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妍的心事》開頭，趙麗穎“本色”飾演的知名女星喬妍看電影樣片，覺得自己的大特寫太多，黃覺扮演的經紀人，意味深長地感嘆道：

“不是每個演員都經得起大特寫的……特寫，對觀眾有效！”

但，趙麗穎本人經得起大銀幕上的“大特寫”嗎？

她長著一張天山童姥式的臉蛋，也就是《天龍八部》中修煉所謂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導致外貌和八九歲孩童一樣清秀可愛，雙目有神……簡單來說，就是長得很卡通。這種氣質通常更容易呈現在童星的臉上，比如“小婉君”金銘。

不同于金銘的童星出道，趙麗穎19歲時，才在《雅虎搜星》選秀中獲得馮小剛組冠軍，24歲時因為出演《新還珠格格》中的晴兒嶄露頭角，26歲在《陸貞傳奇》里首次擔綱大女主，28歲時主演仙俠劇《花千骨》更為人熟知。

早在2007年，趙麗穎就曾出演電視電影《鏢行天下之牡丹閣》，只不過，那時她還是不為人知的小角色。10年后，趙麗穎出現在韓寒執導電影《乘風破浪》里，已是女一號了，不過這部電影跟韓寒其他作品一樣，是出男人戲，趙麗穎的角色雖然很“白月光”，但戲份和特寫都有限。

2018年，趙麗穎又和馮紹峰主演了電影《西游記女兒國》，一個演唐僧，一個演女兒國國王，兩人也因此片相知相戀，戲里姻緣不成，戲外喜結連理。不過，和82央視版《西游記》中朱琳所演女兒國國王的雍容華貴不同，趙麗穎即便誘起僧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小鳥依人，反倒是林志玲結合特效塑造的河神以及梁詠琪犧牲形象扮演的國師更為吸睛。此片豆瓣評分只有四分多，鄭保瑞導演的這個西游電影系列也就此沒了下文。

不知是因為《女兒國》失利，還是要相夫教子，2018年后，趙麗穎的電影之路按下暫停鍵，有五六年沒有大銀幕作品問世。直到2021年婚姻結束，趙麗穎才又密集接拍了不少電影。

2024年，是趙麗穎的電影爆發年，三片連發——以特別主演身份參演（實際上就是女配）張藝謀執導的《第二十條》，并主演《浴火之路》《喬妍的心事》，以及今年清明檔的《向陽·花》。

只不過，除了憑借《第二十條》獲得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配角之外，趙麗穎作為女一號身份主演的電影，豆瓣評分都只在五六分左右，票房和同檔期電影相比也算不上理想，問題出在哪里？

難道趙麗穎的天山童姥臉，就只適合在小熒屏上的“小特寫”？如果要執著的繼續電影之旅的話，又敢問路在何方？

｜氣質與家世的反差感

如上文所述，趙麗穎的出道，本來就跟馮小剛導演有關，贏了《雅虎搜星》，簽約華誼兄弟，還和范偉一起主演了馮小剛執導的加長版廣告《跪族篇》。她在片中穿著馬術服，腰桿筆直，氣度不凡，自稱祖上是汝南周氏，中國歷史上的名門望族之一，而范偉飾演的暴發戶在她面前，只會覺得低人一等。

不過趙麗穎本人的家世并不顯赫，既非大院子弟，也不是書香門第，出生于河北廊坊市的一個普通家庭。祖輩都為農民的她，小時候也曾務農，想來時不時喜歡調侃的馮小剛導演正是看到她的氣質與家世間的反差，才在眾多選手中“欽點”趙麗穎來演他那支廣告片中的女貴族。

二十多年后兩人再度合作，由廣告升級為電影，卻從貴族降級成了女囚。《向陽·花》這個項目的編劇除了馮小剛本人外，還有原著作者蟲安的參與，他原名夏龍龍，既是個作家，也曾因為搶劫罪服刑將近七年。而《向陽·花》正是根據他的自傳小說《教改往事》所改編，也就是源自親身經歷，而不只是道聽途說，或者閉門造車。

監獄片很多，女囚角色也不少，比如1988年夏文汐、鄭裕玲主演的《女子監獄》，1995年謝晉執導，改編自周建萍小說《回眸女兒國》的電影《女兒谷》，此片是謝晉-恒通明星學校首屆學員的畢業作品，其中包括后來大紅大紫，如今查無此人的“格格”，也在片中扮演一位新來的女犯人；還有2010年韓國電影《和聲》，以及2023年內地網絡版被刪了20分鐘，只剩68分鐘的《女囚風暴1995》，由周秀娜、阿嬌等主演，講述回歸前港英當局治下的女監往事。

