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一切為了不下牌桌。

作者 |陳法善

劉楊

“下午1點一直到晚上9點，從沒開過這么久的會。”

自蔚來、樂道在部分城市試點“合并”以來，一些員工被新任領導拉著開長會。

臨近五一假期，原本是“打工人”最期盼的輕松時刻，但天津、大連、杭州、溫州的蔚來、樂道員工卻沒有那么輕松。他們被告知，將作為試點城市，對兩個品牌的渠道、架構進行整合。

具體看，在天津、大連，樂道將整合蔚來，已經引起一系列人事變動，兩地蔚來區域分公司一把手“因個人原因”離職。而在杭州、溫州，則是蔚來“整合”了樂道，樂道區總裁降級成樂道銷售負責人，向蔚來區總匯報；樂道中臺崗位員工則向蔚來相應條線匯報。一位樂道員工告訴《豹變》，據他了解，在4城之外，嘉興等5城的融合已經在路上。

在此之前，上至總裁換人，下至銷售薪資方案調整，樂道已經全面開啟了刀口向內的自我變革，但4月銷量并沒有起色。在蔚來“今年盈利”的重壓之下，樂道能否沖破壓力位？

1、蔚來、樂道，加速整合

在上述試點城市，被“整合”的一方，從管理層到一線員工，處境都有些微妙。

總體看，蔚來不論是品牌影響力，還是銷量，都比樂道高出一大截，但天津、大連的樂道卻能逆向整合蔚來。“可能是蔚來這兩位區總在合規上有瑕疵，再拼一下背后的人脈決定誰上。”一位內部人士表示。

相比起一走了之的“清爽”，留下的人處境則略顯尷尬。一方面，杭州、溫州的蔚來銷量一直居全國前列，這離不開管理層的強勢管理。五一期間，被整合后的樂道員工持續面臨新領導的群信息“轟炸”。

“從早到晚，一整天不停@人，要求匯報銷售進度、鎖單情況，解釋為什么沒有成單，逼得很緊，像交作業一樣。之前的氛圍，相對沒那么卷。”一位樂道員工稱。

與此同時，之前的樂道區域管理層，卻對此插不上話。據上述員工觀察，蔚來區總更信任自己人，樂道原來的管理層難免被邊緣化。“沒理由放著蔚來的老部下不用、用樂道的人。可能有的樂道管理層有家庭壓力，暫時沒提出離職，或者在等n+1。”該員工說。

五一假期結束后，壓力也從線上，轉移到了線下。節后上班第一天，溫州蔚來區總拉著蔚來、樂道兩方的人開起了長會，共持續了約8小時。其中，前6小時詳細盤點蔚來的業績，最后2小時相對簡單地指導了樂道的工作。“可能是為了立威。”一位與會者表示。

樂道一線銷售同樣面臨業績壓力。有員工表示，樂道近期調整了銷售的薪資方案，包括“高底薪+低提成”或“低底薪+高提成”兩種。前者的底薪可達萬元左右，每輛車提成1260元。后者底薪3600元+津貼1600元，4-6月每輛車提成4000元，之后為3000元。前者每月的KPI為5輛車，后者為1輛。如果未達標，會被公司“特殊關照”。

為了刺激銷售人員狼性，企業通常會設計低底薪+高提成的薪資方案，而據樂道員工觀察，當初樂道快速擴張期間，高底薪吸引了不少銷售加盟，有的來自銷量很一般的車企，加入后日子過得挺滋潤，目前主動選擇第二種方案的人并不多。“可能得一個個談，資歷老一點的銷售，說不定有別的選擇，大不了跳槽。”該樂道員工表示。

除了已經試點的4城，包括嘉興在內的5城，亦在計劃加速推進跟蔚來的整合。在樂道銷量持續不見起色的情況下，后續在渠道、人員上的降本增效或將難以避免。

2、一切為了銷量

五一小長假后，各家車企陸續公布4月銷量數據。總體看，新能源車市延續了較好的增長態勢。

其中，蔚來一共賣了2.39萬輛車，同比、環比增速都超過了50%。但蔚來旗下的樂道，4月銷量僅有4400輛，比3月還少了約400輛。而樂道原本被蔚來寄予厚望，承擔著提振蔚來汽車銷量和市占率的重擔。

自樂道品牌發布以來，長期只有L60一款車在售，整車購買的起售價為20.69萬元，電池租用版本則能便宜5.7萬元。部分門店只展示一款車，日常客流量并不大。

從產品層面看，L60的優勢在于空間大、內飾溫馨、可換電，但行駛的底盤質感不如采用了前雙叉臂、后多連桿懸架的極氪7X等競品車型。同時，爆款車型小米SU7也壓制了L60的銷量，小米SU7的起售價只比整車購買L60貴了9000元，勢必會分走不少潛在客戶。

