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現(xiàn)場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病情再度惡化。據(jù)蔣經(jīng)國當晚日記記載:“憶晨向父親請安之時,父親已起身坐于輪椅,見兒至,父親面帶笑容,兒心甚安。因兒已久未見父親笑容矣。父親并問及清明節(jié)以及張伯苓先生百歲誕辰之事。當兒辭退時,父囑曰:‘你應好好多休息。’兒聆此言,心忽然有說不出的感觸。誰知這就是對兒子的最后叮嚀。余竟日有不安之感,傍晚再探父病情形,無變化,惟覺得煩躁。6時許,稍事休息。8時半三探父病,已開始惡化,在睡眠中心跳微弱,開始停止呼吸,經(jīng)數(shù)小時之救無效。”
另據(jù)“榮民總院”蔣介石病情醫(yī)療小組報告說:4月5日,蔣介石突感腹部不適,泌尿系統(tǒng)失靈。醫(yī)生認為蔣的心臟功能欠佳。傍晚8時15分,蔣的病情極度惡化。醫(yī)生發(fā)現(xiàn)蔣的脈搏突然轉(zhuǎn)慢,于是急用電話通知蔣經(jīng)國。當蔣經(jīng)國趕到時,蔣介石的心跳已不規(guī)則,血壓下降,情形甚危。當即醫(yī)生施行人工呼吸,乃至運用藥物和電極直接刺入心肌,刺激心臟跳動,心臟與呼吸恢復正常。但4到5分鐘后,心臟再度停止跳動。晚11時50分,蔣介石雙目瞳孔放大,經(jīng)搶救無效,這位統(tǒng)治中國內(nèi)地二十二年之久,又在臺灣偏安二十六年的大人物終于撒手西歸,享年八十九歲。
在蔣彌留之際,宋美齡與長子蔣經(jīng)國,次子蔣緯國,孫子蔣孝武、蔣孝勇均服侍在側(cè)。
蔣病逝之時,臺灣當局黨政軍要員在接到蔣病危通知后,于當夜趕到士林官邸,并在此舉行了在蔣遺囑上簽字的儀式。首先是由蔣夫人宋美齡簽,繼之由“副總統(tǒng)”嚴家淦簽。當“行政院長”、蔣的長子蔣經(jīng)國在其父遺囑上簽字時,“雙手發(fā)抖,已不成書”。其后,“立法院長”倪文亞、“司法院長”田炯錦、“考試院長”楊亮功、“監(jiān)察院長”余俊賢諸人都顫抖著提起筆在遺囑上簽了字。
當晚,蔣經(jīng)國以長子身份同宋美齡商量治喪有關(guān)事宜。經(jīng)商定:暫厝靈柩于臺北市南60公里處的慈湖湖畔。20世紀60年代初,蔣途經(jīng)此地,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在這里修建了一座中國四合院式的“行宮”,起名“慈湖”。蔣生前常來此小住,并囑咐在他死后靈柩暫厝此地,以達成其“心愿”。
島內(nèi)外反響
蔣病逝后,臺灣當局開動一切宣傳機器以表示對蔣介石死亡的“隆重哀悼”。從4月6日到17日蔣介石大殮的次日,臺灣的報紙將平日紅色套版一律改為黑色的版面,幾乎全部篇幅都用在有關(guān)蔣介石喪葬這個主題上。字典上一切美好的字眼幾乎都用盡了。臺灣新聞界使出渾身的解數(shù),盡最大努力對蔣的公共形象加以最后的神化、圣化、完美化。蔣的死亡被稱作“崩殂”,他的墳墓被稱為“陵寢”。臺報還宣稱:在蔣病逝時,“淡水海外東北角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金紅色的巨球,四周圍繞著五彩祥云,迤邐劃過天空,不旋踵電光閃閃,巨雷驚蟄,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蔣經(jīng)國在日記中也稱蔣病逝時“天發(fā)雷電,繼之以傾盆大雨,正是所謂風云異色,天地同哀”。這在實際上是不折不扣地把蔣當做封建帝王。
臺灣新聞界除了再次神化蔣之外,同時也透露出臺灣統(tǒng)治階層一種彷徨無主、失望沮喪,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情緒,借一位退伍老兵的口,《中央日報》報道說:“我一直期望著總統(tǒng)蔣公能帶我們回去,現(xiàn)在他老人家竟然先走了。”
蔣的病逝在島外也引起不同的反響。大陸方面反應相當平淡,除了一些主流報紙上有一些簡單的報道,官方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態(tài),使人感覺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一樣。
