瓦解，但會促進日韓的戰略覺醒，加速東亞地區一體化進程。

4月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對全世界征收10%的相互關稅，同時根據各國情況征收更高稅率。當人們普遍關注美國政策巨變對中國的影響時，我們也應認識到這一沖擊波對美國盟國的戰略影響同樣深遠，在亞洲首當其沖的就是日本和韓國。

首先，特朗普關稅沖擊波將使日韓兩國重新定義國家安全的焦點，使之從應對外部威脅、強化自身軍事力和同盟威懾力，逐漸向聚焦國內經濟振興傾斜。

以韓國為例，尹錫悅執政后，韓國將北朝鮮作為國家安全的首要威脅，配合拜登政府在本地區構建一體化軍事威懾戰略，通過恢復大規模軍事演習強化美韓同盟，并與日本迅速改善關系。然而，尹政府在國內經濟方面政績不佳，韓國少子化程度日趨嚴重，2024年韓國的出生率僅為0.75，處于世界最低水平。韓國老齡化程度也相當嚴重，但養老金改革止步不前。在尹錫悅任總統期間，韓國的房地產價格上漲7%，韓國社會特別是年輕人對未來信心不足。

從2024年12月尹錫悅宣布緊急戒嚴，到2025年4月4日其被罷免，這幾個月韓國政局的混亂進一步對經濟造成負面影響。此次特朗普政府對韓國征收25%的關稅更是對尹政府“對美一邊倒”的巨大戰略諷刺。韓國目前面臨政局不穩定、經濟不景氣和對美關系不確定三重壓力，但沒有任何一項可能通過強化軍事力量和同盟得到緩解。

▲2月7日，日本首相石破茂訪問美國。

其次，特朗普沖擊波會讓日韓兩國在戰略方向上再次開啟向東亞地區一體化傾斜的進程。特朗普政府執政后，日韓很清楚美國的關稅戰將開始，但兩國都抱有美國的對象主要是中國、對同盟國家會網開一面的幻想。

以日本為例，石破茂政府的基本戰略始終以說服特朗普將日本從對象國名單中排除為目標。2025年2月，石破茂訪問美國，特朗普沒有太多提及關稅讓日本松了一口氣，而聯合聲明中提出的構建“美日關系黃金新時代”似乎更讓日本對美國將給予日本特殊待遇有了新的期待。軟銀、豐田等日本大企業也配合政府承諾加大對美投資力度，以期待特朗普會手下留情。然而，經濟產業大臣訪美談判空手而歸，展示了日本政府對特朗普關稅戰沒有備案的被動局面。此次特朗普決定對日征收24%關稅的“無情”，更讓日本在經濟上對美綏靖政策的窘境暴露無遺。

特朗普關稅沖擊波會讓日韓認識到過度依靠美國的巨大風險。包括日韓在內，亞洲企業都需要將首要市場從北美轉移到本地區，以及進行相應的產業鏈重組和調整，而這意味著新一輪東亞經濟一體化的到來。2024年，中國和東盟自由貿易協定3.0版實質性談判結束，意味著中國14億人口和東盟6億人口兩大市場全面對接，而中等收入群體不斷擴大的消費市場意味著占世界25%人口的超大規模市場出現。中日韓貿易額高達8000億美元，三國占世界GDP的25%，2022年區域全面經濟伙伴協定（RCEP）生效，中日韓通過間接方式實現了三國自貿協定，特朗普沖擊將加速日韓參與地區一體化的趨勢。

▲3月30日，中日韓經貿部長會議在韓國舉行，三方就加快中日韓自貿協定談判進行討論。

最后，特朗普關稅沖擊波將會讓日韓的對外政策朝著務實方向傾斜。2023年8月，美日韓三國領導人首次舉行峰會，他們在聯合聲明中提出“戴維營精神”，強調三個共有自由民主價值觀的同盟國家對抗所謂的威權國家、維護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的使命。然而，特朗普的相互關稅違反WTO規則，直接挑戰自由貿易的國際秩序。事實上，以“自由對威權”為口號號召構建民主國家同盟的拜登政府，已經讓日本領教了所謂規則是服務于美國利益的規則。拜登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由否決日本制鐵對美國制鐵公司的并購，這是對商業行為的赤裸裸國家干預，而以同盟國危及美國國家安全為理由，更讓日本感到難堪。

特朗普關稅沖擊波不會讓美日、美韓同盟關系瓦解，但會促進日韓的戰略覺醒，加速東亞地區一體化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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