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是新中國成立的日子,北京天安門廣場正舉辦開國大典,人們滿懷著喜悅的心情,到處呈現出一片歡騰的景象。然而,解放戰爭卻還沒有結束。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南地區,四野的將士們還在前線,為掃清頑敵而浴血奮戰。
從遼沈戰役到平津戰役,四野一路南下,所向披靡。而渡江之后的四野戰士們要面臨新的對手,這對他們將是一次艱苦的考驗。
這個新對手就是白崇禧的桂軍。如果說四野的戰士們勇猛如東北虎,那么廣西桂軍就是機靈得像猴子。桂軍機動靈活,擅于在山地河川間作戰。如何抓住這些機靈的廣西兵,成為四野將士們必須克服的難題。
雖說白崇禧在國軍中素有“小諸葛”之稱,但林彪很自信可以跟他較量一番。羅榮桓因病留在北京休養,不能隨軍南下,他對四野的新對手有著較為清醒的認識,他說:
“部隊南下,仗還是有得打的。要警惕那個廣西兵團,就是李宗仁、白崇禧的兩廣部隊。這些著短褲、穿草鞋的兵,打仗蠻頑強,又善于爬山。”“部隊要有思想準備,尤其是指揮員,更要心中有底,要準備付出一定傷亡的代價。”
七月,我軍發起湘贛戰役。林彪本想猛虎撲食,但桂軍作戰之機動靈活,還是出乎他的意料。桂軍主力迅速撤退,我軍因此接連撲空。
八月,國軍將領程潛、陳明仁在長沙宣布起義。在白崇禧的煽動下,起義部隊有近四萬人叛逃。四野奉命追擊叛逃部隊,第49軍146師孤軍深入,經永豐追至青樹坪、界嶺一帶,遭遇桂軍伏擊。白崇禧這次不惜血本,動用了桂系精銳第7軍的兩個師,第46軍一個師和一個加強團,妄圖一口吃掉四野146師。
在被桂軍三個師和一個加強團包圍后,146師師長王奎先臨危不懼,命令部隊堅守陣地。桂軍以山炮飛機輪番轟炸,146師的戰士們硬是咬牙堅持,與桂軍血戰兩天,終于等到前來增援的145師。隨后,在145師掩護下,146師得以沖破包圍,撤至永豐。據解放軍戰史記載,青樹坪之戰,我軍第146師傷亡877人,145師傷亡470人。
四野南下后,一路上就沒有遇到過像樣的對手。青樹坪之戰,四野卻在桂軍這里碰了壁吃了虧。但我軍最擅于總結經驗教訓,沒有青樹坪之戰的教訓,也就不會有后來殲滅桂系主力的大勝利。
國軍方面將青樹坪之戰吹上了天,稱之為“青樹坪大捷”。李宗仁嘆服“小諸葛”的神機妙算,稱青樹坪之戰“為徐蚌會戰以來,國軍所打的唯一勝仗”。白崇禧自己也很得意,認為青樹坪之戰“足以證明我們的部隊是有戰斗力的”,白崇禧企圖以軍事上的勝利向美國人證明桂系還有實力與共軍抗衡,以此來獲得大量美援和美式裝備。
白崇禧擅于布局,虛張聲勢,使我軍接連吃虧上當。我軍采取近距離迂回包圍的方法來對付桂軍并不奏效。白崇禧還在自鳴得意,但他的這些小把戲已被毛澤東看透了,毛澤東早已想好了策略。
桂系與蔣介石不同,老蔣財大氣粗,動輒就是拿出幾十萬軍隊尋我軍決戰,白崇禧則是保存實力,力避與我軍決戰。毛澤東分析“白匪本錢小,極機靈,非至萬不得已決不會和我決戰”,決定采取大迂回大包圍的作戰方針。
大迂回大包圍的作戰方針可以說是遼沈戰役時我軍先打錦州,“關門打狗”封閉蔣軍退往關內大門的重演。這次則是要將白崇禧部封閉在廣西加以殲滅。
毛澤東判斷,當白崇禧發現他的兩側有解放軍迂回包圍時,白崇禧部非得“迅速向桂林撤退”不可,“判斷白部在湖南境內決不會和我們作戰,而在廣西境內則將被迫和我們作戰。”
我軍的具體部署是:以陳賡率東路軍經廣東直趨廣西南部,包抄白崇禧后路;以程子華率西路軍取道湘西,直撲廣西柳州,切斷白部逃往貴州的道路;東、西兩路大軍迂回到廣西境內形成鉗形攻勢,對白部形成包圍態勢。最后以蕭勁光指揮中路大軍尾追白部,越過衡寶線,向廣西推進,迫使白崇禧在廣西與我決戰。
按照一般的邏輯,當白崇禧發現兩側有解放軍大部隊迂回包抄時,應當趕緊撤退才是上策。因為白崇禧以保存實力為主,不愿跟解放軍硬碰硬。然而,白崇禧卻不按正常邏輯行事。當他發現解放軍主攻方向在衡寶線時,不僅沒有撤退,反而調粵漢線上的46軍、48軍和97軍北上,到衡寶線一帶集中,擺出了要與我軍決戰的架勢。
白崇禧在衡寶線共集中13個師,與我軍中路軍一線兵力相當。白崇禧不惜血本,將桂系精銳部隊第7軍、第48軍集中擺在衡寶一線,如此冒險孤注一擲,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林彪也在緊張思索著,如果白崇禧要與我軍決戰,解放軍中路軍兵力并不占優勢。白崇禧是想趁我軍兵力分散之機,集中主力反咬我一口。
為了保險起見,林彪準備集中兵力,與白崇禧決戰,命令中路各軍“各部即在原地停止待命,嚴整戰備,等候我兵力之集中”,“在(衡寶)公路以北者暫勿南進”。
中路各軍接到命令后,均停止于衡寶線以北。恰在此時,45軍第135師卻失聯了。135師跑到哪里去了?
