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申
公元650年,春寒料峭,清晨的月光宛如一層冰冷且幽謐的薄紗,斜斜地切過書房那精美的雕花木門。徐茂公,這位歷經(jīng)三朝、威名遠(yuǎn)揚的元老,素有“唐朝軍神”之稱,他輕輕推開書房門,屋內(nèi)靜謐得唯有燭火在“噼啪”作響,仿佛在獨自訴說著時光的秘密。
年僅十歲的徐敬業(yè),正踮著腳尖站在古樸的檀木椅上,全神貫注地研讀著竹簡上的《孫子兵法》。搖曳的燭火,在他瞳孔里跳躍出詭異的猩紅色,宛如兩團(tuán)神秘而危險的火焰。“滅國之戰(zhàn),當(dāng)絕其糧道,屠其青壯……”孩子那稚嫩卻異常清亮的嗓音,吐出這般狠辣無情的字句,恰似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在徐茂公的心坎上。
徐茂公下意識地緊緊攥住門框,指節(jié)泛白如霜,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蜿蜒的小蛇。他目光銳利,瞧見孫子嘴角揚起一抹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冷笑,那笑容仿若寒冬中突兀的冰棱,透著徹骨的寒意,仿佛能瞬間凍結(jié)周圍的空氣。英挺劍眉之下,眼白竟泛著狼崽般幽綠的光芒,其中仿佛藏匿著無盡的殺伐之意與難以捉摸的心思。老將軍的喉結(jié)上下劇烈滾動,眼眶微微泛紅,那泛紅的眼眶中,既飽含著對孫子天賦異稟的驚嘆,又充斥著對未知未來深深的憂慮。此刻,他的心中五味雜陳,恰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在心頭洶涌翻涌。他本能地想要伸手撫摸那柔軟的額發(fā),給予孫子溫暖與正確的引導(dǎo),可就在這時,徐敬業(yè)突然轉(zhuǎn)過頭來,面上那狠厲之色瞬間化作天真無邪:“爺爺!”那聲呼喚甜膩得讓人發(fā)怵,宛如裹了蜜的毒藥,表面甜蜜,實則暗藏危機。而方才映在墻上的剪影,分明是一只蓄勢待發(fā)、伸出利爪的幼豹,渾身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徐茂公心頭猛地一顫,暗自思忖:“如此強烈的殺機與這般獨特的心性,在這太平年月里,恐怕定會給徐家招來滅頂之災(zāi)啊!”
秋獵時節(jié),就在這般沉重的憂慮中悄然降臨。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天空湛藍(lán)如寶石般澄澈,仿佛刻意營造出一種祥和的假象,粉飾著即將到來的悲劇。徐茂公帶著孫子來到了終南山,山林間樹葉沙沙作響,每一聲響動都仿佛是命運那神秘的低語,訴說著未知而又令人忐忑的宿命。
徐茂公箭術(shù)高超精湛,不多時便打下幾只野雞野兔。他強顏歡笑,那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比哭還要難看幾分。他對徐敬業(yè)說道:“孫兒,你瞧爺爺收獲可不少,我先將這些獵物運回山腳,你且獨自狩獵,可別輸給我這把老骨頭咯。”徐敬業(yè)眼中頓時燃起興奮的光芒,那光芒熾熱得猶如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能將周圍的一切點燃。他用力點頭,聲音清脆得如同山間的銀鈴:“孫兒定要超越爺爺!”言罷,雙腿猛地一夾馬肚,駿馬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向山林深處疾馳而去,只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徐茂公望著孫子遠(yuǎn)去的背影,先是佯裝哈哈大笑,那笑聲在空曠的山林里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仿佛是對命運無奈的抗?fàn)帯?梢晦D(zhuǎn)眼,眼眶中已滿是淚水,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順著那飽經(jīng)滄桑的臉頰滑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仿佛在進(jìn)行一場無聲卻激烈的掙扎。稍作停頓后,他緩緩轉(zhuǎn)頭,吩咐一眾心腹,聲音低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那決絕的語氣仿佛是給自己下達(dá)了一道殘酷且無法更改的命令:“點火,燒山!”心腹們聽聞,頓時大驚失色,臉上寫滿了恐懼與難以置信,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指令。