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美味之物,除了質好新鮮,烹調得法,也是錦上添花的重要一筆。
立夏前的新蠶豆,歷來都是食客的美味,可以做出很多菜。晚清那位著名老饕,隨園主人袁枚的方法是:“新蠶豆之嫩者,以腌芥菜炒之,甚妙。”倉山居士,不僅是著名的文學家,還是一位經驗豐富的美食家。想必他是親做親嘗之后,方有此說。
可見,咸菜炒蠶豆,這道引來贊美之聲不絕,令無數人豎起大拇指認為“甚妙”的百姓灶頭上的家常菜,其始作俑者,極有可能就是這位真正吃出文化的老饕。更有意思的是,袁枚的詩文,時至今日,能記得之人寥寥。但他發明的這款佳肴,在家鄉及周邊一帶,依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在個人的印象中,對那種最先上市,價格也最貴時的嫩蠶豆,外婆更習慣配以蔥花炒。從地里選那些厚實的豆莢摘下來,回家剝開后,大拇指柔軟地往前一擠,三兩顆淺綠如碧玉,嫩得一掐一股水的豆粒,便不勝嬌羞地出來了。
剛從豆莢里剝出來的豆粒,濕漉漉的,讓人仿佛聞見了田野氣息與泥土芬芳。像這類嫩蠶豆,不必洗(否則烹飪時易老),應盡快下鍋,品嘗暮春淺夏時節中,那份特有的綠意。
入鍋的蠶豆,于熱油鍋中一通翻炒后,蓋上蓋略燒,出鍋前撒上一把蔥花即成。掀開鍋蓋,透過一股撲鼻而來的豆香,但見火里來、油里去的蠶豆,色澤愈發碧翠,盛到潔白的碗里,恰似田野的青綠。
啟箸輕夾一顆,放入嘴中,嫩嫩的、酥酥的、糯糯的,清香中帶點鮮味,細細吃來,那份能咂出春韻的鮮美,讓人很享受。不由得筷子的頻率也跟著加快起來。一碗原本想用來當菜的蠶豆,往往還未到正式開飯時,已所剩無幾哉。
吃蠶豆的日子很短,一天一個味道。初時的新蠶豆,大可連皮帶肉一起吃,但過幾天便只得吐皮食肉。再等數日,蠶豆便從少女變成了婦人。此刻的它們,雖不及之前鮮嫩,但豆粒上的“眉毛”尚未變黑。于是乎,一款咸菜炒蠶豆,便適時在自家餐桌上露面了。
聽外婆說,這光景中的蠶豆,外皮是韌的,里面的豆肉是沙的,口感寡淡而略帶韌性,搭以咸菜來燒,更為入味,用來下酒下飯都極好。
舅舅收工時,從田埂上隨手摘一籮蠶豆莢,回家交由外婆,剝出一碗,倒入爆熱油鍋里。伴著咝咝聲響,蠶豆在鍋鏟下不停地翻滾,于灼熱中走向成熟。待它們安靜些了,撒一把從壇里抓出切細的黃爽爽的雪里蕻咸菜,添上水,連鹽都可免了。
灶火嗶嗶剝剝地燃燒著,黑黝黝的木鍋蓋縫里冒出一股股原始古樸又天然純粹的香味,將從門前路過的街坊四鄰都裹挾住了。
于溢滿整個灶間的豆香中,揭開鍋來。但見鍋中的蠶豆,身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好似一個個小胖子在蒸桑拿呢。趁熱盛碗上桌,煮裂了的蠶豆,格外肥美,粉嘟嘟的,沙中帶糯,柔膩甘爽。豆的清香,加上咸菜的鮮爽,裂變成一種極鮮、極香、極下飯的味道,一下子喚醒舌尖上的味蕾。
這源自廣袤原野,蘊含一冬又一春的雨露滋潤,又染上了濃濃家常氣息的清香,能不香得誘人?故而每每吃到這口,專屬于由春轉夏季節里的滋味,會由心底生出一種猶如裂開的紅石榴般的幸福感,滿溢著快慰與安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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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圖片均來源于網絡
作者:鐘正和
編輯:張 理
責編:廖且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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