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劉琴，今年48歲，初中學歷，來自一個偏遠的小縣城。

結(jié)婚早，丈夫是同村的鄰居，靠開貨車維持生活，常年在外跑運輸。我們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已成家立業(yè)，女兒今年剛大學畢業(yè)。

我年輕時候在鎮(zhèn)上的棉紡廠做過幾年工，后來廠子倒閉，就在家附近開了家雜貨鋪。

雖然辛苦，但也能貼補家用，供兒女上學。我丈夫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小事務基本都由我一人張羅，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父親在我母親去世后，身體漸漸不如以前。

那時候我哥家房子正裝修，嫂子又帶孫子忙不過來，于是我就開口說：“爸，要不你先來我這邊住，等我哥那邊騰出地方再說。”父親沒說什么，第二天就帶著一床被褥和幾個袋子來了。

這一住，就是八年。

02

我原本以為，父親年紀大了，來了我家，能享點清福。可實際上，他脾氣倔強，一點不比年輕時好相處。

剛開始的兩年，我每天給他做飯、洗衣服，天冷了給他添衣，生病了陪他去醫(yī)院，藥也是按時吃、按時買。可父親卻總覺得我對他不如嫂子好。

“你嫂子給我買的是那個大牌子的鈣片，比你這強多了。”
“你哥家那邊床軟，晚上睡著舒服。”
“你這屋子真悶，連個窗戶都小。”

有時候，我弄了點新鮮的豬蹄燉湯，剛端上桌，他嘗一口就皺眉：“怎么這么咸？你這手藝是退步了。”我心里有苦，卻不敢頂嘴，只能賠笑：“爸，您要是不愛吃，我再去煮點面。”

我女兒從小跟我親，小時候一放學就跟爺爺膩在一起。

可慢慢地，父親開始嫌她不懂事，說她不幫忙干活，不懂得尊老。

女兒委屈地問我：“媽，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我只能哄她：“你爺爺年紀大了，脾氣不好，你多讓著點。”

最讓我寒心的是，有一年中秋節(jié)，我哥一家來我們這邊過節(jié)。

席間喝了點酒，父親突然指著我對我哥說：“你看看你妹妹，嘴上說得好聽，什么都為我好，實際上呢？

吃的差、住的差，連我生病也拖著不去醫(yī)院。

我在她家這幾年，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那一刻，我心像被刀子扎了一樣。哥嫂臉色也不太自然，嫂子干笑著：“爸，您要是覺得不方便，搬我們家來，我們騰個屋子出來。”

我強忍著眼淚，裝作若無其事：“沒事，爸愛住哪兒住哪兒，我都聽他的。”

其實我不是沒盡孝。我哥每月給父親兩百塊零花錢，但我每個月都要貼上五六百，還不算看病花銷。他老人家嘴上說不圖錢，可每次我給的少了，他就悶悶不樂。

記得有一次，他大晚上跟我吵，說我買的毛巾質(zhì)量太差，擦臉掉毛。

我一氣之下，說了句：“爸，您要是心里總是覺得哥嫂好，怎么不去他們家住？”他啪一聲把筷子摔桌上，罵道：“你這女兒真沒良心！

我白疼你了！

你還敢趕我？”

那一晚，我躲在廚房偷偷哭了半宿。

后來我對丈夫提起這事，他嘆了口氣說：“老人年紀大了，有時候念叨兩句，你別往心里去。”可每次父親當著親戚說我不孝，我心里就像被千斤石頭壓著。

我曾試圖和父親溝通：“爸，我真的是盡力了，您要是不滿意，我……我讓哥來接您回去。”他輕輕一哼：“你這話什么意思？你就是嫌我礙事唄。”

后來有一次，父親生病住院，我請了三天假全程陪著。哥來看了兩個小時就走了，嫂子打來電話說要照顧小孫子，走不開。父親卻在病床上說：“你哥忙，嫂子辛苦，不能怪他們。”

我聽完這話，心里那根弦終于繃斷了。

父親出院那天，我主動給哥哥打電話：“爸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你家房也裝修好了，要不你把爸接回去住段時間？你不是說爸也想換個環(huán)境嗎？”

哥一開始推辭，說現(xiàn)在家里緊張。我咬咬牙說：“哥，他是你爸，也是我爸，可我家真的……撐不住了。”哥哥沉默了半晌，說：“那行，我這周末過來接。”

周末那天，父親收拾行李的時候，一言不發(fā)。我?guī)退B好衣服，放進行李箱，他突然說：“你是不是盼著我早點走？”我眼圈一紅：“爸，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您總說我對您不好，我怕您在我這兒住著委屈。”

他沒再說話，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

送走父親的當天，我站在窗前看著那輛車駛遠，心里空落落的。女兒握著我的手，小聲說：“媽，咱家終于安靜了。”

03

父親走后，我常常夢到他坐在我家陽臺上曬太陽，一邊喝茶一邊嘮叨著什么。我知道，他未必真的覺得我不孝，他只是老了，心里沒底，總想引起關(guān)注。

但我也是真的累了。

八年，我盡了一個女兒能盡的責任，可他卻從未肯定過我一次。或許他心里，始終覺得我應該無怨無悔地照顧他，就像我媽當年照顧他那樣。

我哥后來打電話來說，父親在他們家狀態(tài)還不錯，就是偶爾還會說起我，說我“心狠”。我笑了笑，沒有回話。

每個人的孝順方式不一樣。 我不曾虧欠他衣食住行，可他要的是情感上的圍繞與順從，這一點，我始終做不到。

我沒有后悔讓他走，只有淡淡的遺憾。

也許多年后，當我老了，也會明白那種孤獨。但至少現(xiàn)在，我希望自己能喘口氣，不再被無形的“孝道”綁架。

這個決定，不是放棄親情，而是學會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