新華社一九七五年四月六日訊臺北消息:國民黨反動派的頭子、中國人民的公敵蔣介石,四月五日在臺灣病死。1975年4月7日《人民日報》的最后一版(第4版)上是這么報道的,標題是五個字:“蔣介石死了”。
1975年4月7日《人民日報》第四版,新聞在右下角。
來自外國的消息是:有些國家把蔣介石貶得一文不值,有些國家又把他說成是20世紀的英雄。蔣一生中最“忠實”的外交盟友美國,對蔣之死表示十分冷淡,福特總統(tǒng)原擬派農(nóng)業(yè)部長前來吊喪。后經(jīng)臺灣當局要求,才改派副總統(tǒng)洛克菲勒前來。福特對蔣介石病逝只作了禮節(jié)性的聲明,稱:蔣介石“是一個具有堅定正直的品質(zhì)、巨大的勇氣和深切的政治信念的人”,是“最后一位在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期的重要盟國領導人”。他的病逝“標志著中國歷史上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
另一“外交”伙伴日本,對蔣病逝表現(xiàn)出出奇的狂熱。4月7日,各大報均以頭版頭條新聞報道了蔣病逝的消息,多數(shù)日本報紙稱蔣是“近代中國所產(chǎn)生的英雄”。
其后,日本首相三木武夫以自民黨總裁的名義,給蔣經(jīng)國發(fā)了一個唁電。同時,自民黨決定派前首相佐藤榮作以“自民黨總裁代理”的名義前往臺北吊喪。由于中國內(nèi)地的抗議,最后日方連自民黨代表的名義也沒用,佐藤榮作與另一位前首相岸信介以“友人代表”身份出席了蔣介石的葬禮。
按照歷史定律,任何一位主要當政者病逝后,圍繞著權(quán)力繼承問題,必然有一番爭斗。這種狀況在蔣介石病逝后也依然存在。老的一代因蔣介石在世不好發(fā)作,蔣一死,已無人再能約束他們,他們不會買蔣經(jīng)國的賬。對于老一代此時此刻的心境,蔣經(jīng)國最明白不過了,經(jīng)過老蔣幾十年的培養(yǎng),蔣經(jīng)國長進甚大,羽翼日漸豐滿。他出任閣揆后的種種動作愈益顯示出“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蔣病逝時,盡管嚴家淦依“憲法”就任“總統(tǒng)”職,但國民黨統(tǒng)治體制是“以黨統(tǒng)政”,黨權(quán)高于一切。嚴家淦繼“統(tǒng)”,并未解決權(quán)力繼承問題。蔣經(jīng)國為順利繼承父位,接連拋出了幾個殺手锏。
首先采取以退為進策略。此一策略就是蔣經(jīng)國在其父病逝后第二天凌晨向國民黨中常會提出“辭呈”。江南稱蔣經(jīng)國此舉純系“荒唐”,并藐視新“總統(tǒng)”。
其次借父喪壓先朝老臣。在蔣介石病逝后,蔣經(jīng)國利用其父的偶像地位,做出“至孝感人”的樣子,一方面“悲哀跪哭,昏迷不省”,一方面抱病夜宿靈堂。報刊登出他“長跪致哀”的照片,又登出“求忠臣于孝子之門”的阿諛之言,并推論說:“由于蔣院長的恪盡孝道,我們更感到國家信托得人,他所領導的政府,必然是一個大有為的政府。”
可憐的嚴家淦,大約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令他“恪盡孝道”的父親,剛剛當上“總統(tǒng)”,“政府”就已經(jīng)由別人領導了。蔣經(jīng)國深感自己地位還不夠固若金湯,故要報紙刊登他的舊作《我的父親》,還拿出蔣給他寫的一些字交給報紙發(fā)表。凡此種種,無非是想借他父親的聲威壓服先朝的“元老”。同時,他又為爭取民心,每天早晨去中山紀念館向瞻吊其父的老百姓致謝。
再次,策動軍界對他宣誓效忠。“國防部長”高魁元、“參謀總長”宋長志均系蔣經(jīng)國的親信,在老蔣病逝后,高、宋二人明確表示對蔣經(jīng)國效忠。同時與情報機構(gòu)協(xié)同,嚴密注視社會動態(tài),使蔣病逝后臺灣的混亂局面與不安定情緒得以穩(wěn)定下來。
空前“國葬”
嚴家淦在蔣介石病逝7個多小時后便繼任“總統(tǒng)”,時間之快為歷史僅見。嚴繼任“總統(tǒng)”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特派倪文亞、田炯錦、楊亮功、余俊賢、張群、何應欽、陳立夫、王云五、于斌、徐慶鐘、鄭彥茱、黃少谷、谷正綱、薛岳、張寶樹、陳啟天、孫亞夫、林金生、沈昌煥、高魁元、賴名湯等二十一名人員組成治喪委員會。與此同時,“行政院”宣布三件事:
1。自4月6日起,歷時一個月為“國喪”期,“國喪”期間停止娛樂、宴會及各項慶祝集會;
