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李大叔蹲在臍橙園邊吧嗒旱煙。

金黃果子壓彎枝頭，他卻盯著手機屏幕直嘆氣。

這是廣西富川，湘桂粵三省交界的“中國長壽之鄉”。四面環山的盆地里，27.

2萬畝臍橙正迎來豐收季。可老把式們犯難了——電商快車跑得歡，傳統路子咋保住？

“清明前后種瓜點豆”，這兒的田土早被老祖宗摸透了脾氣。從漢元鼎六年走來的古縣，藏著27座古風雨橋的滄桑。

秀水狀元村的青石板，還刻著唐宋進士的腳步。

但年輕人總說，老祠堂的梁柱比不過直播間的熱鬧。蝴蝶歌的調子在黑山村飄了幾百年，如今跟著短視頻火了。可繡娘阿妹發愁，108種瑤繡紋樣，咋讓娃娃們記住？

龜石濕地的水清亮亮，金絲楠木林遮出半座山的陰涼。

生態旅游車開進村子，卻有人嘀咕：牛羊不上山，草垛子都見不著了。“上燈炸龍節”的鞭炮還在響，400年的熱鬧引來了八方客。

但老族長盯著攢動的人頭，擔心狂歡背后的老規矩變了味。臍橙園里，合作社老張在地里轉了三圈。

“去年67萬噸果子，電商賣了快一半。

”他掰著粗糲的手指。可上了年紀的農戶，對著手機鏡頭總像犯了錯的孩子。

古明城的城墻上，燈籠照亮九街八巷的青磚。

年輕姑娘穿著漢服打卡，卻很少有人知道馬殷廟的故事。非遺工坊里，瑤繡機的咔嗒聲混著縫紉機的響動。“老手藝得跟上新花樣。

”阿妹踩著踏板，眼神堅定又迷茫。西嶺藥谷的黃精熟了，黑豬肉的香味飄出老遠。

養生餐廳的菜單換了又換，可山里頭的采藥人越來越少。

神仙湖的花海又開了，千畝金黃映著喀斯特峰林。

騎行綠道上的游客驚嘆美景，卻不知護林員老周每天走壞一雙鞋。富川像個裝滿故事的老陶罐，新酒舊酒在里頭晃蕩。臍橙甜了客商的嘴，也讓老把式們怕丟了種地的魂。

古風雨橋的木頭還在呼吸，卻怕跟不上新時代的腳步。蝴蝶歌的調子飄向遠方，帶著瑤族人的盼頭和愁緒。

我個人覺得，這山水間的熱鬧和安靜，都該有個妥帖的位置。

就像老祠堂前的石磨，新米漿照樣能磨出老味道。但到底咋平衡，還得看山里人自己的法子。

畢竟，富川的魂，藏在每棵臍橙樹的根里，在每片瑤繡的針腳里。

這些年的變化，是喜是憂，或許只有山風知道答案。但有一點錯不了，這方山水養了一輩輩人，還會接著養下去。

至于那些愁事，就像“炸龍節”的鞭炮，炸開了，前路就亮堂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