《向陽·花》和上述女囚電影不同，監獄戲只是其中一部分，出獄后的部分更接近于姜文主演的《本命年》。而要論尺度的話，別說跟港片比較，就是30年前謝晉的那部《女兒谷》，很多方面都要比《向陽》更彰顯真性情，有真正的人文關懷，特別是其中一個外號“小男人”的女囚，不是正面角色，但最后她唱起《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這首歌時，卻毫不違和，反倒讓人有極大的觸動。而韓片《和聲》，跟《向》一樣女囚也在獄中組織文藝演出，甚至還都有一個特別關心人的女管教，卻不會給人一種說教宣傳的觀感。

同時也不難發現，不管是夏文汐、鄭裕玲、周秀娜，還是眼下發福的阿嬌，以及消失了的“小燕子”，面容姣好之余，也不失一種江湖的風塵氣質。相比之下，趙麗穎就算是務過農，也演過那么多年的電視劇，可實在是“出淤泥而不染”，在這種條件下演“二進宮”的女囚，反差當然是有，但整體只能說是吃力不討好。

如同小說作者及編劇蟲安，雖然有囹圄內外的生活打底，但沒有真正的性情揮灑，“自由”的想象加持，再“真實”的往事也會變得別扭和虛假。

｜沒必要重走謀女郎老路

雖然趙麗穎出演過張藝謀的《第二十條》，還得了獎，但要說她是“謀女郎”，顯然是不合適的，畢竟不是被國師一手栽培出來的。那換句話說，趙麗穎和通常的謀女郎在氣質和演技上到底有什么區別？

《向陽·花》中的女主角之所以以身試法，是為了給女兒買人工耳蝸。其實早在2000年鞏俐主演的《漂亮媽媽》里也有類似的行為動機，只不過女主角并沒有鋌而走險，而是盡可能的百忍成金……

更何況，鞏俐從來就不是娃娃臉，而在《漂亮媽媽》里她真正的爆發戲，也不是在遭受人格與性情上的屈辱時，反倒是之后在大街上因為跟人發生了小摩擦，突然就忍無可忍“撒潑”起來。這種觸底反彈，由內而外的演技，以趙麗穎如今的功力與悟性，應該還是很難企及的。

《向陽·花》的原著作者蟲安還有一本短篇集《穿婚紗的殺人少女》，其中的主打故事也在去年被改編成電影《朝云暮雨》，由周冬雨和范偉主演，男女主角也都是刑滿釋放人員，一個求子，一個求財，于是便有了一段“忘年”孽緣。此片在豆瓣上也不滿6分，票房不到兩千萬。

周冬雨這位謀女郎雖然比章子怡還要嬌小，可眉眼間說不上特別清純，只能說有一種特別的古靈精怪，而這種“不走尋常路”，在《少年的你》里以“寸頭”造型達到烈火烹油的巔峰。之后便急轉直下，接連失利，包括今年上映不久的《平原上的火焰》，她演的還是類似的角色……也就是說，就算謀女郎的氣質再隱忍，會爆發，演技再特別，有層次，但如果一直在舒適區重復相同的角色與套路，也一樣會審美疲勞，逐漸敗掉觀眾緣。

但“細眉大眼”的趙麗穎不管是在電影《浴火之路》《向陽·花》，甚至包括《第二十條》中，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這樣的賣力演出，試圖達到反差的效果，卻顯然是不明智的！除此之外，當然就是在《喬妍的心事》里所謂本色出演一個知名女星，但實際上還有個“共用”同一身份，曾跟男友從云南“私奔”到緬甸的姐姐，由辛芷蕾飾演，在片中不但挺著個大肚子，還搞得皮膚黝黑，下里巴人的。

雖說有這么一段扭曲的前史，但《喬妍》處理的一點都不懸疑，而是跟《向陽》，甚至《浴火》一樣，都是趙麗穎和同伴一起，碰到社會上一撥又一撥的壞男人，憤起反抗，又屢敗屢戰。說穿了就跟打游戲一般，她雖然脾氣不好，一驚一乍，但又非常無辜，每次都是正當防衛，或者防衛過當，只是老這么重復，再爽的“游戲”都會讓人厭倦。

更別說，趙麗穎本人最有故事的部分，是如何從農村逆襲到女星，而在《喬妍》中恰恰是被省略掉的。

｜更應借鑒“黑天鵝”

