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述

2004年，中國人李德民站在俄羅斯遠東遼闊的荒地上，望著眼前上千公頃的黑土地，這里山傍水繞，土壤肥得能攥出油，卻成片撂荒。他實在想不通：“地這么好，咋就沒人種呢？”

十年后，李德民已將這里拓展成了1.5萬公頃的農業王國，涵蓋了從種植到深加工的完整產業鏈，年盈利達600萬美元。而李德民的成功僅僅是一個縮影，在這片黑土地上，數千名中國農民用鐵鍬和汗水，正默默書寫著一場跨越國界的“農耕傳奇”。

沉睡的黑土地

地廣人稀的俄羅斯，尤其是遠東地區，閑置土地問題一直是經濟發展的一大痛點。這里土地廣袤且肥沃，發展潛力巨大。夸張地說，這里幾萬年草甸腐殖化沉淀出的沃土，就連插根筷子都能躥穗子。

然而令人唏噓的是，這片肥沃土地，卻被蘇聯解體后的蕭條凍住了生機：60%的耕地撂荒，只剩野草在風中搖擺。

蘇聯解體后，精心設計的補貼制集體農莊體系隨之崩潰，1990--2006年間，遠東地區原本相對肥沃的狹長地帶，大片耕地被廢置，村民們紛紛離開，去遠方尋找生計。而留在當地的農民，對待種地簡直等同于開“盲盒”。

“春天撒下一片種子，撒完就回家睡大覺，到了收割季節回來瞧一眼，長得好就用收割，長得不好就一把火燒了?！?/strong>天賜的沃土就這樣被他們給糟蹋了。而在邊境線另一側的中國東北，還有大批的農民沒有土地耕種。

因此，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大批中國人開始涌入俄羅斯遠東地區，投身農業經營。到2018年，遠東地區約220萬公頃的農業用地中，中國人參與經營的面積已占到了16%。

在遠東發展農業，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首先是租金便宜，根據土地品質不同，每公頃年租金僅需300--600元人民幣；其次是土質肥沃，地形平坦，非常適合大規模機械化作業；最后，這里的氣候與中國東北相似，種植經驗可以直接借鑒。

這些因素，使得遠東成為吸引中國農民的黑土地“新大陸”。

田壟的跨國故事

猶太自治州的Opytnoe Pole村，是中國農民在俄羅斯扎根的“地標”之一。

和許多來到這里謀生的中國人一樣，村民辛杰給自己起了個俄羅斯名字，叫“中國迪瑪”。上世紀90年代，迪瑪移居于此，一口氣租下了超2500公頃的土地，專門用來種大豆，還雇了10名俄羅斯工人和15名中國工人，妥妥的“農業CEO”。

離迪瑪不遠的地方，生活著李成斌一家人。大約2005年，李成斌和兒子李鑫來到遠東務農。他們在俄羅斯租下了約495畝的土地。

在俄羅斯生活的十年間，李鑫不僅學會了俄語，還娶了當地的俄羅斯姑娘妮爾婭·澤盧特斯卡婭，兩人一起開了一家養豬場。李鑫坦言，這里條件艱苦，尤其是冬天，但在這里他能看到在中國不一樣的前景。

為了工作，李鑫和妮爾婭還有他們年幼的兒子就住在一棟破舊的農場建筑里。這個中俄“混搭”的家庭雖條件簡陋，但卻展現了跨文化融合的溫馨與力量。

2004年入局遠東農業的李德民，短短十年間，就將他的3個農莊發展到了1.5萬公頃的規模，形成種植，倉儲加工，養殖，深加工產業一條龍產業鏈。早在2009年，他的農莊就被當地鎮政府稱贊，認為他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胺Q中俄農業合作的“標桿案例”。

據《環球時報》報道，黑龍江企業在俄羅斯搞土地開發占據絕對主力，其中東寧縣的境外農業開發區域已經拓展到俄羅斯6個州25個區。黑龍江農委的數據顯示，在2016年，該省企業在俄羅斯的農業種植面積達到1000萬畝。

這些數字背后，正是中國農民和企業對俄羅斯遠東廣闊土地資源的“開疆拓土”。

在偏見中犁出未來

存在合作的地方，沖突也在所難免。尤其是跑去異國他鄉，開墾別人土地的中國人，免不了受當地人敵視。

2013年，3名俄羅斯人闖入了阿穆爾州的一家中國工廠，用棍棒從一名中國保安手中搶走了60個雞蛋和2瓶油。幾天后，這3名俄羅斯人又來了，卻不想這次的保安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斧子。最終，這3名俄羅斯人分別被判處5—9年不等的監禁。

2017年，俄羅斯科學院一項調查中，有1/3的俄羅斯人認為，中國人在對他們進行“經濟擴張”，有1/2的人認為，中國人威脅到了他們的“領土完整”。不過說到底，這種敵視更多是偏見和傲慢的產物。

“早上7點出發，天黑了才回來，我幾乎都見不到他們。”俄羅斯人伊萬諾維奇這樣描述他的中國鄰居。

相比之下，遠東地區的俄羅斯人對待生活態度堪稱敷衍，他們厭惡工作，喜歡酗酒。來此務農的中國人經常吐槽，他雇傭的俄羅斯人工作一周拿到工資后就不見人影了，要么買酒，要么享樂，紀律問題嚴重。

當初李德民承包了1500公頃土地，沒過多久就讓土地煥然一新。俄羅斯人看到后驚嘆：“你們怎么把田壟弄得這么直？”這種在中國司空見慣的操作，在俄羅斯人眼里卻成了奇跡，可見他們在農業上的天賦確實有限。

因此，俄羅斯人對遠東中國人的敵視是毫無道理的。同樣一片土地，在他們手中就混到要靠搶劫食物才能生活的地步，在中國人手中就能變成黃金沃土。

當然，也有更多俄羅斯人明白這個顯而易見的道理：如果中國投資者離開，這片土地很快就會荒蕪，雜草叢生，他們也隨之失業。

所以，只有中俄兩國人民共同合作，開發這片富饒的土地，才能實現合作共贏。

結尾

“人不哄地皮，地不哄肚皮。”遠東黑土地的復蘇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了兩種文明的碰撞。一邊是中國人編織的現代化農業藍圖，另一邊則是俄羅斯人拿著伏特加，面對荒草的無奈嘆息。

未來或許還會有沖突，但越來越多的中國農民將繼續在這片土地上播種。這些種子會破土而出，長成莊稼，織成連接兩國的紐帶。畢竟，人們對豐收的渴望，從來不分是西伯利亞的雪，還是松花江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