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以暴制暴，以惡懲惡，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觀眾拘泥于現實中蒼白說教的無力感。進而在近乎輪回的“惡緣”里找到了復仇的爽感。

勞力士作為禮物，于觀眾眼中多了一層延展解讀：

作為一場惡緣的延續，人性之惡永無止盡。

作者 |王重陽LP

編輯 |小白

排版 | 板牙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廢墟、焦尸、回憶、惡緣。

一切以“樸在永”的惡緣開始，又以“樸在永”的惡緣結束。

就像戴在他手上的那塊勞力士一樣，輾轉最后來到曾被他強暴的女人未婚夫手中。

所以《惡緣》像一個輪回：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該劇唯一一個差點墮入“輪回”的女子獨自走在漫天的飄雪中時，她成了一個故事中最“干凈”的人，但她并不知道未婚夫告訴她的“雨過天晴”究竟是什么意思。

觀眾知道，看似人畜無害的未婚夫安慰她的前夜，親手劃開了惡魔的肚腔。

因此在她眼中，自己得到的是救贖。

而未婚夫眼中，這個秘密或許同樣也是另一場“惡緣”。

牽涉進來的六個人，六集故事，每一集一個名字和主題，分別是《欠了高利貸的男人》《棄尸的男人》《不義之人》《無法走出過去的女人》《回到過去》和《惡緣》。

這部改編自同名漫畫，由Netflix出品的韓國犯罪驚悚劇4月4日播出，截至4月16日已高居Netflix全球非英語集排行榜亞軍。

通宵看完后，大致梳理一下幾個人物交織在一起的故事，再看看主創資料，恍然：

這是他的風格。

導演、編劇李日炯上一部作品是電影《我記得》，講的是一個從日據時代活下來的老人患上了阿茲海默癥，他打算在記憶消失前實施復仇，影片也是主打一個“以暴制暴”，主人公在整部電影中的仇恨與痛苦，最后通過記憶顛覆帶給觀眾反轉之下的震驚與思考更是該片亮點。

“我”的憤怒源于“我”的懦弱。

這就是人性。

“人性”，好作品一定留白于人性。

所以《惡緣》也是如此。

李日炯采取了相似手法，在前四集布撒“煙霧彈”，用“樸在永”手腕上的勞力士引導觀眾產生錯覺，隨后通過三條故事線分散觀眾的注意力，最后合流一處時，真相才浮出水面。隨后又在大家以為“不過如此”時再用勞力士作為一種象征性符號：

壞人永遠是壞人。

好人未必是好人。

01

《惡緣》在主線之外展現的信息量很多，無需刻意說明，讓懂的都懂。就像開篇“惡緣”始作俑者樸在永（李熙俊 飾），開場十幾分鐘馬上交代了他的身份底色：

三十多歲，一事無成，底層人士，不僅欠房租還欠下高利貸。

黑幫老大上門追討，人家還貼心地把他帶去一處黑作坊，讓他看著旁邊即將被活體取出器官的倒霉蛋，給他手機設定30天，告訴他30天后不還錢，他也會被噶腰子。

這么一個人，在工廠從事體力勞動，卻看不起來韓國打工的中國朝鮮族工人張吉龍（金成鈞 飾），明里暗里一直喊他“中國佬”。似乎只有在“中國佬”面前才能找回些許優越感，哪怕自己的生命開始倒計時。

而張吉龍眼中樸在永是個“畜生”，為了騙保不惜雇傭自己偽造車禍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

哪怕身為延邊黑幫的自己手里也不知欠下多少條人命。

這種微妙的鄙視鏈注定了兩人從“合作”到廝殺的必然。

只是即便張吉龍身死，他和他找來的幫手金范俊（樸海秀 飾）都只知道樸在永雇兇弒父是為了騙取高達5億的意外險，他們都不知道樸在永身上“30天大限”的事情，這也為結局增加了一絲黑色幽默的意味。

關于樸在永，《惡緣》通過情節漸進一層層剝開他的過去，接著我們能看到他父親對他的關心，并了解他的人性，知道他嘴里沒一句實話。

樸在永的“惡”一開始很清晰易懂：

他鄙視父親在教會奉獻的行為，在父親房間里搜刮老人的積蓄，隨手戴上父親的勞力士，接著被母校晚輩流氓追打，見到父親的保單心生歹念，找“中國佬”張吉龍殺人。刻意在外面制造不在場證據，等警方打電話來時自己躲在洗手間里醞釀悲傷情緒，接著趴在父親尸體邊“嚎叫”。

然后他傻了——

警方告訴他，他父親是被埋起來的。

其實張吉龍也傻了：

他好像不會開車，只會殺人。

所以故事轉向第二條線：

《一個偽中產醫生的仙人跳騙局升級計劃》

02

韓相勛（李光洙 飾）看起來傻，他本人并不傻。所以當他反復琢磨后才明白，那天晚上約上美女裕姃（孔升妍 飾）春風一度后，開車回城途中那個被他“撞”死的老者是被人從天橋上丟下來的。

