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我的研究生同學聊天,在沒有見面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和我說她去醫院確診了ADHA。起因是她發現自己無法專注地閱讀長篇文獻,一旦要靜下心來做什么的時候腦子就會出現另一個聲音。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身邊的朋友,大家都第一反應都是:別擔心,沒什么稀奇,當代青年多少都有。
在精神醫學的坐標中,ADHD不僅是兒童青少年特有。醫學界至今未能完全破譯其成因密碼,但遺傳與環境共同譜寫的"現代性賦格"已然清晰可聞:患者常有注意力持續時間短暫、活動過多、出現遺漏、常丟三落四等狀況。(可自行對照但不需強行對應)
在吃了醫生開的藥后她的癥狀有所緩解,但藥物帶來的認知聚焦卻讓她產生微妙的"降維恐懼"。她玩笑說突然不能適應大腦只專注一件事情的狀態,這就感覺就好像從雙核處理器退回到單核處理的時代。大腦像被強制卸載了分屏功能,每個未被填滿的'系統空閑時間'都變成焦慮的加載進度條。
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失去了感受時間完整流逝的能力?
未被確診的"泛ADHD癥候群"正在城市毛細血管里蔓延:手機里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短視頻前30秒的生死時速、周末清晨本能抓向手機的肌肉記憶,構成了數字時代的神經官能癥三重奏。未被消化的會議紀要、卡在加載界面的知識付費課程、永遠懸浮在后臺的待辦事項,像散落一地的硬盤碎片,拼湊不出連續兩小時的完整敘事。
我們通過持續分心來保持對不確定性的警覺,卻也在這種防御機制中喪失了深度思考和專注的基因。社會時鐘進入量子速讀模式,"慢"淪為需要特許的奢侈品,而我們尚未能找到解決方法徹底擺脫這樣的困局。
為了對抗隨時會被打斷的無序,「早Coffee晚Alcohol」的「短暫療法」應運而生——它既符合當下社會的生活節奏,也是被催生出來的精神保護手段。年輕人在這兩杯液體的時空間隙里,找到屬于自己的離線烏托邦,在清醒地專注與專注地放松中獲得了些許平衡。
??早C:神經超頻與帶薪精神漫游
都市職場人的晨間儀式,往往始于一杯黑色液體的能量契約。起床只是開機,一杯3倍濃縮美式,才是正式一天的開始。通勤大軍涌出地鐵閘機后,總有人流精準分流至沿途咖啡館,將咖啡因的焦香作為開啟工作模式的生物密鑰。這種從松弛到緊張的場景切換成為一種日常,正從一線城市向小城滲透。
據德勤《2022中國現磨咖啡白皮書》顯示,一二線城市成熟消費者的咖啡年消耗量達300杯,20-40歲群體構成主力軍,其攝入頻率已逼近傳統咖啡消費大國水準。
在當代職場語境中,咖啡早已超越飲品范疇,演化為兼具生存剛需與社交貨幣的雙重載體。表面是精致生活的具象化展演,內里卻是維系生產力的續命剛需——如同巴爾扎克所言:“如果早晨不喝咖啡,我將心力枯竭,像是一串干癟的羊肉串。”
有研究表明,咖啡因不僅能提升注意力與運動控制能力,更通過調節多巴胺分泌制造出持續3-4小時的“清醒幻境”。人類學學者科斯塔(Krystal D'Costa)在《科學美國人》上發表的一篇文章中表示,我們生活在一個時時刻刻都要求高效的時代。而咖啡作為一種精神刺激物,成為我們在感覺自己效率不高、精神不振時,理所當然想要選擇的東西。
年輕人們需要它迅速穿透血腦屏障,讓我們時刻保持“進擊力”與“爆發力”,警覺且專注地時刻提起精神。更具隱喻意味的是,咖啡不僅僅是提神飲料,它正在重構職場時間經濟學。
