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10日8時左右,巢湖市糧貿總公司招待所的服務員在打掃202客房時聞到一股臭味,就隨口問202客房的客人:“房間里怎么這么臭啊?”
202房客人表示:“我昨天住進來的時候就聞到臭味了,但我檢查過我的房里沒有發臭的東西,會不會是隔壁房間的味道?”
202房客人這番話倒是提醒了服務員,201房的兩位客人在9月6日開房后拿走了鑰匙,還特意交待服務員不要打攪他們的休息,而這幾天始終沒見他們出來,該不會出事了吧?
某個已經廢棄的招待所
《招待所的那些事兒》里的90年代招待所客房場景
于是,服務員從服務臺拿來了201客房的鑰匙,將門打開,結果還沒進屋就被房內的一股子撲鼻的惡臭熏退了好幾步,待惡臭散去些許后,服務員捂著口鼻進房查看,發現房內的擺設井井有條,床上的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的,但是其中一張床的床底下卻赫然露出一只蒼白的手掌來——
服務員當即被嚇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慌忙一路跑去服務臺,用服務臺的電話撥打報警——
10分鐘后,巢湖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偵查、技術人員以及巢湖地區公安處的法醫相繼趕到現場,搬開床鋪后赫然在床底下發現兩具男尸,由于當時天氣十分炎熱,兩具尸體都已經高度腐敗,法醫尸檢表明兩人的直接死因系服用過量的安眠藥導致呼吸衰竭而死,死亡時間為4天左右,換句話說,兩人在入住招待所的9月6日當晚就遇害了。
90年代勘查現場分析案情的刑警
從死者身上,偵查員發現了兩張名字分別是“陳某南”和“譚某業”的身份證,兩人在登記入住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兩個名字,填寫的工作單位是廣東省江門市糧食公司,經電話聯系江門市糧食公司核實,確定兩個人就是該公司的采購員陳某南和譚某業,兩人攜帶140萬元的匯票于9月6日抵達巢湖市,聯系糧食購銷事宜。
隨即,偵查員前往銀行查找140萬巨款的下落,得知這筆錢于9月7日和9月8日分兩次被提走了130萬,故意留下了10萬。
這是巢湖地區自解放以來發生的金額最大的麻醉搶劫殺人案,直接驚動了公安部,公安部陶駟駒部長直接對安徽省公安廳陳瑞鼎廳長下達批示:“盡快破案,抓住兇犯,追回損失,消除影響!”
陶駟駒
陳瑞鼎廳長不敢怠慢,立即將此案列為安徽省公安廳1995年的頭號掛牌督辦案件,指令巢湖地區公安處和巢湖市公安局抽調精干警力偵辦此案。巢湖地區公安處和巢湖市公安局立即抽調二十八名精兵強將組成9.10特大搶劫殺人案專案組,開展偵破工作。
專案組通過江門市糧食公司查明,9月5日,自稱浙江慶元縣的儂世全、江禮明聯系陳某南和譚某業,聲稱手頭有大批的糧食待售,約兩人前往巢湖交易。9月6日一早,陳某南和譚某業攜帶140萬的匯票趕往巢湖,就此一去不回。
專案組隨即派人前往慶元縣,在慶元縣公安局的協助下查找儂世全和江禮明,結果令人失望,不管是“儂世全”還是“江禮明”在慶元縣都是查無此人,看樣子犯罪分子使用了假身份,線索就此斷了。
在隨后的一個多月時間里,專案組的偵查員們跑遍了六個省市,行程數千里,核查了四千多條線索,通過艱難地努力,將排查范圍從六個省市硬生生地縮小到了福建省東北一帶的屏南、古田、南平等地,并且根據走訪的結果請上海鐵路公安處的模擬畫像專家張欣同志繪制出了其中一名犯罪分子的模擬畫像。
張欣
10月23日,巢湖市公安局周存俊帶領一組偵查員攜模擬畫像趕到屏南縣,當天下午,正在局里值班的屏南縣公安局紀檢組張經贈組長接待了他們,并叫來在局里的屏南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陸全和甘建忠兩位副大隊長和周存俊等人研究分析案情,同時將案情向正在外地開會的屏南縣公安局王蘇平局長匯報。王蘇平當即指示:“這是一起全國罕見的大案,應將此案當做我們自己的案件來辦理,積極配合專案組的同志們開展工作,爭取早日破案。”
陸全和甘建忠等刑警大隊的人員在仔細辨認了模擬畫像后,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句:“這長得怎么這么像林長忠啊!”