解放戰爭的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常常發生敵我雙方都意料不到的情況。這些出乎意料的情況,有時會起到影響戰局發展的關鍵性作用。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戰斗就是1948年10月,我軍在遼西平原圍殲廖耀湘兵團。三縱的一個營當時誤打誤撞,竟然一舉端掉了廖耀湘在胡家窩棚的指揮部,整個廖兵團群龍無首,頓時陷入混亂。
廖耀湘肯定想不到,僅僅一年后,就在離他的老家湖南寶慶(今邵陽)不遠的地方,又發生了出乎雙方意料的戲劇性一幕。
原來,135師在師長丁盛率領下,連夜急行軍160里,根本沒有來得及架設電臺,他們迅速越過衡寶公路,直接插入公路以南的靈官殿地區。等到135師停下來與上級取得了聯系,才知道他們已經孤軍深入,四面受敵。
135師師長丁盛,江西于都人,17歲參加紅軍。紅軍反圍剿時期,丁盛肩扛紅旗,沖鋒在前,驍勇善戰,人稱“丁大膽”。長征時期,紅軍二渡赤水,搶奪婁山關。時任紅三軍團十二團二營四連指導員的丁盛率部沖關,黔軍被打得丟盔棄甲。丁盛的驍勇甚至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毛澤東問彭德懷沖在前面的那個是誰?彭德懷說是四連指導員外號“丁大膽”,毛澤東點點頭說:曉得曉得,就是旗子打得蠻好的那個小老表嘛!
當得知兄弟部隊都停在了衡寶線以北,只有自己的這個師孤懸敵后時,“丁大膽”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135師的位置和情況很快上報給了兵團和野司。林彪得知后,非但沒有發怒,反倒十分鎮定。林彪敏銳地覺察到,135師雖然身處險境,但危機中孕育著戰機。戰機稍縱即逝,而指戰員要做的,就是果斷地抓住戰機。
林彪致電135師,準備直接指揮這個師:“你們暫時歸我們直接指揮,望告電臺特別注意聯絡我們。”林彪令135師由靈官殿向東南運動,進至湘桂線上的洪橋,切斷湘桂鐵路,阻止衡陽桂軍南撤。
白崇禧也盯上了135師,135師突然出現在桂軍側后方,完全出乎白崇禧預料,他很懷疑這就是林彪有意放出的一個誘餌,以此拖住桂軍。但白崇禧又野心膨脹,幻想著再打出一個“青樹坪大捷”,企圖一口吃掉135師。
白崇禧令桂系第7軍對135師展開猛攻。第7軍是桂系在北伐戰爭時期的起家部隊,作戰勇猛兇悍,號稱“鋼軍”。第7軍氣焰十分囂張,在衡寶線到處張貼標語:“鋼軍硬,八路不敢和我碰一碰”。
雙方激戰一整天,135師打退桂軍數次進攻,桂系第7軍才意識到他們碰上了難啃的硬骨頭。白崇禧發現解放軍西路軍已掉頭向衡寶地區東進,陳賡東路軍也打到了粵北,再不跑有被解放軍包圍的危險。白崇禧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令第7軍軍長李本一率第7軍之171師、172師和第48軍之138師、176師共四個師擔任后衛掩護。
林彪收到情報,得知桂軍要跑,這正是殲滅敵軍的大好時機。林彪電令135師:“堅決堵擊、側擊南撤之國民黨軍,遲滯其后退”。其余各路大軍向衡寶地區猛追猛打,追殲逃敵。
桂軍沒有吃掉135師,原本就有些泄氣,這一撤更是亂了套。各路桂軍紛紛奪路南逃,向著廣西老家狂奔。
在寶慶東南、祁陽以北的黃土鋪一帶,135師截住了桂軍第7軍軍部及172師。桂軍171師、138師、176師見到西南方向黃土鋪一帶的退路被堵住,慌不擇路向東南逃跑,結果又撞上了解放軍40軍119師。至此,桂系四個精銳主力師的退路被我軍完全封堵。解放軍各路大軍從四面八方猛撲過來,將其團團包圍分割殲滅。
桂軍原本想包了135師的餃子,未曾想到其四個主力師卻被解放軍包了餃子。白崇禧手中的這張王牌算是灰飛煙滅了。
至此,國民黨軍隊的七張王牌,即蔣介石嫡系五大主力、傅作義的35軍、白崇禧的第7軍均被解放軍消滅。在人民解放軍的強大攻勢下,國軍已是兵敗如山倒,即便是“小諸葛”也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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