2。軍、公、教人員一律著素色服飾,并佩帶2.5寸寬的黑紗;
3。蔣介石遺體停放國父紀念館五天,供民眾瞻吊。
當時更規(guī)定彩色電視畫面一律改為黑白,全臺停止娛樂、宴會及各項慶祝集會30天,后來因為停止娛樂30天影響太大,才改至4月16日蔣移靈為止,但為表“舉國”哀悼,4月16日至18日則是禁屠3天。
4月6日凌晨2時,蔣遺體由士林官邸移至“榮民總院”。翌日,允許民眾瞻仰遺容。在蔣靈堂四周插了八十八根蠟燭,正中供奉著蔣的巨幅遺像及遺囑。靈前有五個用索菊綴成的十字架,正中一個為宋美齡所獻,上款書“介兄夫君”,下款書“美齡敬挽”。
4月9日,蔣靈柩移至國父紀念館。移靈前,蔣經(jīng)國親自為其父穿衣服,按照鄉(xiāng)例,給其父穿了七條褲子、七件內(nèi)衣,包括長袍馬褂。遺體貼身包著絲棉,足著黑襪、黑皮鞋。胸佩大紅采玉勛章,左右兩旁佩戴國光勛章、青天白日勛章。蔣最喜歡讀的《三民主義》、《圣經(jīng)》、《荒漠甘泉》和《唐詩三百首》四部書也被宋美齡放在靈柩之中。另有氈帽、小帽各一頂,手套一副,手帕一塊,手杖一支。這些都是蔣晚年平日常用之物。一切料理就緒之后,才由“榮民總院”移靈至國父紀念館。
移靈時,由于蔣經(jīng)國在蔣介石遺體前一次又一次地“長跪致哀”,并且照片都登在報紙上,于是,他手下的一批人也就紛紛上行下效,率領他們自己的手下人在靈堂或路邊跪祭。為了證明蔣得到臺灣民眾的擁護,《中央日報》刊登了“省政府主席”謝東閔率各縣市縣長市長長跪蔣介石靈前泣悼的照片。在20世紀70年代號稱民主社會的臺灣,竟然出現(xiàn)了穿西服官員匍匐跪地“吊祭先王”的場面。
從4月9日起,嚴家淦和全體治喪大員輪流在國父紀念館為蔣守靈。其間,臺灣當局不知出于何種心態(tài),發(fā)表《告大陸同胞書》,號召完成蔣遺愿,同時繼續(xù)奉行貫徹蔣介石對大陸同胞的一切“保證”。
4月16日是蔣介石的大殮日,8時5分儀式開始。8時8分45秒,蔣靈柩的棺蓋放在7尺銅棺之上。
禮畢后,臺灣當局還怕蔣介石不能升“天堂”,又在蔣的大殮日,輔以基督教儀式,由牧師周聯(lián)華主持了追思禮拜與安靈禮。周聯(lián)華在證道中引述了蔣的所謂“嘉言”:“忍受試練越深,贊美的歌聲越高。屬靈的奧秘祝福即在試練之中,豐盛的生命必須經(jīng)過在狂風暴雨之中生長的。以信為本的人必定有一千次頂大的試練等在前面。”
其后,周聯(lián)華領讀經(jīng)文—詩篇第二十三篇,讀啟應文。追思禮拜結(jié)束,響起圣樂,紀念館外鳴禮炮二十一響。接著,蔣的靈柩在執(zhí)紼人員的護送下,停放在靈車之上。
靈車前面用二十萬朵深黃色的菊花裝飾,兩邊各有幾條白紼,車前掛青天白日“國徽”及鮮花十字架。靈車隊共由九十九輛車組成,由憲兵隊開道車引領,包括“國旗”車、黨旗車、統(tǒng)帥旗車、奉行蔣遺囑令車、捧勛車、遺像車等。車隊后面是宋美齡挽大型黃菊十字架,家屬隨其后。車隊載著兩千多名執(zhí)紼人員緩緩駛向蔣靈柩的暫厝地—慈湖。
移靈大溪陵寢時,全臺民眾就地肅立致哀一分鐘,從臺北到大溪62公里,二百多萬人沿途設案路祭、跪拜迎送,甚至不乏榮民、榮眷哭倒在地,如喪考妣;而凡是不合喪悼氣氛的廣告都拆除,交通路口則搭建牌樓,甚至包括醫(yī)院等多數(shù)行業(yè)全都停止營業(yè)。
下午1時10分,安靈禮在慈湖賓館完成。蔣的靈柩停放在正廳中央的靈堂上。靈堂以黑色花崗石建造,長3.2米,寬1.8米,高1.43米。靈堂上鑲著青天白日徽,靈臺基層四周綴滿白色雛菊。正廳東側(cè)是蔣原臥室,房內(nèi)一切布置保持原狀。靠窗子的地方有一張深咖啡色的書桌,桌上有一架蔣生前使用的電話,大理石筆筒和一個白色的碗,書桌南側(cè)有一臺黑白電視機,還有蔣的鴨舌帽與眼鏡,并排放在電視機上。北面靠墻地方有一個書架,放著蔣生前讀過的各種書籍,墻上掛著一幅宋美齡的畫。在臥室的茶幾上,放著一張蔣生前用紅鉛筆寫的一張便條,上書“能屈能伸”四字。
安靈禮完成后,蔣經(jīng)國對參加大殮的人員表示答謝說:“先君崩逝,野祭蒼哭,敬禮致哀,悲慟之深刻與虔誠之厚意,令人萬分感動。經(jīng)國遽遭大故,哀慟逾恒,無法踵謝。惟有奉行遺命,鞠躬盡瘁,以報答我國同胞之至誠之厚望。”
至此,蔣介石喪禮才算完結(jié)。此次喪事排場之大,實為古今中外所少有。
蔣介石戎裝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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