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長的茶涼了。”1941年12月3日凌晨兩點，重慶羅家灣軍統本部譯電室里，值班員小張端著搪瓷缸的手直打顫。姜毅英從滿桌電文中抬起頭，丹鳳眼里泛著血絲： “涼茶醒腦，正好琢磨這幫東洋鬼子的彎彎繞。”誰都想不到，這個操著江山方言的浙江女子，會在七十二小時后震動中美兩國高層。

不得不承認，命運早在1908年那個梅雨季節就埋下伏筆。當姜毅英在江山縣清漾村呱呱墜地時，戴笠正在縣城讀小學堂。這對同鄉的緣分，直到1932年才在杭州警官學校續上——戴笠翻看新生檔案時，指尖在 “江山籍”三個字上重重一叩，震得茶杯蓋叮當響。據說他初見姜毅英時，盯著對方齊耳短發看了足有半分鐘： “女伢子搞情報，倒是能教人卸了防備。”

軍統的江山幫向來是個神秘存在。這些操著 “魔鬼方言”的特務，連上廁所都得用暗語打招呼。姜毅英初入譯電科時，有次把咖啡潑在電訊專家魏大銘的密碼本上，急得脫口而出一串江山土話。魏大銘愣是沒聽懂半句，反倒拍著大腿叫好： “就該這樣！往后傳密電全用你家土話！”這樁軼事后來被毛人鳳記在小本上，成為證明江山籍特務價值的鐵證。

破譯珍珠港密電那夜，重慶的冬雨下得人心發慌。姜毅英捏著譯好的電文沖進戴笠辦公室時，馬靴上的泥點子甩到了墻上的孫中山像。戴笠盯著 “12月7日襲擊珍珠港”的字樣，突然抓起電話要直通蔣介石官邸。有意思的是，當這份情報轉呈美國海軍司令部時，某個金發參謀竟拿它墊了咖啡杯： “中國佬懂什么密碼？他們連夏威夷在哪個半球都搞不清吧？”

四十八小時后，太平洋的火光映紅了白宮穹頂。美國駐華武官帶著威士忌來找戴笠賠罪，醉醺醺地非要見見破譯天才。姜毅英躲在隔壁監聽室，聽見戴笠打哈哈： “我們這兒可沒有女譯電員，規矩您懂的。”這個謊言直到1943年中美合作所掛牌時才被戳穿——美方代表看見穿少將軍裝的姜毅英時，手里的雪茄差點燙著胡須。

軍統內部對這個女將軍的爭議，比破譯十份密電還棘手。有次毛人鳳在會議上陰陽怪氣： “某些人靠半本密碼就當上將軍，咱們在前線賣命的兄弟算什么？”姜毅英當場摔了鋼筆： “毛處長不妨去試試，看能不能從日本人的天氣密報里挖出航母坐標！”后來戴笠私下調解時，說了句掏心窩的話： “你們江山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氣比委員長的佩劍還硬。”

1946年戴笠墜機后，姜毅英的處境變得微妙。她堅持要查專機黑匣子，惹得毛人鳳在保密局會議上拍桌子： “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這話傳到姜毅英耳朵里，她第二天就剪了二十年來蓄的長發。當短發齊耳的姜少將出現在中山陵謁陵隊伍里時，連宋美齡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退守臺灣后的日子更顯荒誕。昔日的密碼女王成了小學校長，有次巡視課堂時聽見老師在教《木蘭辭》，竟站在窗外紅了眼眶。更戲劇的是，她孫女倪雅倫在臺北夜場跳舞的照片登報時，老太太戴著老花鏡端詳半天，最后嘟囔著： “比她奶奶當年還招搖。”

2006年姜毅英逝世時，靈堂擺著兩件特殊祭品：臺北小學師生折的千紙鶴，和美國密碼協會寄來的銅制解碼輪。吊唁人群里混進個佝僂老頭，自稱是當年潑過咖啡的魏大銘下屬。他盯著遺像上的少將肩章看了許久，突然嗤笑出聲： “戴老板要是知道他的江山寶貝活到新世紀，怕是要從棺材里爬出來討壽禮。”這話倒是透著幾分當年軍統式的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