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此時的中國已經進入文革第三年。這一年的4月29日,一位北大才女被以反革命罪執行了死刑,年僅36歲。
在臨刑前,她大聲喊道:“歷史將宣告我無罪!”面對絕望的刑罰,她的心對歷史沒有失去信心。
在文革結束后的1980年,她被宣布無罪,獲得平反。此時距離她殉難過去了整整12年。
她生于舊時代,長于新社會。她短暫的一生,見證了新社會各種運動的風云變幻。而她本人在這個過程中,也開始了思想的覺醒和反思,這也注定了她和那個時代產生碰撞的命運。
在五六十年代十多年的時間跨度里,她被裹挾進歷史的洪流里,先后經過北大詩社的風云、被錯劃為右派、被下放三年、再次被捕入獄等一系列不幸遭遇。
她的堅守和不斷的抗爭,沒有撼動那個時代的巨獸,反而最終被無情地吞沒。這是一個歷史的悲劇。但她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了一道光輝,雖然微弱,卻也曾照亮那個幽暗的時代。
她的名字叫林昭,是和遇羅克、張志新齊名的代表性人物。我不知道,今天的80后、90后、00后,還有多少人記得林昭這個名字。
我是一位80后,最早是讀高中時,通過南方周末知道她的名字和她的事跡的,同時還有遇羅克、張志新。
當年的南周有一個“解密”版,時不時刊登一些過來人講述那個特殊年代遭遇和對此反思的文章,往往都是當事人的親身經歷。
這些文章,猶如一扇門,給我打開了認識現代歷史的另一個視角,那是歷史課本不曾提供的內容。
歷史課本只告訴我們那十年的歷史是“十年浩劫”,但要問是怎樣的“浩劫”,卻語焉不詳。
看了林昭的遭遇,你就會發現,所謂浩劫是全方位的,更有權力的失控、道德的淪喪和人性的幽暗。
讀大學后,正趕上互聯網逐漸興起,通過特殊渠道看了一部紀錄片,是胡杰先生拍攝的。
在該紀錄片的末尾,有一個場景令我印象深刻,至今不忘。導演胡杰經過多年尋訪后,終于找到了林昭骨灰的蹤跡。他趕往上海,在一間裝有數千骨灰盒的大房間里,他仿佛進入迷宮一般,挨個尋找著林昭的骨灰盒。
在找到后,他小心謹慎地打開了林昭的骨灰盒,發現里面只有幾縷頭發。此時,無聲勝有聲。最后,整個紀錄片以這一鏡頭結束,令人意難平……
2010年9月,我去蘇州,辦完事后,專程去了林昭墓地。那個時候沒有智能手機,也沒有導航工具。我在電腦網上查了具體地址,記在一個本子上,從市區坐了幾趟公交車過去。
下了公交底站,一邊問路一邊尋找,旁邊好像有個韓世忠墓園。進了陵園大門,圍上來十來位老太太,熱情地給我帶路。
我跟著她們爬上半山腰,終于找到了林昭墓地。她的墓碑隔壁是父母的合葬墓地。
其實,這是她的衣冠冢。墓碑下方擺放著鮮花,還有果品之類。應該是先前有人來獻的。
這些老太太是附近村民,專門做這個生意的。她們告訴我,經常有人過來,清明節的時候人更多。她們可以提供香燭供品有償服務。
我說,我有信仰,不祭拜,也不需要香燭供品。但為了感謝她們引路,我給她們付了點小費。
我又想起一個人,是和林昭完全對立的一個人。她已經于去年9月在美國離世。
當林昭落難的時候,正是她叱咤風云的高光時刻。她還給最高領袖戴上紅袖章,并因此一度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
但另一面,是她的老師卞仲耘(師大女附中黨總支書記兼副校長)被批斗致死,而她也在那個斗人的群體里。
文革結束后,她去了美國,讀了博士,當了老板,甚至還入了美籍。歷史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反諷。但我相信是有終極審判的。
2004年中青報《冰點周刊》刊發文章《尋找林昭》,提到了一個細節。在她被宣布無罪之后,北大的部分同學和老師為她召開了追悼會。在這個追悼會上,出現了一副無字的挽聯:上聯是:“?”,下聯是:“!”。
一個問號,一個感嘆號,沒有任何文字,卻是無聲勝有聲。前者發出的是質問,后者發出的是驚嘆!如果忘記那段歷史,我們還能給出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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