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玉良

看了一段著名管理專家、北京啟融科技有限公司CEO曹新宇錄制的一段視頻，對我心靈產生了震憾。他說沒有一個企業家是幸福的，他曾在一個有80個上市公司老板的會場做調研，結果竟然顯示有40個人吃抑郁藥超過一年。曹新宇得出一個結論：過度努力，是一種“病”。

據《2024年中國企業家心理健康白皮書》統計，約50%的企業家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郁傾向，部分人甚至因精神崩潰走向極端。這些在財富金字塔頂端的人群，為何難以擺脫心理困境？其背后既有個人奮斗的代價，也折射出社會轉型期的深層矛盾。

公司已經上市了，按道理說，這些人都是當代妥妥的“成功人士”，為什么還會抑郁，還感到不幸福呢？是不是太貪婪了？依我的揣測，這些“成功人士”抑郁的原因有四：

“原罪”心理負擔讓其難以放下。眾所周知，中國民營企業家的崛起往往伴隨著灰色地帶，許家印就是個鮮明的例子。他貸了2.5萬億的款，沒有一定關系貸得出來嗎？沒有官商勾結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功”嗎？不要相信他多么優秀，是白手起家很清白地創業成功的，不可能的。四十多年來，有多少民營企業家在原始積累階段使用“非正當手段”掙了第一桶金，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些企業家成功之后往往陷入道德困境，“羞于啟齒之事郁結于胸”。馬克思說“資本主義來到人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企業家的這種“原罪”意識在公眾的仇富情緒催化下，很容易演變為持續的心理枷鎖。加之社會對企業家“只論勝負不論是非”的評判標準，更讓他們的精神世界孤立無援。

行業劇變與財富縮水的雙重絞殺。不要表面上看企業家們風風光光的，其實他們的心理壓力是相當大的。尤其是現在中國經濟的快速迭代讓企業家始終處于“逆水行舟”的境地，稍不注意就要落伍，就被淘汰，過去二十年富豪榜上的常青樹多集中于房地產、制造業等傳統行業，但互聯網革命顛覆了財富邏輯，這種行業洗牌讓傳統企業家面臨轉型焦慮，他們想轉型但不知道如何轉，幾十年構建的財富大廈若轟然倒塌，一般人是很難承受這種打擊的。若行業崩盤導致相關從業者跌下“神壇”，從富人圈子里突然之間一貧如洗，進入負債累累的窮人圈子，不抑郁才怪。這種對未來失敗的恐懼，是抑郁的主要成因之一。

第三，永不停歇的“成功者詛咒”。企業家一旦登上財富巔峰，高處不勝寒，便陷入“開弓沒有回頭箭”的困局。復星集團創始人郭廣昌曾坦言：“企業家沒有放下的選擇，一旦躺下就將一無所有?！?。我總覺得，當代社會人們的成功觀出現了大問題，大家都在瘋狂追求金錢，掙多少錢算成功呢？掙多少錢可以放下呢？如果一生都在馬不停蹄地追求金錢道路上，縱使是千里馬也會活活累死。跑馬拉松的運動員有長壽的嗎？全累出一身病。我們觀察到許多企業家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就去世了，死在奮斗的路上，這樣的人生值不值？這樣活著的狀態不抑郁才怪。

第四，家庭關系與健康危機的夾擊。對于“成功”的企業家來說，沒有幾個不出感情問題的，養個“小三”、“小四”的比較常見?？鬃诱f“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養幾個女人，沒有一定的協調藝術那整天會陷入爭吵之中，弄得心情很糟糕。而聲色犬馬也很容易掏空他們的身體，個個活成了“西門慶”那樣的亞健康狀態。據調查富裕階層中普遍存在“喪偶式育兒”、“空心婚姻”等問題，富人家庭中孩子抑郁的主因則主要因為親情缺失、父母婚姻破裂等等，所謂“作得緊死得快”，不是說富人就活得長，據調查中國富豪的平均壽命遠低于國民平均水平，還有的億萬富豪因抑郁自殺。健康與家庭的雙重失守，很容易成為壓垮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成功的本質是什么？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思考，張朝陽“我這么有錢，卻這么痛苦！”的反思，正是對功利主義生存方式的覺醒。成功應該是多元化的，各行各業的翹楚都是成功者，不應該以金錢多少論英雄。一個著作等身的詩人不是成功者嗎？一個桃李滿天下的教師不是成功者嗎？一個具有發明專利的發明家不是成功者嗎？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不是成功者嗎？他們不見到有多少錢，他們的成功來自于他們在本領域的成就，來自于社會的認可。心理學研究證實，當基本需求滿足后，財富與幸福感呈零相關。企業家在追逐資本增值的過程中，往往忽視了心靈建設，導致“錢袋越鼓，心墻越高”。他們或許很會賺錢，但不懂得如何花錢才會心靈愉悅。他們只懂吃喝玩樂帶來的瞬間“幸福感”，不懂得幫助他人帶來的永久成就感。如果你生活在他人經常對你說“謝謝”的光環中，你怎么會抑郁呢？

中國企業家群體的心理困境，本質是高速發展社會中的“時代病”。張朝陽叩問的不僅是個人命運，更是整個社會的價值取向。解局之道，在于讓成功回歸人性本真，在于成功多元化的社會認同。我們這個社會，需要改變“以財富論英雄”的單一標準，建立包含社會責任、創新價值、員工福祉等維度的綜合評價體系。福耀玻璃曹德旺捐資百億辦學的舉動，展現了財富與意義的融合可能。曹德旺會抑郁嗎？我覺得不會。他的“德”很“旺”，決定了不會抑郁。我建議“成功人士”們好好讀讀國學經典，或許能夠得到一些開悟，會掙錢也會花錢，活在愛與被愛的溫暖海洋里，最終才會擺脫抑郁帶來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