而在裕姃和同伙金范俊看來，這屬于“一魚兩吃”：

金范俊開車載著張吉龍在指定地點撞向樸父（崔宏一 飾），下車后發現人沒死，不僅沒死還瞅了他們一眼。那邊裕姃正打算按流程讓金范俊上場假扮一出“仙人跳”敲詐韓相勛，金范俊索性帶著樸父的尸體提前埋伏，裕姃則算準時間在車上挑逗韓相勛遮擋他的視線……

接著全劇中最精彩的一幕開始了：

假扮無辜路人的金范俊慫包似的“路過”，被手足無措的韓相勛一頓敲打，又轉賬又威脅。看這段時兩人的騙局尚未曝光，我也被金范俊的演技騙了過去。

琢磨過來的韓相勛通過行車記錄儀反復觀看，才發現天橋上笑成夠的金范俊，他大怒之下找裕姃商量，此時的他也不知道兩人是一伙的。只見剛才還溫柔的女人忽然翻臉，說他口臭，還拿起手機告訴他有很多男人等著和自己約會。接著被早已等候的金范俊迷暈，這對男女索性開往荒地意圖挖坑埋人。

結果裕姃被醒來的韓相勛看了個滿眼，他聽著女人對他的嘲笑怒極，挪到駕駛位開車沖了過去，只一下送走了裕姃。隨后被金范俊幾鏟子拍死。

金范俊殺人時，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拍他，他舉目望去，見四下無人。

鏡頭則給到了死不瞑目趴在車前蓋上的裕姃，她的死冥冥中喚醒了另一位出場時的女醫生李周妍（申敏兒 飾），讓劇情又回到了本劇開始的第一集：

醫院內，急救病房里奄奄一息的樸在永對醫生說出自己的名字。

李周妍記錄著，忽然停頓。

鏡頭給到樸在永手上戴著的勞力士。

李周妍的回憶隨著裕姃的死開啟——

在那個青蔥歲月里，情竇初開的李周妍被女混混裕姃嫉妒，她喚來三個混混戴著面具輪暴了李周妍。

本劇第三條線啟動：

惡魔在人間。

03

那個冬夜里的樸在永是羞澀的、勇敢的、陽光的大男孩。

這是李周妍的記憶。

直到她在警局里看到他和另外兩個欺負她的惡棍先后進入指認室。

“他是受害者啊，為什么把他抓進來？”李周妍錯愕，她記得那個在她昏迷前挺身保護她的男孩。

“他是主謀。”警察半是驚訝半是憐憫地說。

接著，李周妍崩潰了。

此后即使過去多年，人到中年的她依然每晚從噩夢中醒來。

自渾身燒傷的樸在永被推入病房的那一刻，“惡緣”在他身上終于有了結果——

張吉龍殺警察要跑路回中國，找樸在永拿錢。樸在永的保險索賠還在審理，走投無路的他也想到了殺人滅口。但武力值低下的他被張吉龍反殺。后者把他帶到廢棄樓房里，隨后張吉龍被趕來的金范俊殺死。

因為金范俊也走投無路了。

倒霉蛋韓相勛一夜風流時，并不知道他正被私家偵探監視著，雇主是他的妻子。只是拍著拍著，人家發現吃到了殺人的大瓜，刑警出身的偵探立即通知警方，警方畫影描形到處設卡。

于是金范俊先李周妍一步送這惡棍下了地獄，把他活活燒死。

動手前他說：

“我會替你活下去”。

接著身揣他的身份證，戴著勞力士想要離開，卻被倒塌的墻體壓住，隨后被燒得不成人樣。

醫院里，李周妍錯愕驚怒，“樸在永”劫后余生。

本尊已死，惡緣未了。

李周妍是幸運的，她有個愛她的男人，正民（金南佶 飾）跟蹤想要復仇的李周妍，看到她走向同樣崩潰的“樸在永”，人家大難不死，卻遇到一個死死糾纏的“瘋女人”，他說“我不是樸在永”，人家壓根不信。正民制止了正要殺人的李周妍，被設計吃下麻醉藥的“樸在永”再次慶幸：

位面之子，天命在我。

結果當他為了躲避同樣緩過神來的警方，坐在車站等待機場大巴想要出國時，發現自己手機上“30天倒計時”顯示為“0”，這時一輛面包車開了過來，幾個人下來把他拉上了車。

“樸在永”一直說“我不是樸在永”。

正民對他的人設已經了然：

“你這種人嘴里沒實話”。

隨即放下麻醉針，拿起手術刀在他神志清醒的狀態下開膛破肚……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樸在永”一直沒明白死里逃生的他頂替的這個身份在世上留下了多少惡。只有正民告訴他“這是我們之間的惡緣”。

