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暮春的雨絲繚繞著山嵐，將青石鎮籠罩在朦朧的紗帳之中。王青松背著竹簍，朝著老君山深處走去，浸透雨水的草鞋踩在枯枝上，發出細碎的聲響。這個時節本不該進山，但阿娘的喘癥又犯了，他急需尋找蒼耳子配藥。
轉過三道山澗，腐葉堆里突然閃過一抹雪白。王青松撥開蕨草，呼吸瞬間停滯 —— 一只白鶴倒在泥水里，右翼折斷，朱紅的頂冠黯淡無光，宛如即將熄滅的炭火。他想起村里老人常說，老君山的鶴碰不得，那是山神的引路使者。
白鶴琉璃般的眼珠望向他，喉間發出如同幼鹿般的哀鳴。王青松心中一軟，解下身上的蓑衣，小心翼翼地裹住那瑟瑟發抖的白影。剎那間，雨勢驟然變大，雨點打在山毛櫸葉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當柴門吱呀一聲推開，炕頭的阿娘吃驚地撐起身子："青松！這...... 這可要遭山神降罪的！" 年輕人將白鶴抱到灶膛邊，舀來溫水慢慢喂食："您教過我的，見死不救才是真正的罪過。"
白鶴在王家一住就是七日。王青松翻出阿爺留下的金瘡藥，每日清晨采來最新鮮的泥鰍喂食。第七日夜里，他起夜添柴，只見月光將西廂的窗紙映得透亮。鬼使神差地，他湊近窗縫一瞧，手中的松明子差點掉落 —— 一位素衣女子正在織機前飛梭走線，發間別著一根白羽，手指翻飛間，銀光閃爍。
第二天，鎮上來了布商，看到竹竿上晾曬的素絹，頓時瞪大了眼睛。那白絹對著日光，竟顯現出青山水紋，用手指撫摸，仿佛有流云在指尖涌動。不出三日，王家出了仙姑的消息便傳遍了四鄰八鄉。
月圓之夜，王青松蹲在院里劈柴。身后突然傳來環佩輕響，他轉身一看，正是那日窗中的女子，此刻正站在桂樹下，裙裾上綴滿如星子般的銀繡。"奴家本是瑤池守絹仙娥。" 她指尖綻放出一朵冰綃牡丹，"那日遭雷劫損傷元神，多謝郎君救命之恩。"
雞鳴三遍時，西廂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下滿室暗香。王青松追到 老君山腳，只見晨霧中浮現出一道七色彩虹，盡頭隱約有鶴影翩躚。自那以后，每逢谷雨前后，山澗中總會升起霧氣凝成的鶴群。有人說，曾看見一位年輕人在虹橋畔駐足凝望，肩頭落著一片永不融化的雪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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