早年前劍橋大學曾提出“尼古丁特權”的概念:職場中吸煙的人士(多指男性)通過每天消耗6.3次尼古丁時間,獲取每周50小時的“合理”帶薪休憩。且吸煙區也被默認成為公司的非正式會談區,跨部門協作的信息以及非正式的晉升機會等都在此流通,而不抽煙者很大程度上會被系統性排除在信息網絡之外。
但當無煙辦公成為主流共識,咖啡因正以健康合規性重構這套潛規則。咖啡break不再是單純的續命機制,而是進化成精密的時間顆粒度調節器。 那些聚集在茶水間等待滴濾的身影,在萃取咖啡的180秒里完成了跨部門信息共享;沒有現磨設備的青年白領,也會默契地以"買咖啡"為暗號開啟“精神逃亡”——與同事走向附近咖啡館的5分鐘路程,既是大腦高速運轉的緩沖帶,也是醞釀創意碰撞的移動沙龍。 而在等待手沖的空白時段里,當水流注入濾紙的瞬間,氤氳蒸汽中升騰的不僅是咖啡芳香,更是當代打工人精心規劃的"帶薪gap hour"。
晚A:液態結界與情緒暗房
早上的咖啡是續命水,晚上的小酌是松弛水,年輕人正試圖在用“微醺”逐步奪回生活。
釘釘頭像的灰暗程度、飛書文檔的協作記錄、企業微信的響應速度,仍在持續解構著工作與生活的楚河漢界——物理層面的下班已稱不上真正意義的下班,完成"精神斷網"往往需要借助酒精,"微醺"演化為新型精神防護罩。
行業智庫數據顯示,年輕人越來越愛喝酒了。至于喝酒的原因,52.7%的年輕人選擇在歡愉時刻舉杯,26.7%則將酒精作為壓力緩沖劑。既能讓身體和大腦更快樂,也不影響趕DDL,「微醺即是最佳」成為了年輕人的共識。
都市青年在友人局可以是搖著威士忌杯的吟游詩人,在商務宴請時卻會秒變酒精過敏癥患者——那些在深夜食堂里與死黨碰杯的肆意,在酒桌上通通化作禮貌的推辭:“最近體檢,醫生不讓碰”“剛吃了頭孢”“喝完立刻去急診”。畢竟,工作需要的喝酒不叫喝酒,那叫應酬。
對于當代青年來說,發出共飲邀請,是對關系親密度的認可。唯有通過層層安檢的靈魂,才有資格看見彼此酒后失守的“脆弱”:談及舊愛時痛哭流涕的糗態,醉意掩護下才敢吐露的真心,對職場小人連名帶姓的控訴暴言,這些都成了親密關系的防偽水印。那些在你微醺時遞紙巾而不是錄視頻的,才是通過年度情感考核的VIP觀眾。
年輕人都在哪里微醺?
E人去homebar
當"液態社交"成為時代剛需,Homebar的爆發式增長暗合了都市人的精神拓撲學。Homebar,顧名思義,是一種將酒吧與家庭氛圍相結合的社交空間。它們一般藏身于公寓或寫字樓里,裝修得像家中客廳一樣溫馨舒適,營造出一種 “去朋友家做客” 的親切感。
很多主理人并不是傳統酒吧行業出身,或許是想要在城市中找到一個舒適的會客廳,或許是希望暫時從職場中抽離,最終找到了homebar這個形式載體。每家homebar都有自己的經營理念,溫馨客廳、二次元酒鬼局、發瘋聚集地等等……通過解構傳統酒吧的表演性社交,重構出"去中心化"的情緒共同體。
截至2024年3月,小紅書上#homebar話題已突破40萬次討論,上海半年內涌現近百家此類空間,其核心吸引力在于"反向定義"的社交法則。它更強調私人和獨特的體驗,為愛好者們提供結交同好的空間,這里就像是更適合中國年輕人體質的Central Perk,與其說是消費場所,不如說是以酒精為媒介的興趣小組集合地。前有社區咖啡店,后有Homebar,我們能夠感受到社交場所的歸屬性越來越強,也越來越私密。
I人各回各家
當代年輕人卡皮巴拉屬性大爆發,很多時刻只想一個人靜靜。《2024年輕人喝酒報告》顯示,超過70%的年輕人更偏愛在「家」中享受美酒。從社交場所的喧囂到私密空間的寧靜,年輕人重新定義了飲酒體驗。這不僅是一種消費習慣的改變,更是生活方式的轉變。
那么,什么樣的人最愛獨自喝酒?
