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 | 源媒匯
作者 | 胡青木
編輯 | 蘇淮
每周一篇的風險提示公告,江蘇吳中已經連續發了6周了。
公告顯示,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監管部門依照相關法律,已對江蘇吳中展開立案調查。倘若調查結束后,經認定觸及重大違法強制退市情形,那么公司股票將不可避免地被強制退市。
截圖來源于巨潮網
作為江蘇蘇州的一家老牌上市公司,曾有“中國普教第一股”之稱的江蘇吳中,此前已連續兩年虧損,2022年、2023年分別虧了7000多萬元。而就在兩個多月前,靠“童顏針”等醫美業務翻身的江蘇吳中,才剛剛發布了2024年預計扭虧為盈的公告。
好不容易業績好轉,卻又突然面臨退市風險,此前江蘇吳中到底經歷了什么?
01
子公司騙取出口退稅
2025年3月初,江蘇吳中發布了一則公告,揭示出此前的一樁橫跨7年、涉案金額高達2.42億元的出口退稅詐騙案。
出口貿易概念圖 | 源媒匯制
2011年,當江蘇吳中全資子公司吳中進出口的董事長楊鋒在合作協議上簽字時,他或許并未意識到,這個動作將開啟一場長達7年的跨境騙稅迷局。
協議的另一方是商人林錫欽,一個深諳財稅漏洞的操盤手。表面上,吳中進出口以每出口1美元收取0.1元服務費的“合法代理”模式開展業務;暗地里,林錫欽的團隊已在內地和香港織就一張精密騙稅網:廣州臻睿等境內公司負責虛開增值稅發票,香港佳澤等殼公司則扮演資金中轉站。
這場騙稅的核心邏輯堪稱精密。
林錫欽控制的廣州臻睿等境內公司,以票面金額4%-5.5%的成本,向長沙多家企業購買數碼相機類增值稅專用發票,然后再通過批量采購數碼相機后低價拋售(低于市場價0.5%-1%),快速產生真實銷售記錄,形成大量“富余銷項票”。這種操作既掩蓋了虛開發票痕跡,又為后續退稅提供了合法票據憑證。
接著,林錫欽再將單價較低的低端數碼相機及鏡頭重新包裝,偽造成單價較高的高端型號,通過深圳、廣州等海關報關出口至香港。隨后,林錫欽將境內公司的人民幣資金通過他人賬戶兌換為美元,再匯入其控制的香港佳澤等殼公司賬戶,偽造“境外客戶支付貨款”的假象。
而貨物抵達香港后立即拆箱,經灰色物流渠道走私回流至內地倉庫,重新打包后再次循環出口。
楊鋒的吳中進出口,在這一流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吳中進出口將林錫欽團伙的代理出口業務偽裝成自營出口,利用其上市公司子公司的資質,為虛假交易提供合規背書。具體操作中,吳中進出口負責簽訂出口合同、辦理報關結匯、申請退稅等關鍵流程,每出口1美元收取0.1元服務費,成為資金和票據流轉的核心樞紐。
在吳中進出口的掩護下,發票流、貨物流、資金流這三套原本獨立運作的“齒輪”精密咬合、協同運轉,每完成一次循環,便能套取數十萬的退稅款。
據披露的起訴書顯示,僅2016-2018年,吳中進出口累計收到林錫欽團伙虛開的1.49萬份發票,價稅合計15.24億元。粗略計算,單票均價高達10.25萬元。這些發票被集中用于制造虛假采購成本,構建出口退稅所需的“進項-銷項”匹配鏈條。
源媒匯查閱江蘇吳中過往年報后發現,吳中進出口在2016年至2018年期間,累計實現的凈利潤僅為356萬元。然而起訴書顯示,通過協助騙取出口退稅,同期其非法所得竟高達1600萬元。
值得一提的是,林錫欽作為這樁騙稅案的主犯,已經被判決;而楊鋒作為從犯,也已于2021年10月末被有關部門抓獲。
楊鋒作為吳中進出口時任董事長,江蘇吳中當時卻未披露相關信息。直到2025年3月,江蘇吳中才在公告中透露楊鋒被抓的細節,而此時距離楊鋒到案已過了3年半。基于這種情況,監管部門才會指控江蘇吳中涉嫌信披違規。
這場橫跨7年的騙稅大戲,為何直到案發多年后才被揭開?