原來,林長忠在屏南縣公安局可是個掛了號的“名人”,此人雖然沒讀過幾年書,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但是他的這張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利索,逮誰都能侃,三兩句就能把人“侃暈”,留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非常好,說話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
但是,此人1974年就因為詐騙罪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送去勞改服刑期間又三次逃脫而被三次加刑,直到1990年才出獄。出獄后不到三年,就又以做木耳生意為由,從江西瑞昌市副食品公司的一采購員處騙得27萬元的現款后消失無蹤,屏南縣公安局將林長忠掛上通緝名單,但幾年下來依然沒能將其抓獲。
9月中旬的時候,屏南縣公安局通過特情耳目獲得一條線報:林長忠花了22萬元從縣房地產開發公司買了一套商品房。一個無職無業的鄉下農民從哪里搞來這筆巨款?而且這筆巨款獲得的時間剛好在巢湖案發后——
于是,專案組立即對林長忠的社會關系進行全面布控,從他的熟人中物建了大量的特情耳目,給他布下了一張大網——
10月28日20時左右,專案組從特情耳目這里獲知:林長忠將在當晚返回屏南縣縣城。得知這一重要線索后,屏南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陸全副大隊長和甘建忠副大隊長火速帶人趕往城郊的溪坪收費站對進城的機動車輛進行逐輛攔停檢查,結果守候了一宿,一無所獲。后來才從一名當晚從代溪回來的貨車司機口中得知:林長忠原本的確是搭乘貨車回城的,但是車子一到溪坪路口時,林長忠就下車,另雇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抄小路偷偷溜進城去——
破了大防的陸全、甘建忠等人立即帶人包圍了林長忠的家,然而林長忠并不在家中,但抓到了林長忠的妻子,經就地突審,林妻又供出了另一個專案組此時尚未掌握的住處,10月29日凌晨1時,陸全帶人直撲此地,將正摟著一個妖艷女子光著身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林長忠擒獲。
然而,林長忠自恃自己嘴皮子利索、頭腦靈活,且之前“進去過”,有相當的反審訊經驗,因此只承認自己詐騙瑞昌市副食品公司27萬元的犯罪事實,拒不承認自己在巢湖有任何犯罪行為。
審至1月29日中午,換由屏南縣公安局的預審員進行審訊,該預審員一上來就先聲奪人:“林長忠,你放明白點,我們都是本地人,你最近搞到一筆錢的事整個縣城許多人都知道了,你是什么人我們大家都清楚,所以跟我們兜圈子是沒有意義的,還是坦白交代吧。”
林長忠沉默了許久后突然長嘆一聲,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你們不要查了,巢湖的案子是我做的……”
原來,曾經和林長忠一起勞改的獄友——屏南縣嶺下鄉東峰村人葉清祿(1983年因故意傷害致人死亡而被判處無期徒刑)因為在勞改期間表現良好而在1995年1月獲得了假釋回家,然而一回來他就迫不及待地聯系上了林長忠,兩人臭味相投,湊在一起后預謀“要做就做點大事”。
1995年5月、6月期間,葉清祿、林長忠于林長忠的姘頭——湖北省黃梅縣王埠鄉人朱翠桃在屏南密謀,以購銷糧食為名將外地的采購員騙到巢湖,由朱翠桃用美色色誘,然后伺機將其麻醉,然后搶劫他們的錢財。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們先做了三張假身份證,林長忠化名“儂世全”,葉清祿化名“江禮明”,朱翠桃化名“楊貴妹”,隨后朱翠桃又拉自己的堂妹朱麗文“入伙”。
三人先流竄到湖北的隨州市幾次想要下手,但均因各種原因沒有得逞,但他們不死心,又在7月12日流竄到巢湖,四處打探聯絡,終于在9月5日成功聯系上了江門市的兩名業務員陳某南和譚某業,陳、譚二人于9月6日攜140萬的匯票來到巢湖準備買糧食。兩人入住巢湖市糧貿總公司招待所201客房后,葉清祿和林長忠立即安排朱翠桃和朱麗文前去勾引二人,這二人也是“老司機”,見美女投懷送抱也不拒絕,當即和二女“滾了床單”。
云雨過后,朱翠桃和朱麗文趁陳、譚二人不注意,將大量安眠藥摻入啤酒中哄二人喝下,陳某南和譚某業喝下后當場昏死藥量過大最終身亡,這伙人將兩人的尸體移入床下,然后拿了他們攜帶的匯票,于9月7日和9月8日分兩次取出130萬元巨款后逃回屏南縣進行分贓。而因為林長忠用贓款購買了一套商品房,引起了公安機關的注意……
之后,葉清祿于9月30日在屏南縣落網;朱翠桃、朱麗文于11月1日在黃梅縣被抓獲,從四人身上,專案組總共搜出贓款80余萬元,外加沒收商品房一套。其余的約23萬元,被四名罪犯揮霍一空。
至此,本案告破,為了感謝屏南縣公安局的同志們對巢湖市公安局專案組的大力幫助,安徽省公安廳廳長陳瑞鼎特意還向福建省公安廳黃松祿廳長發去賀電表示感謝。
最終,林長忠、葉清祿、朱翠桃、朱麗文因搶劫殺人罪被悉數判處死刑并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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