“惡緣”這個詞在最后兩集中出現了幾次，“樸在永”作為惡緣的肇端在事實上也死了兩次，一次是被活活燒死，一次是被活體開膛。

他留在這個世上的勞力士，被黑幫老大當作正民“最后一次”手術的賀禮送給了他。

正民不知道這是“惡緣”，懸崖勒馬的李周妍也不知道愛人口中的“雨過天晴”真相可能更令她無法接受。

她只知道放下過去迎接新生的那晚，正民半道上要去給“親戚”治病。

正民也不曾料到一場“惡緣”兜兜轉轉在他手上告一段落。

但惡緣結束了嗎？

04

先說一個脫離《惡緣》的我的興趣點：

飾演張吉龍的金成鈞，代表作之一是電影《鄰居》，2012年這部電影讓他獲得了第49屆韓國電影大鐘獎最佳新人男演員獎。拿來一說是因為女主角是彼時還是小女孩的金賽綸。如今看來，她的故事也是一場“惡緣”。

飾演韓相勛的李光洙，內地路人對他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是韓綜《Running Man》，我不知道是人設問題和樣貌問題，李光洙身材高大，但總給人一種“慫包”的感覺。《惡緣》里他延續了這種印象，作為受害者看似無辜，其實也不值得同情。

婚內出軌（私家偵探接受他妻子委托調查他）、拔鳥無情（不知情時面對敲詐想要裕姃“分擔”經濟壓力），蘇醒后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逃跑報警，而是開車泄憤，最大的原因是女人說他“口臭”，讓他接受不了“溫柔”扯下后的真實。殺人后面對兇悍的金范俊立馬恢復“慫包”本色，束手待宰。

當然，集“惡”至極的莫過于金范俊和裕姃，他們從學生時代開始就無惡不作，金范俊坐牢出來，與裕姃見面，二人馬上著手新的詐騙計劃。

金范俊、裕姃和樸在永，與李周妍的悲劇都有直接和間接的聯系。金范俊以“樸在永”之名跑路時，看到了樸在永本人保存的李周妍學生時代拍攝的封面，忽然想起當年自己一念之差，差點親自施暴。不過最終，他還是以“樸在永”的身份死在了李周妍愛人的手里。

那么《惡緣》自播出至今廣受好評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

我認為故事有其宗教元素蘊含其中，比如開場交代樸在永父親在教會奉獻引發兒子不滿，父親則對修女說“我兒罪孽深重”，可能指的就是樸在永學生時代對李周妍的強暴。

不僅強暴，而且“殺人誅心”。

他絲毫不介意李周妍得知真相后的感受，甚至以此為樂。

金范俊作為樸在永和李周妍的“學長”，事實上在殺死樸父前他就知道有樸在永這么一號人存在，騙子遇到混子，惡人的世界里也存在鄙視鏈。

而代表正義的警方就一定是絕對正義嗎？

偵探所所長受李周妍委托調查當年輪暴她的三個混混，通過他與警察的對話可以得知三個信息：

一、他因受賄被開除警隊。

二、他是警察的前輩。

三、當年他是替“大伙兒”頂罪的。

《惡緣》里這類信息量很多，包括前面提到的張吉龍。

他本是樸在永的工廠同事，被開除后接受了樸在永的“委托”。第一集里他用中文給家人打電話，內容也是“需要錢？我盡力”。說明他原本也打算在韓國安穩打工，但他知道自己中國朝鮮族的身份讓他成為被裁的第一人選。

連他被金范俊偷襲，捂著脖子無力反抗時，對方都在嘲笑他“延邊”的身份。

種種惡緣何時了？

《惡緣》說：

無止無盡。

它真實嗎？

真實。

所有能夠拿高分的影視作品，一定是真實的、留白的、不那么“正確”的。

也一定是結尾不作定語與結論，而不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愛與和平”的。

就像李周妍，看似自我救贖，實則她的愛人正民親手幫她報了仇。通過黑幫老大與他的對話也能了解以下信息：

一、他做黑市人體器官摘除不是第一次。

二、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

三、這種身份讓他還清了學貸，攢夠了結婚買房子的錢。

四、老大說：什么時候想回來，隨時。

這也是惡緣之外的惡緣。

與其他人相比，正民不是天生壞種。

他的以暴制暴，以惡懲惡，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觀眾拘泥于現實中蒼白說教的無力感。進而在近乎輪回的“惡緣”里找到了復仇的爽感。

勞力士作為禮物，于觀眾眼中多了一層延展解讀：

作為一場惡緣的延續，人性之惡永無止盡。

很暗黑、很過癮。

「四味毒叔」

出品人|總編輯:譚飛

執行主編:羅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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