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姑娘當即反駁:你以為我們是什么寄生蟲嗎?
文 | 阿 布
跑去五一檔的電影院看《水餃皇后》時的預期,多少有點讀爽文的意思——都知道故事原型是“臧姑娘”臧健和與“灣仔碼頭”,拿的是“單親媽媽逆風翻盤”的劇本嘛。
從前只知臧姑娘離婚帶娃創業,卻不知婚姻結束的緣由。電影一上來,只花十來分鐘就講明白了:婚后二人分隔兩地多年,丈夫來信想接她去泰國團聚,到了中轉站香港,才發現丈夫已經明媒再娶,討了泰國老婆,生了兒子。婆婆放下一句狠話:“你要是明事理的話,才配去泰國一家團聚。誰讓你生的都是女兒,我們潮汕人,一定要生仔。”非但如此,先來者后到,還得伏低做小,認個妾的身份。
山東姑娘當即反駁:你以為我們是什么寄生蟲嗎?
電影《水餃皇后》海報
現實生活中,真相更殘酷:臧姑娘的泰籍華人醫生丈夫,在和她結婚并育有二女的情況下,1974年借故回泰國,直接失聯了。3年后臧姑娘遠赴泰國尋夫,才發現丈夫已經再娶。她拒絕接受當時泰國的一夫多妻制,帶著兩個女兒去到香港謀生。
臧健和年輕時在青島當護士
從前在影視劇里,哪怕是這樣“不依不附,逆風翻盤”的獨立女性,也難逃一個“棄婦”的身份,似乎一開始就站在“被害者”的位置,眼淚滴答地,被命運推向未知的人生。
但是在《水餃皇后》里,馬麗飾演的臧姑娘,一開始就開宗明義:
“不是你不要我們了,是我們不要你了。”
女人的潛力,是被命運一巴掌一巴掌打出來的
臧健和曾說:“女人的潛力,是被命運一巴掌一巴掌打出來的。”
小人物的逆風翻盤故事永遠是感人的,雖然我們都知道,劇情不外乎是講單身女人謀生的艱辛、兼顧養育的不易、異鄉闖蕩的苦楚……
電影中也有這些故事里常見的情節:一個女人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一天打三份工,擺攤被警察趕、被黑社會調戲羞辱,租住在劏房一樣的小隔間里,披星戴月地熬過一天又一天……
并沒有太多意料之外的驚險與秘辛。
“命運是對手永不低頭”
可是當看到臧姑娘去打洗碗工的第一天,就將遍地臟污的后巷打掃得干干凈凈,也不由得為她的麻利勁兒鼓個掌——這樣的女人到哪里都能生活得井井有條。當她在后巷被人撞倒,碗盤碎了一地,因為腰骨斷裂無法爬起身來的時候,想想自己曾經打工打到腰椎間盤突出,也是一樣咬牙切齒地痛。
早6做護士,全天半蹲在后巷洗碗,晚11點還要爬上收工進站的電車去擦洗每一張板凳的生活,不知道要熬多久,也不知道,哪一天一個輕輕小小的意外,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飾演臧姑娘的馬麗,體態隨著故事發展日漸富態,還蠻用心的
后來她連三份工也都逐一丟了,去夜市擺攤,餃子無人問津,隔壁香甜糯米飯卻賣了一碗又一碗……就像她在內地拿的護士證,到了香港毫無用武之地:“你用這張證去做護士的話,是違法的。”所謂人離鄉賤,連餃子離鄉都低人一等呢。代入一下山東人對餃子的信仰,也感覺到了一絲心碎。
意料之中的爽文沒有看到,卻看到了獅子山下的默默向上游。
灣仔碼頭的潮聲,也為他們而鳴
《水餃皇后》里客串的香港知名演員非常多,間接也造就了精彩的群戲——
長洲雜貨鋪老板(姜大衛飾)雇傭臧姑娘“穿塑料珠花”,給了她第一份工錢。
“老舉”從良的房東紅姐(惠英紅飾),在暴風雨的夜晚,把自己的陳年往事講給臧姑娘聽,提醒她:自食其力的人,不要總是低頭,自己看得起自己最重要。
紅姐(惠英紅飾)
天臺租客“糖水伯”(袁富華飾)介紹臧姑娘去擺攤,偷偷為她墊付了木板推車的差額。
在電車廠工作的“辣撻哥”(張達明飾),瘦弱到極點,關鍵時刻也會擋在家暴男面前保護臧姑娘的兩個孩子。
還有王祖藍、江美儀、薛凱琪、謝天華、鮑起靜、方平、谷德昭……加上以歌聲出鏡的許冠杰,共同寫就了一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香港“四小龍”時代的傳奇。在這篇傳奇里,我們看到了一個女人“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的氣節,也看到了黑白混雜的社會里,人性善良的底色。
