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天,開心每一天~
01
卻說武松手刃潘金蓮、王婆以后,攜財遠遁梁山,落草為寇去了。
王潮兒報官后,新任知縣李昌期勘驗現場,但見血污狼藉,潘金蓮心肝懸于檐下,迎兒縮在房中啼哭。
這等慘狀,恰似一幅人間地獄圖,將仇恨的慘烈與生命的脆弱展露無遺。
此時,守備府尚不知如此變故。
小廝張勝、李安奉了春梅之命,攜百兩銀子欲娶潘金蓮,卻見命案現場,只得怏怏回報。
原著寫道:
守備府中張勝、李安打著一百兩銀子到王婆家,看見王婆、婦人俱已被武松殺死,縣中差人檢尸,捉拿兇犯。二人回報到府中。
春梅聽聞噩耗,“整哭了兩三日,茶飯都不吃”,昔日主仆情深,在此刻化作肝腸寸斷的悲泣。
一個丫鬟能得如此深情,可見潘金蓮雖惡行昭著,卻也在這深宅后院中,生出過一絲真摯的情誼。
02
再說陳敬濟與王婆敲定價格后,滿心歡喜赴東京取銀,只為贖回潘金蓮,成就鴛侶。
不料途中遇家人陳定,得知父親病重。
及至東京,父親陳洪已逝,姑夫張世廉亦亡,家中唯有守寡的姑娘與母親張氏。
面對變故,陳敬濟心中盤算:
“這一回發送,裝載靈柩家小粗重上車,少說也得許多日期耽擱,卻不誤了六姐?不如先誆了兩車細軟箱籠家去,待娶了六姐,再來搬取靈柩不遲?!?br/>
利欲熏心之下,他誆騙母親,先押兩車細軟返鄉,全然不顧父親靈柩尚待安葬。
一面對張氏說道:
“如今隨路盜賊,十分難走。假如靈柩家小箱籠一同起身,未免起眼,倘遇小人怎了?寧可耽遲不耽錯。我先押兩車細軟箱籠家去,收拾房屋。母親隨后和陳定、家眷并父親靈柩,過年正月同起身回家,寄在城外寺院,然后做齋念經、筑墳安葬,也是不遲。”
這般行徑,足見其自私涼薄,親情在情欲與利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03
陳敬濟懷揣百兩紋銀,滿心期待與潘金蓮重聚,卻在紫石街見那手榜高懸:
可霎作怪,只見門前街旁埋著兩個尸首,上面兩桿槍交叉挑著個燈籠。
門前掛著一張手榜,上書:“本縣為人命事:兇犯武松,殺死潘氏、王婆二命,有人捕獲首告官司者,官給賞銀五十兩?!?br/>
一時如五雷轟頂,呆立當場。
卻只見窩鋪中站出兩個人來,喝聲道:“甚么人?看此榜文做甚?見今正身兇犯捉拿不著,你是何人?”大叉步便來捉獲。
窩鋪中人欲拿他,敬濟慌的奔走不迭,恰走到石橋下酒樓邊,幸得鐵指甲楊二郎相救。
楊二郎告道:
“是他小叔武松,充配在外,遇赦回還,不知因甚殺了婦人,連王婆子也不饒。他家還有個女孩兒,在我姑夫姚二郎家養活了三四年。昨日他叔叔殺了人,走的不知下落。我姑夫將此女縣中領出,嫁與人為妻小去了。見今這兩個尸首,日久只顧埋著,只是苦了地方保甲看守,更不知何年月日才拿住兇犯武松。”
楊二郎告知詳情,陳敬濟心如刀絞,當晚買了錢紙在石橋邊祭奠:
“潘六姐,我小兄弟陳敬濟,今日替你燒陌錢紙。皆因我來遲了一步,誤了你性命?!?br/>
這番哭訴,看似深情,實則不過是對自己欲望落空的悲嘆。
敬濟回家,閉了門戶,走歸房中恰才睡著,似睡不睡。卻夢見金蓮身穿素服,一身帶血,向敬濟哭哭訴尸首暴露,求他安葬。
他卻推諉道:
我的姐姐,我可知要葬埋你。但恐我丈母那無仁義的淫婦知道。他只恁賴我,倒趁了他機會。
姐姐,你須往守備府中,對春梅說知,教他葬埋你身尸便了。”
此番言語,足見陳敬濟懦弱無能,即便在夢中,也不敢直面現實。
婦人再道:
“剛才奴到守備府中,又被那門神戶尉攔擋不放,奴須慢慢再哀告他則個。”
敬濟涕泗橫流,仍欲拽住她傾訴,卻因她身上那一陣血腥之氣,被其嫌惡掙脫,竟不過是南柯一夢。
04
直挨到過年,正月初旬時節,忽一日晚間,春梅作一夢。
恍恍惚惚,夢見金蓮云髻蓬松,渾身是血,叫道:
“龐大姐,我的好姐姐,奴死的好苦也!好容易來見你一面,又被門神把住,嗔喝不敢進來。今仇人武松已是逃走脫了。所有奴的尸首,在街暴露日久,風吹雨灑,雞犬作踐,無人領埋。奴舉眼無親,你若念舊日母子之情,買具棺木,把奴埋在一個去處,奴在陰司口眼皆閉?!?br/>
說畢大哭不止。春梅扯住他,還要再問她別的話,被她掙開,撇手驚覺,卻是南柯一夢。
從睡夢中直哭醒來,心內猶疑不定。
次日叫進張勝、李安吩咐:
“你二人去縣中打聽,那埋的婦人、婆子尸首還有也沒有?!?br/>
不多時,來回報:
“正犯兇身已自逃走脫了。所有殺死身尸,地方看守,日久不便,相應責令各人家屬領埋。那婆子尸首,他兒子招領的去了。那婦人無人來領,還埋在街心。”
春梅走到房中,拿出十兩銀子,兩匹大布,委付二人道:
“這死的婦人,是我一個嫡親姐姐,嫁在西門慶家,今日出來,被人殺死。你二人休教你老爺知道,拿這銀子替我買一具棺材,把他裝殮了,抬出城外,擇方便地方埋葬停當,我還重賞你?!?br/>
兩人領命,用六兩銀子買棺,將潘金蓮心肝縫回肚內,葬于永福寺白楊樹下。
春梅又賞銀與長老,為金蓮念經超度。
主仆一場,春梅重情重義,與陳敬濟的涼薄形成鮮明對比。
陳敬濟得知是春梅安葬金蓮,便借為父念經之名,到永福寺中,先至金蓮墳前祭奠,再到父親靈柩前燒紙。
這等先后順序,將其對情欲的執著與對親情的淡漠展露無遺。
他哭道:
“我的六姐,你兄弟陳敬濟來與你燒一陌紙錢,你好處安身,苦處用錢?!?br/>
如此言語,恰似那薄情之人的虛情假意,令人不齒。
05
再看吳月娘這邊,一日,眾婦人在門首閑立,見一胖大和尚化緣。
這和尚“頭頂三尊銅佛,身上構著數枝燈樹”,看似虔誠,卻被丫鬟小玉罵作“變驢的和尚”。
這小玉故做嬌態,高聲叫道:“那變驢的和尚,過不過來!俺奶奶布施與你這許多東西,還不磕頭哩?!?br/>月娘便罵道:“怪墮業的小臭肉兒,一個僧家,是佛家弟子,你有要沒緊,恁謗他怎的?不當家化化的,你這小淫婦兒,到明日不知墮多少罪業!”
月娘雖斥責小玉,卻也可見這佛門弟子在世俗眼中,早已失去了那份莊嚴。
小玉笑道:
“奶奶,這賊和尚,我叫他,他怎的把一雙賊眼,眼上眼下打量我?”
寥寥數語,便將人性的復雜與虛偽勾勒出來。
正說話間,薛嫂兒來訪,告知陳敬濟父親已亡,靈柩歸鄉安葬之事。
又提及潘金蓮多虧春梅埋葬,孫雪娥質疑春梅得寵太過,薛嫂兒則詳述春梅在守備府的風光:
“老爺一連在他房里歇了三夜,替他裁四季衣服,上頭。三日吃酒,賞了我一兩銀子,一匹段子。如今大小庫房鑰匙,倒都是他拿著。”
這番話,看似閑話家常,實則道盡了深宅后院中的權力更迭與人性百態。
月娘聽后,命薛嫂兒備祭品,送西門大姐去陳家燒紙。
薛嫂兒又透露春梅已有身孕,守備寵愛非常。
孫雪娥譏諷薛嫂夸大其詞,卻不知這番話,又將引出多少是非。
正所謂“一尺水十丈波”,這深宅后院中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掀起波瀾的引子。
縱觀這一段故事,眾生皆在欲望與命運的旋渦中掙扎。
結語
陳敬濟為情欲自私涼薄,潘金蓮因貪欲命喪黃泉,春梅重情得寵,月娘守善布施,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演繹著悲歡離合。
這紫石街上的故事,恰似一面鏡子,照出了人性的復雜與世事的無常。
正所謂“世間萬事皆前定,莫笑浮生空自忙”,在這茫茫人世中,又有誰能真正看透這命運的糾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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