一名親兵“撲通”一聲重重跪地,緊緊扯住徐茂公的絳紫戰(zhàn)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焦急萬分地勸道:“徐老,公子還在林中啊,這放火燒山,公子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啊!”徐茂公面色鐵青,鐵青的面色猶如暴風(fēng)雨來臨前那壓抑的烏云,仿佛隨時都會傾瀉出無盡的憤怒。他雙眼瞪得通紅,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一腳狠狠踹開那名親兵,怒吼道:“執(zhí)行命令!”青銅獸首腰帶碰撞間發(fā)出凄厲的聲響,那聲響在寂靜的山林里久久回蕩,宛如命運那沉重而不祥的警鐘。
他望著漸漸濃重的煙柱,皺紋里嵌著的淚水被火光蒸成了鹽霜。山林在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中痛苦地扭曲著,熾熱的熱浪無情地掀飛了他的幞頭,灰白的鬢發(fā)如垂死白鷺那凌亂的羽翼,撲打在他的臉頰上。他的思緒瞬間飄遠(yuǎn),突然想起昨日孫子為他斟酒時,那雙骨節(jié)分明、充滿力量的手——多像他年輕時拉弓的手啊!可此刻,這雙手卻極有可能要在火中殘忍地蜷曲成焦炭了嗎?想到這,徐茂公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喃喃自語道:“孫兒,莫要怪爺爺啊,為了徐家上下老小,爺爺實在是別無他法……”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飽含著深深的無奈與蝕骨的痛苦,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嘆息。
在無盡的煎熬中,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三更梆子敲響時,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如同命運那無情的敲門聲。徐茂公正滿心憂慮地在房內(nèi)來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上,沉重而痛苦。聽聞聲響,他猛地掀開狐裘,急切地躍起,動作慌亂而又帶著一絲驚恐。銅燈臺在他顫抖的手中投下癲狂而扭曲的影子,那影子在墻壁上肆意舞動,仿佛是他此刻混亂不堪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門開的剎那,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那血腥氣濃重得令人作嘔,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月光下,立著一個血人,發(fā)間還粘著細(xì)碎的肉屑,可那雙亮得駭人的眼睛,分明就是徐敬業(yè)!徐茂公瞪大雙眼,眼睛瞪得仿佛要沖破眼眶的束縛,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就像是見了鬼魅一般。他的嘴唇哆嗦著,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震驚與驚喜,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乖孫,你……你竟然還活著?”
徐敬業(yè)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與一絲僥幸的得意,齒縫間還卡著絲絲馬內(nèi)臟,使得他的面容顯得格外猙獰可怖。他神情疲憊卻又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輕描淡寫地說道:“孫兒殺了馬。熱得實在受不了時,就把腸子往身上抹,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他說得如此輕巧,仿佛只是在講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卻不知這背后隱藏著怎樣的生死掙扎。聽到這番話,祖父踉蹌著后退幾步,蒼老的手緩緩捂住嘴,指縫間溢出渾濁的嗚咽聲。這個在戰(zhàn)場上歷經(jīng)無數(shù)生死,被箭射穿肩膀都不曾皺眉的老將,此刻竟像秋風(fēng)中的殘葉一般,止不住地顫抖,淚水奪眶而出,悲慟而絕望地哭喊著:“天要亡我徐家啊……”那哭聲仿佛要將心中所有的痛苦、無奈與不甘都宣泄出來,在寂靜的夜里回蕩,令人心碎。