源媒匯梳理時間線后,發現了其中的一些蹊蹺。
02
跨越多年的爛攤子
江蘇吳中的前身,為1994年成立的蘇州吳縣校辦工業公司,初期以服裝和醫藥業務為主。1999年,江蘇吳中在上交所上市,被譽為“中國普教第一股”,為蘇州市吳中區首家、蘇州市第六家上市公司。
2002年,朱天曉作為吳中區教育局局長,通過受讓51%股權成為了江蘇吳中控股股東——吳中控股的實控人。
到了2013年,朱天曉因涉嫌違紀被調查后,趙唯一、姚建林等9位自然人股東通過吳中控股共同控制江蘇吳中,但未形成單一實控人。
2018年2月,原9位自然人中除了趙唯一、姚建林外的7位,將合計60.61%的股份轉讓給了杭州復暉實業,后者也成了江蘇吳中的控股股東。公告顯示,彼時的這筆交易旨在積極投身實業,以江蘇吳中為平臺進一步整合行業優質資源,改善上市公司的經營狀況,提升上市公司盈利能力。
到了2019年8月,姚建林將所持吳中控股10%股權轉讓予復暉實業。此次交易完成后,吳中控股股權結構調整為:復暉實業持股70.61%,趙唯一持股24.24%,姚建林持股5.15%,控股股東層面的股權重組正式塵埃落定。
截圖來源于天眼查
復暉實業2018年2月入主江蘇吳中后,實控人變更為錢群英。錢群英入主初期延續醫藥主業,但由于當年江蘇吳中的歸母凈利潤為-2.86億元,迫使公司向醫美賽道轉型。2021年江蘇吳中斥資1.66億元獲得韓國“童顏針”AestheFill大陸地區代理權,2024年該產品上市后,才有了前文提到的扭虧為盈公告。
多年的股權變動說完后,再說回這次的騙稅案。
楊鋒在2011年7月至2018年12月擔任吳中進出口董事長期間,參與的騙稅行為橫跨朱天曉、9位自然人共治、錢群英三次實控人變更,因此也導致責任歸屬陷入法律與實務的雙重模糊地帶。
錢群英等一眾現任管理層,需要為這場橫跨多年的爛攤子負責嗎?
03
新管理層與騙稅行為有交叉
錢群英的復暉實業是2018年2月入主的江蘇吳中,但直至2018年11月末,楊鋒仍在通過吳中進出口幫助林錫欽騙稅。
要判斷現任管理層是否需要為江蘇吳中子公司騙稅案承擔責任,以及需要承擔哪些責任,確定他們是否知情很重要。目前,監管部門的調查仍在進行中,最終結論尚未明確。不過,源媒匯通過梳理公開信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監管部門發布的起訴書中提到,2016年1月至2019年5月期間,除了吳中進出口以外,林錫欽還與一家名為“蘇州開天物資”的公司簽訂了數碼相機類產品出口合同。
天眼查顯示,在以上騙稅時間段內,該公司的控股股東有過多次變更。
開天物資成立于2013年。2014年3月,達元網絡(后更名為“山脈國際貿易”)成為其控股股東。2018年3月,荻溪資本從達元網絡手中接過開天物資的控制權,成為新的控股股東。僅僅4個月后,蘇州吳中投資又從荻溪資本手中拿下了開天物資。
而在2018年3月接過開天物資控制權的荻溪資本,與復暉實業是存在關聯的。天眼查顯示,荻溪資本實控人王凱的另一重身份,為蘇州辰升控股的法定代表人,而蘇州辰升持有復暉實業20%的股份。
截圖來源于天眼查
前文提到,江蘇吳中現實控人錢群英的復暉實業,是2018年2月入主江蘇吳中的。也就是說,僅在一個月后,復暉實業的小股東法人王凱就去接手了開天物資,后續復暉實業又將后者編入了吳中投資的麾下。
因此在監管部門提到的2016年1月至2019年5月這一時間段內,現控股股東復暉實業在2018年3月后就與開天物資產生了關聯,進而與披露的違規時間區間形成了交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復暉實業入駐江蘇吳中后,吳中進出口2018年7月的法定代表人就變更為了駱嘯。雖然并未有公開信息顯示駱嘯的過往任職經歷,但此舉過后,現任管理層在吳中進出口上,也與前述監管部門披露的違規時間區間產生了交集。
針對現任管理層是否對騙稅案知情,以及一旦退市會產生的潛在影響,源媒匯向江蘇吳中董秘辦以及證券部發送了問詢郵件,截至發稿未獲回復。
這起騙稅案是一起精心策劃、環節復雜的經濟犯罪案件。林錫欽利用吳中進出口以及開天物資等公司的合法身份掩蓋其非法行為,通過虛開發票、虛假出口、走私回流等操作,構建了一套完整的騙稅鏈條,騙取國家巨額退稅款。
這場橫跨多年的騙稅大案,是企業治理失效的標本,更是資本市場的試金石。它警示所有市場參與者:合規不是成本,而是企業的生存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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