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昏迷了兩天三夜后,丁曉兵終于醒了過來,當他看到身邊醫護人員和班長那松了一口氣的笑容,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當他想要伸手去抱一下班長時,忽然感覺到哪里有些不對勁。
思考了片刻,丁曉兵奮力將左手的針頭拽了下來,一把掀開了身上的被子,只見自己的右胳膊只剩下小半截,上面厚厚的紗布上還在不斷有鮮血滲出。丁曉兵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努力回憶剛剛經歷的那場激烈戰斗……
三天前,丁曉兵和戰友執行偵察任務,在某高地敵人工事附近整整潛伏了一夜,終于等到三名敵軍走出營區。丁曉兵和班長一躍而起,將走在最前面的目標按倒在地,緊接著就是兩聲槍響,另外兩名敵軍被狙擊手擊殺。
突然,密集的子彈從丁曉兵的耳邊飛過,他們的行動暴露了。班長示意丁曉兵等人帶著俘虜立即撤退,結果副班長和另一名戰友相繼負傷,丁曉兵來不及難過,只能拖著俘虜撤退。
眼看著一發炮彈飛來,丁曉兵想都沒想撲在了俘虜身上,炮彈在附近爆炸后,丁曉兵的腳下又砸來了一顆手雷。丁曉兵下意識抓起手雷往外扔,就在出手的一瞬間,手雷爆炸了。
等丁曉兵再醒來的時候,發現俘虜正掙扎著爬起來想跑,丁曉兵立刻撲上去想掐住他的脖子,結果右臂的骨頭直接插進了土里。腦子發懵的丁曉兵立刻呼喊班長,班長聞聲趕來,給他進行了簡單的包扎,帶著俘虜繼續撤退。
又一枚炸彈炸響后,副班長當場犧牲。激戰了大約一個小時,丁曉兵等人終于擺脫了敵人的追擊,背著副班長的遺體,拖著俘虜在叢林中艱難前行。一路上,丁曉兵斷了的右臂總是剮在樹枝上,弄得他很難受,干脆一咬牙拿匕首將斷臂割了下來,別在了腰帶上。
當時丁曉兵天真地以為,只要能將胳膊帶回去,讓醫生縫一縫,興許還能接上去。
由于傷口不斷流血,丁曉兵跑著跑著開始犯迷糊,靠著精神支撐,丁曉兵跟在隊伍后面跑了4個多小時,終于到了指定的接應地點,整個人當即癱軟在地上,昏了過去。
“對啊,在腰帶上!”想到這里,丁曉兵在腰上亂摸著,什么都沒有,他又在床上找,也沒有,他掙扎著想起來,結果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又順勢在床下找,可哪里都沒有那條胳膊。
“我的手呢?你們把我的手弄哪兒去了?”丁曉兵朝著醫護人員哭喊道。大家都難過地沉默著,丁曉兵明白自己徹底失去了右手,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倒在床上又昏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情緒已經冷靜了不少。班長告訴他,原本醫生已經判了他死刑,結果戰友們在整理“遺容”時,發現他還有微弱的氣息,又抬回了救護所,醫生抱著試試看的辦法,切開腳踝處的靜脈,強行輸血進去,才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命是救回來了,可丁曉兵等來的卻是同情和可憐。從小就要強的丁曉兵不愿在這種善意的同情下活著,開始學著用左手吃飯、穿衣服、上廁所,積極學習自理生活,也因此成了最讓醫護人員省心的傷病員。
當組織上征詢丁曉兵對今后生活的打算時,丁曉兵鄭重地向組織提出申請:要學習,要工作,絕不離開部隊。1986年,丁曉兵被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破格錄取,靠著僅有的一只左手,丁曉兵努力將身體缺陷的影響降到最低。
然而,等他真正回到部隊時,才發現自己之前的努力還遠遠不夠。
1988年畢業之際,丁曉兵收到一封來信,信中有一句話深深刺痛了丁曉兵:“我們只是沒有上前線的機遇,否則我們也能成為英雄……如果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的身上沒有出現其他的事跡,你就不算什么真正的英雄……”
這封充滿挑釁意味的來信,給丁曉兵來了一個當頭棒喝,溢美之詞聽多了,人很容易頭暈。因此在填寫分配志愿時,原本丁曉兵可以留校或去大城市機關工作,但他毅然提出到基層帶兵。
系主任幾次勸說不成,只好成全了丁曉兵,將他安排到某部擔任連指導員。原本丁曉兵對自己的工作信心滿滿,結果到連隊的第三天,丁曉兵就親身體會到失去一只手的艱辛。
當時連隊在凌晨緊急拉動,規定在5分鐘內必須集合完畢。丁曉兵聽到集合哨后翻身起床,開始打背包,結果一只手怎么都打不好。等他拎著松垮垮的背包跑出去時,全連的官兵早已經集合完畢,只等他一個人。
領導看到氣喘吁吁的丁曉兵,也不好說什么,示意他歸隊。丁曉兵頓時面紅耳赤,恨不得鉆到地縫里。讓丁曉兵更感到難堪的是,作為指導員必須和連長跑在隊伍的最前面,可剛跑了沒兩步,丁曉兵的背包就散了,他只能一只手抱著背包,在全連官兵的注視下,像“逃兵”一樣完成了緊急拉動。
“今天我對不起大家,讓大家丟臉了。”緊急拉動結束后,丁曉兵站在隊列前說道:“一個月后,我一定再把這個臉掙回來!”
回到宿舍,丁曉兵還是忍不住落淚了,曾經他可是部隊的“第一捕俘手”,如今卻弄得如此狼狽。自此,丁曉兵一有時間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練習打背包,手腳嘴并用,嘴角和牙齦不知道被背包帶拉破了多少次。
戰友們實在看不下去,主動提出以后再有緊急拉動可以幫他打背包,結果丁曉兵瞪著雙眼問對方:“你能幫我一時,能幫我一世嗎?我下連隊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我丁曉兵不需要照顧!”
一個月后,連隊再一次緊急拉動,丁曉兵按時站到了隊伍的前列。又過了一個月,丁曉兵已經能和全連背包打得最快的戰士一較高低。慢慢地,丁曉兵將方方面面的軍事技能都練了出來,8大軍事科目7項優秀,但沒有人知道,丁曉兵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為了練習投彈,他連著拉斷6根背包帶;練習端槍,別人吊2塊磚、定型半小時,他吊3塊磚、定型45分鐘;練習臥姿射擊,他每天要連人帶槍撲倒上百次,左半身經常是青一塊、紫一塊。
在基層任職的那幾年,師里組織軍事比武,除了單雙杠,丁曉兵一項不落地參加,還多次因成績優秀受到上級的通報表彰。有人勸他說有些軍體項目可以不參加,領導也不會要求他,沒必要自討苦吃,但對丁曉兵而言,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別人兩只手能做到的,他一只手也能做到,這就是爭氣。
就是靠著這口氣,丁曉兵闖過了一個又一個工作、生活上的難關。他常常忘記自己只有一只胳膊,時刻像在戰場上一樣沖鋒在前,將常人眼中的不可能變成可能,先后數十次參加急難險重任務,贏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
從2010年開始,丁曉兵陸續籌集資金上百萬元,在他的負傷地云南麻栗坡縣建起了希望小學。之后他還帶領部隊投身國家精準扶貧工程,幫助21個貧困村實現脫貧摘帽,兌現了自己“走到哪里,就把紅旗扛到哪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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