三十四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般匆匆流逝。在華麗而威嚴(yán)的宮殿內(nèi),武則天慵懶地斜倚在龍椅上,那龍椅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散發(fā)著令人敬畏的氣息。她指尖輕輕拈著那卷討武檄文,丹蔻緩緩劃過“狐媚偏能惑主”的字樣時,竟低低笑出聲來。那笑聲在空曠的宮殿里幽幽回蕩,透著無盡的輕蔑與不屑,仿佛在嘲笑檄文作者的不自量力。殿角金狻猊香爐吐出裊裊青煙,輕柔地纏上她的九鳳金步搖,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陰翳,為她本就神秘莫測的面容更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息。
“好一筆凌厲的草書。”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冷笑恰似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仿佛能瞬間洞察人心,看穿一切陰謀與企圖。忽然,她猛地攥緊絹帛,翡翠護(hù)甲毫不留情地刺破紙張,紙張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宮殿里格外刺耳,仿佛是命運的撕裂聲。她目光陡然變得狠厲如鷹,那狠厲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層層迷霧,直射人心:“徐家小子怕是忘得一干二凈了……他祖父臨終前可是緊緊攥著老身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徐家永為陛下犬馬!’如今竟敢起兵反叛,真是好大的膽子,不知天高地厚!”聲音尖銳而冰冷,猶如寒冬的冰霜,充滿了憤怒與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仿佛要將一切忤逆之人凍結(jié)在她的怒火之中。
在一個陰森恐怖的夜晚,冷風(fēng)呼嘯,鐵鍬一下又一下地挖開徐茂公的陵墓。遠(yuǎn)處山丘上,野狗發(fā)出凄慘的嚎叫聲,那嚎叫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仿佛是為徐家的悲慘命運哀鳴。當(dāng)棺槨終于露出黑漆一角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狂風(fēng)如惡魔般肆虐,無情地吹熄了所有火把。清冷的月光如冰冷的水一般,澆在楠木棺上,顯出當(dāng)年高宗親題的“忠”字金漆。那金字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而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jīng)的榮耀與如今的凄涼,見證著歲月的滄桑變遷。
“繼續(xù)挖!”監(jiān)刑官嗓音顫抖不已,卻仍強裝鎮(zhèn)定,試圖維持表面的威嚴(yán)。然而,那顫抖的聲音早已暴露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突然,“咔”地一聲清脆而又驚悚的裂響——棺中白骨的手骨竟死死扣著半塊虎符!眾人見狀,頓時尖叫著驚恐后退,臉色煞白如紙,仿佛見了世間最恐怖、最詭異的景象。唯有老太監(jiān)瞪大了眼睛,看見那空洞的眼眶里,緩緩爬出了一只碧綠的螳螂,正舉起鐮刀般的前肢,仿佛在進(jìn)行著一場與命運的悲壯抗?fàn)帯D求敕路鹗菑臍v史的幽深之處緩緩爬出,帶著一種神秘而詭異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遠(yuǎn)處揚州城的火光沖天而起,染紅了半邊天空,恍若三十年前那場熊熊燃燒的山火。只是這次,再沒有少年能從血與火的煉獄之中奇跡般地爬出。徐茂公一生謹(jǐn)慎,為大唐鞠躬盡瘁,卻在九泉之下仍未能護(hù)住徐家滿門。那只從棺中爬出的螳螂,盡管揮舞著鐮刀般的前肢,仿佛在與冥冥中的命運頑強抗?fàn)帲K究還是沒能擋住歷史那滾滾向前的車輪。只留下無盡的嘆息,在夜空中久久回蕩,縈繞在每一個知曉這個故事的人心頭。
那只碧綠螳螂徒勞地?fù)]舞著鐮刀般的前肢,仿佛在做著最后的掙扎,可終究無法改變徐家覆滅的悲慘結(jié)局。隨著徐敬業(yè)兵敗的消息傳來,徐家的府邸很快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層層圍住,曾經(jīng)的榮耀與輝煌,在這一刻如夢幻泡影般破碎消散。官兵們神情冷酷,將徐府圍得水泄不通,那如臨大敵的場面,仿佛是一場噩夢的開端,預(yù)示著徐家即將面臨的滅頂之災(zāi)。
