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 何

消費復蘇是真的，但消費降級也是真的。

今年的五一，朋友圈再次被各地的人山人海刷屏。

不用看數據，光憑體感就知道，那股子“憋壞了要出門”的勁兒，比往年更猛烈。

旅游部的數據也印證了這一點，出行人次蹭蹭往上漲。

但有意思的是，人均消費的漲幅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遠沒回到疫情前的闊綽。

咱們看看這兩年五一的旅游消費數據，按照文旅部的統計，

去年五一全國有 2.95 億人次出游，花了 1668.9 億元，跟 2023 年比，人數漲了7.6%，花費漲了12.7%（22年的基數低）；

今年五一出游人次到了3.14億，總花費 1802.69 億元，分別比去年增長 6.4% 和 8%。

算下來，去年人均每次旅游花 565.7 元，今年漲到 574.1 元，也就多了不到 10 塊錢，漲幅 1.5%，差不多還是每天百來塊的消費水平。

只不過對比 2019 年（那時候五一放 4 天假），當時 1.95 億人次出游，花了 1176.7 億元，人均 603.4 元，現在的人均消費跟那時候比還是低了一截。

從數據能看出，今年五一旅游確實比前兩年熱鬧點，人多了，花的錢也多了，

但不管是人數還是消費金額，漲幅都不大，回升的勢頭有點弱，還沒完全回到疫情前的狀態。

這畫面，一邊是熱火朝天的出游熱情，一邊卻是捂得緊緊的錢包，多少有點擰巴。

有人說，這是消費券的功勞。

沒錯，各地為了“把人請出來，把錢花出來”，確實下了血本，又是滿減又是打折，恨不得把門檻踏平。

比如青海、河南、四川，分別發了3000萬、5000萬、6800萬元文旅消費券，推出門票優惠，并伴有夜游活動、音樂節等嘉年華企劃。

這種“外力助推”下的消費，固然讓數字好看了些，也確實讓一部分被壓抑的需求得到了釋放。

但我們心里都明白，這種熱情，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幾分精打細算。

“特種兵式旅游”的興起，年輕人寧愿“硬座過夜+青旅拼床”，也要把錢省下來多看幾個地方；

景區門票均價下降，餐飲客單價縮水，這些細節都在告訴我們，大家不是不愿意花錢，而是花錢的方式變了。

以前可能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來都來了），必須吃好喝好玩好”，

現在更像是“預算有限，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這種現象，簡單歸結為“消費降級”，似乎并不完全準確。

它更像是一種消費觀念的深刻重塑。

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愿意走出去，哪怕是去消費水平更低的四線城市、縣城鄉村，這說明消費的廣度在拓展，參與的人群在擴大。

但同時，每個人在單次消費上的投入卻更加謹慎，追求極致的性價比。

這就像一個家庭主婦，以前可能偶爾會買件奢侈品犒勞自己，現在則更傾向于把錢花在刀刃上，買更多物美價廉的日用品，讓全家都能受益。

消費的總量可能沒少，甚至還在增加，但結構和品質追求，已然不同。

這種轉變的背后，僅僅是經濟下行壓力嗎？

我覺得不盡然，在我看來，房地產的寒冬，對消費和服務業而言，相當于一鯨落萬物生。

過去二三十年，房子，幾乎是中國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它不僅僅是一個住所，更是成功的標志、安全感的來源、階級躍升的階梯，甚至是婚姻的入場券。

為了那套房，多少年輕人掏空“六個錢包”，背上沉重的房貸，從此生活被緊緊捆綁，不敢輕易換工作，不敢大膽消費，所有的詩和遠方，都讓位于眼前的“磚頭瓦塊”。

這種對房產的極致追求，像一個巨大的吸金黑洞，吞噬了社會上絕大部分的流動資金和居民的消費潛力。

然而，當房地產市場進入調整期，當“房子永遠漲”的神話破滅，當越來越多的人，尤其是曾經被認為是購房主力的三四十歲人群，也開始接受甚至主動選擇長期租房時（有調查報告顯示，一線大城市近一半人是租房住，在全國40個重點城市的租賃市場中，35歲以上的租客占比達到35%以上），一種微妙的心理變化正在發生。

人們開始反思：傾盡所有，背負半生債務，僅僅為了一個“所有權”的標簽，真的值得嗎？

“日子是給自己過的，而不是給別人看的”，這種聲音也開始從小聲嘀咕變成公開的表達。

這種心態的轉變，絕非一日之功。

它意味著，曾經被房產深度綁架的消費力，開始松綁了。

那些原本預備著付首付、還月供的錢，突然間“多”了出來。

即便生活方式沒有立刻變得奢侈，但至少，人們在面對消費時，少了一層最沉重的顧慮。

于是，我們看到了五一的人潮，看到了“口紅效應”下對小確幸的追求——即便生活依舊有壓力，但省下大錢的同時，花點小錢愉悅一下自己，買張打折機票去看看遠方，吃一頓有儀式感的平價晚餐，這種“補償性”的、追求精神滿足的消費，開始抬頭。

這是否意味著我們迎來了消費的春天？

我還是持謹慎樂觀態度。

因為，這種被“釋放”出來的消費力，目前看還帶著強烈的“應急”和“試探”色彩。

大家對未來收入的預期并不十分明朗，對大環境的信心也仍在重建。

消費券能刺激一時，但無法持續一世。

真正的消費復蘇，需要的是內生性的、可持續的購買力。

上個月25日，高層召開會議，強調適時降準降息，提高中低收入群體收入，大力發展服務消費。

明天上午（7日），還有個發布會，預期非常高，這也是今天a股上漲的原因之一。

可以預見，在未來一段時間里，放水是一件比較確定的事情。

但關鍵還是那個問題，水要怎么放？

如果還是按照過去的模式，水流過一遍，大部分又沉淀到少數領域和少數人手中，那么對于提振普通人的消費信心和能力，效果恐怕有限。

我們看到，GDP在增長，但最終消費率卻在下降（最終消費率越高，說明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越大），這本身就說明了分配和循環機制中存在梗阻。

因此，真正的“內循環”，不僅僅是讓錢流動起來那么簡單。

它需要更公平的財富分配機制，更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更穩定的就業預期，以及更少對于單一資產（如房產）的過度依賴。

只有當普通人對未來有更強的確定感，敢于消費，樂于消費，

而不是在每一次消費前都反復權衡、精打細算，

那才意味著我們真正走出了困境，走向了一種更健康、更可持續的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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