糖水伯(袁富華飾)
而這些被香港街頭巨型霓虹燈廣告牌遮掩的渺小生命,終于也構成了香港最深邃的獅子山精神。當糖水伯、臧姑娘、雪糕炳們的木板小推車碾過被雨水淋濕的灣仔碼頭時,這些尋常巷弄里最不起眼的人物,也在用他們的生存哲學,編織著一張抵抗時代更迭的網——每當變幻時,煙火氣都是一道結界。
或許,糖水伯的每粒紅豆沙、每粒芝麻湯圓里,都浸泡著上世紀70年代香港的城市史;而臧姑娘的鐵皮桶里,也沉浮著半個世紀以來華人遷徙他鄉的倒影。這些看似邊緣的人,同時也是香港城市史詩的隱形敘述者。灣仔碼頭的潮聲,也為他們而鳴。
遇到好男人不如遇到貴人
那個臧姑娘沒有跳下去的天臺,從上海嫁到香港的女人麗蓉替她跳下去了。
我仿佛看到導演在監視器后感嘆:女人啊,還得靠自己。妾似絲羅愿托喬木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餃子在手,命運我有
電影過半時,臧姑娘的生活里多了一條感情線——華哥出現了,朱亞文演的,有著光鮮體面的警察職業,家庭環境看起來也相當優渥。華哥喪偶,自己帶著兩個女兒,和同樣帶著兩個女兒的臧姑娘有很多共同語言,也惺惺相惜——當時的人有他獨特的含蓄,發出戀愛邀約也好,求婚也好,聽起來卻是仿佛毫不相干的:不考慮一下跟我移民去加拿大嗎?
華哥
雖然面前是“行走的荷爾蒙”朱亞文,我的內心還是在反復低呼:不要去,不要去。你的事業都在香港啊,餃子生意剛進入規模化量產,你去加拿大干什么?給一個老公四個女兒包餃子嗎?連舊社會的白流蘇都不會做這樣的選擇,都要賭一賭(賭輸了,她名聲掃地,沒有資格做五個孩子的后母)。
還好,那一枚曾被臧姑娘媽媽包在餃子里、象征“夢想成真”的一分錢硬幣,最終還是留在了臧姑娘自己手里。(在電影里,臧姑娘媽媽的名字也出現了多次,而在以往的新聞報道里,找不到她的名字。你知道的,女性主義的基礎是讓女人擁有名字,而不只是誰的媽媽,誰的女兒,誰的妻子。)
導演劉偉強與馬麗、朱亞文
最終,華哥對臧姑娘說過的最有價值的一句話,不是“跟我移民去加拿大”,而是“我家里有冰箱,可以把餃子冷凍起來,想吃的時候就能煮來吃”。
是的,遇到好男人不如遇到貴人。
電影里的臧姑娘就遇到了好幾個,這些貴人以一種匆匆過客的姿態出現,本意也許也不是要做她的貴人,但無心插柳之下,他們的提議,都變成了金字招牌的前因:
糖水伯:“你做的水餃很好吃,不如你去擺攤賣水餃吧。”
谷德昭演的路人:“你的水餃很好吃,就是皮太厚了,做街頭小食也要‘講究’。”
灣仔碼頭的食客:“香港人不知道山東在哪里的,你叫‘北京水餃’吧。”
華哥:“我家里有冰箱,可以把餃子冷凍起來,想吃的時候就能煮來吃。”
日本商人:“你用的醬油很貴吧?考慮把餃子放超市賣嗎?”
一個奇怪的笑點:北京水餃
別說創業人可以從中學到點滴,打工人看了也心有戚戚:想掙錢?先別說什么眼光、勇氣、智慧、時勢、運氣……你起碼得先去擺攤,日復一日堅持出攤,各行各業不都這樣嗎,都得“日更”不是嗎?
直到幾十年后,“灣仔碼頭”從家庭手工小作坊,變身年銷60億元的商業帝國,臧健和仍然堅持親力親為,凌晨巡廠,親自試吃,調試配比,檢查品質:“機器是死的,人才是魂。”
勤勉,仿佛刻在了她身上。
晚年,她投身慈善,捐資支持內地貧困地區的教育和醫療項目,尤其關注女性創業扶持。2019年2月8日,75歲的臧健和安然離世,遺囑寫明:骨灰撒入灣仔碼頭海域,“我要看著餃子賣到全世界”。
看完電影,即便是我這樣的南方人,餛飩云吞愛好者,也想去吃一碗皮薄餡兒大的餃子了。
比起其他電影里的同款美食需要尋尋覓覓,這款白菜豬肉水餃倒是樓下超市就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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