徐府內(nèi),女眷們的哭聲震天動地,哭聲在府邸內(nèi)四處回蕩,仿佛要將這座曾經(jīng)充滿榮耀的府邸淹沒在無盡的悲痛之中。孩童們驚恐地蜷縮在角落,眼神中滿是無助與恐懼,那恐懼的眼神恰似被嚇壞的小鹿,純真而又無辜,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憫。徐茂公的兒子,徐敬業(yè)的父親,望著這混亂而又凄慘的場景,眼中滿是悲戚與無奈。他的眼神猶如一潭毫無生氣的死水,曾經(jīng)的光彩早已消失殆盡。他深知,徐家的命運已如風(fēng)中殘燭,在狂風(fēng)的肆虐下,即將熄滅,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父親,您一生謹(jǐn)慎,為大唐立下赫赫汗馬功勞,為何我們徐家最終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甘與憤懣。那不甘的聲音在寂靜的府邸里顯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對命運不公的憤怒質(zhì)問,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那無盡的沉默與悲慟的哭聲。
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之中,徐敬業(yè)身上的傲氣仍未完全消散,盡管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但他的眼神依舊倔強如鋼。那倔強的眼神猶如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即便在這黑暗的牢獄之中,也不肯輕易熄滅,仿佛還在堅守著最后的尊嚴(yán)與驕傲。獄卒送來粗陋不堪的飯菜,他怒目圓睜,一腳狠狠地踢翻,怒吼道:“我徐敬業(yè)縱橫半生,豈能被這等宵小之輩所困!”然而,在內(nèi)心深處,他也明白,大勢已去,自己曾經(jīng)的野心與抱負(fù),終究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如泡沫般破碎在現(xiàn)實的殘酷之中。那聲怒吼在狹小的牢房里回蕩,充滿了不甘與絕望,仿佛是他對命運的最后抗?fàn)帯?/p>
“爺爺,我終究還是沒能聽您的話,落得如此田地,徐家因我而毀啊……”徐敬業(yè)對著牢房的墻壁,仿佛看到了徐茂公那無奈而又憂慮的面容,淚水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那淚水順著他滿是污垢與傷痕的臉頰緩緩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微弱的聲響,仿佛是他對過去的深深懺悔,以及對家族的無盡愧疚。
而在皇宮之中,武則天處理完徐家之事后,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徐茂公一世忠良,卻生出這般野心勃勃的孫子,看來這人心難測,即便是忠臣之后,也需時刻提防。”她微微皺眉,精致的眉梢間凝聚著憂慮與思索,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測的神色。那復(fù)雜的神色里,既有對徐敬業(yè)反叛行為的憤怒與不滿,又有對人心叵測的感慨與無奈,更有對未來局勢的隱隱擔(dān)憂。
這場徐氏家族的興衰沉浮,宛如一場宏大而又悲涼的歷史戲劇,在歲月的舞臺上徐徐落幕。它不僅是一個家族的悲劇,更是那個風(fēng)云變幻時代的真實縮影。在權(quán)力的激烈角逐與人性的復(fù)雜掙扎中,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逃脫命運的無情捉弄。徐氏家族的故事,被史官們?nèi)鐚嵉赜涗浽谑穬灾校蔀楹笕瞬粩嘣u說與深刻反思的對象。它時刻警示著人們,命運無常,變幻莫測,在追求權(quán)力與榮耀的道路上,需堅守本心,不忘初心,否則終將被歷史的洪流無情淹沒。就像那夜空中瞬間劃過的流星,雖然在剎那間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但如果偏離了既定的軌道,終究會消逝在黑暗的無盡深淵之中,只留下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弱光芒,供后人憑吊與思索,成為歷史長河中一段令人嘆息的記憶。
作者簡介:黃申(寧靜致遠(yuǎn)),微信公眾號:驕陽飛雪,宿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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