后浪研究所通過調查分析,給出了這類人群的畫像
不奇怪,獨酌敘事正在成為東亞都市劇的高頻母題。從《我要準時下班》到《和歌子酒》再到《獨酌亦可》,日劇尤為偏愛這類題材且主人公大多為職場女性,《晚酌的流派》中的女主角伊澤美幸可以稱得上是典型。
美幸每天準時下班只為按原定計劃奔向熟悉的超市,選購食材,為晚間的獨酌作準備。每次看她一鏡到底喝完一杯啤酒閉著眼睛享受的樣子,隔著屏幕也感受到了酒精流淌過身體。“今天也要加油工作,為了我晚上喝酒的極致享受。”一杯入魂,一鍵清除班味。
2016年,韓國tvN電視劇《獨酌男女》也以“獨自飲酒”為主題講述了鷺梁津學院的講師們和準備公務員考試的學生們之間發生的故事。劇中主人公講述了自己獨自一人喝酒的原因:“因為能夠真正安慰我的人,能夠真正理解我內心的人并不多。所以比起與別人分享我的痛苦,一個人消化痛苦,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喝杯酒更能安慰自己。所以我一個人喝酒”。這段自白引起了無數年輕人的共鳴,備受熱議。
當獨酌文化遇上流媒體算法,YouTube等視頻網站悄然孵化出新型ASMR流派——"居家自炊"。那些開瓶的指尖特寫、冰塊撞擊的立體聲收音,正重構著都市獨居者的晚餐儀式:就著手機屏幕里的調酒聲波,完成一場精神代餐。當然,也要感謝互聯網的賽博陪伴,讓我們隔著屏幕也有了電子酒友。
最近, #紹興黃酒的一百種打開方式# 沖上了微博熱搜。當威士忌吧臺與精釀酒館攻占都市夜經濟版圖, 年輕人突然發現,那些經由《齊民要術》古法馴化的酒曲,那些在陶壇中沉睡的陳年黃酒——才是 「微醺養生學」 的終極答案。
這場微醺革命拒絕照搬日威的侘寂美學,也不復刻精釀啤酒的叛逆敘事。
作為低度釀造酒,黃酒性溫易飲,也更適合“中國寶寶”的體質。 社交媒體上,小紅書博主用黃酒基底開發"新中式highball",也有網友將古越龍山與氣泡水自調成"東方香檳" , 這種基因編輯式的飲品創新,實則是文化自信的微醺表達—— 既然蘇格蘭人能憑橡木桶陳化術定義威士忌美學,我們何不用酒藥協同發酵的東方智慧重寫微醺敘事?
今夏最in的居家酒單已悄然迭代:
空調房里冰鎮的五年陳太雕,搭配楊梅季尾聲的冷凍果實;用黃酒凍冰球替代威士忌老冰,搭配糟鹵毛豆。
這場國潮微醺儀式自帶文化濾鏡:獨居青年可以就著《夢華錄》復刻"紅泥小火爐"的宋式浪漫,閨蜜局則能借《蘭亭集序》的曲水流觴重定義girls' night。不管你是一人獨酌還是在微醺中與朋友互訴衷腸,等喝完一杯,都能卸下疲憊,暢快地享受這短暫的放空。
若嫌云端共飲不夠入味,還可以解鎖《詩酒中國心》的跨時空酒局。4月20日起每周日晚21:10(晚酌時刻),節目在浙江衛視、Z視介同步播出。節目以詩為引、以酒為媒,以“時光溯源”“激蕩藝術”“江湖知己”“真心英雄”“何以解憂”“人生樂事”為主題,設置了六場詩酒局,通過詩與酒的交融,展現中國黃酒背后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美學精神。這檔文化綜藝如同安裝在我們文化基因里的釀酒酵母,讓每個獨酌時刻都發酵出古今共鳴的微醺詩意。
理想的高質量生活、現實的繁重工作,在其中反復橫跳的年輕人或許太需要一個自在的喘息空間。晨間咖啡是是我們遞交的清醒契約,入夜微醺則是贖回自我的離線密鑰。人類學家項飆所說的"附近性"消逝危機,正在被這種液態儀式逆向破解。那些在咖啡館與Homebar之間擺渡的身影,既是在完成從生產資料到生活主體的身份切換,更是在信息洪流中搭建起階段性認知防波堤——畢竟在永恒流動的現代社會,能自主定義"何時連接"與"何時斷網",才是真正掌握了生活藝術。
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研究你可能想知道:
早在1972年,美國密歇根大學的研究者對87名本校學生進行實驗,結果發現,小酌過后,這些學生們的泰語說得更地道。根據情感過濾假說,“不自信”這種負面情感因素,干擾了你學外語的過程,而飲酒恰恰會增加額外多巴胺,減少負面情緒。酒精“溶解”了講外語的干擾項,我們心中那些自我懷疑的情緒淡去了,良好的自我感覺占領高地了,外語也就能張口就來了。
所以如果你正在準備語言考試或學習二外,不妨試試在課前來一杯。
當快樂和知識同時涌入我的腦子,不敢想象這會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葉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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