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昂諾狂想曲》以菲律賓傳奇女導演萊昂諾的“昏迷-穿越”為敘事軸心,構建了一個虛實交錯的復調世界。現實中的萊昂諾因拖欠電費被兒子數落,蜷縮在陳舊公寓中咀嚼著創作枯竭的焦慮;而當她墜入自己未完成的劇本時,卻化身動作片英雄,以斧頭劈開絞索、以血肉之軀對抗虛構的反派。這種“肉身消亡-靈魂覺醒”的設定,既是對好萊塢類型片套路的戲仿(如港式槍戰、B級片暴力美學),更是對女性創作者身份困境的隱喻——在男權主導的電影工業中,萊昂諾的“回歸”實則是以想象暴力完成對現實規訓的反抗。
影片通過雙重時空嵌套(現實病房與劇本世界、電影與觀影者視角),將萊昂諾的創作焦慮轉化為一種存在主義追問:當個體被社會角色(母親、退休者)消解主體性時,藝術能否成為重構自我的終極武器?導演以狂想曲式的敘事節奏,讓萊昂諾在劇本中化身“諾瓦多的救世主”,實則是讓觀眾目睹一個中年女性如何通過虛構敘事奪回敘事權。
表面上,《萊昂諾狂想曲》是一場對1970-80年代菲律賓動作片的致敬狂歡:夸張的肢體語言、塑料感十足的反派、街機游戲般的槍戰場面。但剝開類型片外殼,影片內核是對“動作片英雄”身份的顛覆。萊昂諾在劇本中拯救的“諾瓦多”,實則是她早逝長子的化身;而她在現實中與兒子魯迪的疏離,則通過“穿越”轉化為一種代際和解的儀式。當魯迪沖入電視擁抱母親時,臺詞“做你想做的,這是你的世界”不僅是個體和解的宣言,更暗示著女性創作者對家庭敘事權的重新掌控。
導演以動作片的暴力美學包裹溫情內核:萊昂諾在劇本中揮舞斧頭的場景,既是對“母親”身份枷鎖的劈砍,也是對電影工業中女性角色工具化(如“花瓶救贖”套路)的辛辣諷刺。而影片結尾的歌舞片式狂歡,則將嚴肅議題轉化為集體狂歡,暗示藝術創作本身即是對現實困境的超越。
作為菲律賓新生代導演的代表作,《萊昂諾狂想曲》延續了東南亞電影對“魔幻現實主義”的迷戀(如阿彼察邦的夢境敘事),卻以更鮮明的作者性開辟新路徑。影片中嵌套式結構(劇本中的劇本、觀眾與導演的共謀視角),既是對戈達爾“電影即造夢機器”的致敬,也是對流媒體時代觀影體驗的反思——當觀眾成為“第四堵墻”外的觀察者,電影的本質便從單向敘事升維為集體創作。
在技術層面,導演將低成本制作轉化為美學優勢:老式電視機的噪點、打字機的機械聲、雨夜街道的潮濕感,共同構建出一種懷舊而粗糲的質感。這種對“過時美學”的擁抱,恰與萊昂諾的創作困境形成互文——在數字技術霸權下,膠片時代的作者電影精神如何借尸還魂?
盡管影片獲得圣丹斯電影節創新獎肯定,但其敘事野心仍顯龐雜:類型元素堆砌過度、現實線收束倉促、部分隱喻流于表面。例如,市長控訴全民“成癮”的荒誕戲碼,雖暗諷菲律賓社會問題,卻與主線敘事斷裂;而結尾導演出鏡的“元敘事”嘗試,更被批評為“用作者特權強行收尾”。
然而,這些瑕疵恰是影片先鋒性的注腳。它拒絕成為一部“完美”的女性主義宣言,轉而以不完美之軀挑戰電影工業的既定規則。正如萊昂諾在劇本中喊出的臺詞:“請記住,故事永遠不會真正結束”——《萊昂諾狂想曲》本身,正是東南亞電影人打破類型桎梏、重構本土敘事的宣言。
《萊昂諾狂想曲》的價值,不僅在于其娛樂性或作者性,更在于它揭示了電影作為媒介的本質矛盾:我們消費故事,亦被故事塑造;我們凝視銀幕,亦在銀幕中尋找自我。當萊昂諾在虛實之間完成“精神弒父”時,觀眾亦在觀影過程中經歷一場微型啟蒙——或許真正的英雄主義,不是拯救世界,而是找回講述自己故事的權利。
參考資料:
南寧日報影評(2023.12.26)
中國—東盟電影文化周評論(2024.04.29)
學術賞文章(2024.05.08)
豆瓣短評(2023.07.13)
字幕組資源介紹(2023.03.24)
新浪財經展映報道(2023.12.26)
新影推薦(2023.03.25)
GQ對菲律賓電影生態分析(2023.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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