其實，趙麗穎更應該借鑒娜塔莉·波特曼。后者雖說是童星出道，在《這個殺手不太冷》里扮演復仇的小女孩，起點頗高，但她很快就實現了童星長大成人的轉變。

娜塔莉曾在《星球大戰前傳》系列中扮演如同女兒國國王般的納布星女王阿米達拉，被冠以“奧黛麗·赫本第二”的美譽。接下來她的演藝路線發展的更為多元化，既有文藝端莊，也有青春叛逆，既演城市麗人，也在西部片里演過《拿起槍的簡》，甚至還剃過光頭。

而在2008年《另一個波琳家的女孩》中，娜塔莉和斯嘉麗·約翰遜演一對親姐妹，相繼被英國都鐸王朝的亨利八世垂青。娜塔莉所演的安妮更有野心和城府，試圖挑戰王權，只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她與妹妹瑪麗間的關系也不只是雌競與爭寵，更有互助和共鳴，伴隨著時代變遷而一波三折，而不單是姐妹倆聯合起來對抗不同等級和層次的壞男人。

2023年的《五月十二月》里，娜塔莉也“本色”主演一位好萊塢女星，為了更好的詮釋角色，她搬去和人物原型同住一個屋檐下，于是明星和原型，演繹和“真實”之間，產生微妙又強烈的化學反應。

當然更值得趙麗穎借鑒的，是娜塔莉的奧斯卡封后之作《黑天鵝》。片中娜塔莉扮演一個芭蕾舞演員，相比以往更為瘦削，極富“病態美”，不同于《芳華》中芭蕾舞只是政治戰爭的陪襯和點綴，在《黑天鵝》里它幾乎就是娜塔莉的全部生命。為了同時詮釋白天鵝與黑天鵝，她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包括犧牲自己的精神和靈魂。

《黑天鵝》雖然不免有雌競的段落，但更多是女主角在高度壓力下產生的妄想，以及因此而來的天人交戰（雖然有強勢的舞劇男導演，卻沒有刻意丑化）。而不是像趙麗穎至今所演的電影角色那樣，只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自己就算是做錯了事，責任全在別人，或者整個男權社會。

這樣的批判太過直接和單薄，而缺乏必要的深度，以及自省。當然，這是導演的問題——但在隔靴搔癢的劇情里，手語打得再嫻熟，也難以成為真正的“黑天鵝”，以及錘煉出令人叫絕的演技。

｜路不應該越走越窄

事實上，趙麗穎的“野心”不止于轉戰大銀幕，還有資本運作上的進取。

《向陽·花》里，她持股90%的公司“重慶新航海影視”是排名第四的出品方；而在去年大熱的劇集《與鳳行》中，她更首次擔綱監制。除此之外，她也出沒于不少公司的股東名單，身家不菲。

《與鳳行》熱播后，「文娛春秋」曾寫過趙麗穎《靠資本，不如成為資本》，對其資本層面做了詳細解讀，在此不贅述。

“資本”是有了，但趙麗穎演技上仍止步不前。《向陽·花》里，女配角蘭西雅反而顯得出彩很多——演技這東西，有時候還真是天生的。

如今的趙麗穎，表演狀態可能更接近于桂綸鎂，起初皆以清純可人著稱，然后都想突破自己，不局限于清純偶像路線。桂綸鎂主演周董首部導演作品《不能說的秘密》被大陸影迷熟悉后，也開始“離經叛道”起來，在徐克的《女人不壞》里玩搖滾，《龍門飛甲》里扮野性（也因為這一少數民族角色，提名大眾百花獎最佳女配角），更是在《線人》中入了黑道，還在《白日焰火》《南方車站的聚會》等犯罪文藝片中扮演既悶騷又邪門的角色。

但即使相較于趙麗穎，愿意嘗試各種類型的桂綸鎂，在獎項和觀眾緣上的回報仍然不成比例，也跟預想的結果有不小的差距。

其中軟肋，應該還是出在整體的劇本結構和人物塑造上——太多的角色叛逆只是表面和符號化的，而沒有轉變過程和內心掙扎；太多的邊緣人物只是在自我標榜，以不變應萬變，始終停留在道德的制高點。女性角色彼此間的關系，也只是“姊姊妹妹站起來”，共同對抗更為單薄和臉譜化的男性角色。

長此以往，這樣的女性題材與表演空間，當然更包括趙麗穎的電影之路，應該只會越走越窄，而不是真正的走出自我與特色來。

”因此，有“資本”的趙麗穎，需要想清楚，未來應該怎么走。

撰稿｜李翼

策劃｜文娛春秋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