為了搭建更豐富的產品矩陣，今年上海車展期間，李斌親自為樂道新車L90站臺，當他打開引擎蓋時，前儲物艙大到可以安裝一張雙人沙發。李斌坐在沙發上，手持魚竿，現場演示車友到戶外釣魚的場景。

橫向對比看，樂道是少有的20萬元區間還支持換電的車型，這對習慣了換電或者有續航焦慮的用戶來說，有不錯的吸引力。樂道前總裁艾鐵成就曾在2024年11月的廣州車展期間，立下軍令狀：2024年12月樂道L60單月交付破萬輛、2025年3月交付沖2萬輛，否則將“下課”。

2024年12月，樂道交付量達標，兌現了軍令狀的前一半。但后續的銷量未能按照設定的增長曲線走，2025年3月L60銷量僅為5000輛左右，遠低于艾鐵成定下的KPI。2025年4月，艾鐵成沒有食言，引咎辭職。在辭職信中，他稱“未讓這臺競爭力極強的好車達到與它的產品力相匹配的銷量，在營銷層面，有很多的缺陷不足。”

接替艾鐵成擔任“救火隊長”的，是蔚來一位“老人”——沈斐。在一場訪談中，沈斐稱也只是提前24小時，知道自己將出任樂道CEO。沈斐是蔚來初創階段的核心管理成員之一，以最能摳細節著稱，在接手樂道前，是蔚來能源的CEO，主導換電站建設。目前，蔚來已經建成全國最大的換電補能網絡，投入使用的換電站多達3300多座。

在交接班之際，沈斐在微博發文稱：“這次輪到我躬身入局，帶著團隊死磕服務銷售細節，把用戶口碑當廣告牌；激活70多萬蔚來和樂道家人的朋友圈子，好的產品自己會說話”。李斌在轉發這條微博時強調，“最能磕細節的沈斐接手樂道，接下來，團隊的首要任務是踏踏實實做好銷售基本功，做好用戶服務。”

艾鐵成口中的營銷缺陷，在沈斐上任后又一次掉鏈子了。今年清明期間，樂道一則宣傳海報打出“清明換電隨時走”的標語，很容易讓人誤解成開換電車隨時可能出事故，造成人員傷亡。沈斐展現了鐵腕的一面，跟這一營銷事故相關的區域市場和總部負責傳播的市場部員工，被迅速勸退，上級領導也被追究責任。

鐵腕之外，沈斐喜歡馬拉松、圍棋，通常這樣的人更務實、冷靜且堅韌。

在一次訪談中，沈斐被問及如何看待“月銷2萬的目標”？他回答：“從不提這樣的目標。上任第一天，我跟團隊講，你們每個人爭取比上個月多賣一輛車，團隊的戰斗力自然就上來。這樣的目標，遠比喊某月要達到多少銷量，更接地氣。我更喜歡這樣踏踏實實做事，立flag不是我的風格。”

或許，這也是更符合樂道目前狀態的打法。

3、未來在于融合

時間回到4月3日，沈斐發微博，曬出了跟安徽蔚來總經理余東明的合影，并配文：“車子什么時候進來呢，我就盯上了你這里的大空間。”這不禁引人遐想：樂道車主能進牛屋了？

雖然塵埃還沒落定，一些蔚來門店已經開始搭售螢火蟲車型了，側面驗證了蔚來、樂道、螢火蟲將加速融合的猜想。難點在于，螢火蟲售價12萬元左右，刷新了蔚來產品價格的下限，跟蔚來主力車型的價差至少在10萬元左右，但夾在中間的樂道則有些尷尬。容易出現跟蔚來“打架”的問題。

ET5系列是蔚來的入門款車型，租電版本的原起售價為22萬多元。據蔚來銷售人員介紹，結合5月一些促銷政策，起售價可低至18萬多元，進一步縮小了跟樂道L60的價差。同時，再疊加5年分期免息、5年免費換電權益，勢必會搶走一些潛在的樂道客戶。

“之前樂道銷量好的時候，搶的也是準備買ET5的那群人。”一位接近蔚來的人士表示。因此，兩個品牌獨立運營的時候，彼此間實際上是競爭關系，蔚來自然不愿向樂道開放牛屋。但如果整合成功，情況可能會有所改變。

今年的5月15日，樂道品牌將迎來一周年，這或許是加速蔚來、樂道融合的契機。在試點城市，管理層有較強的意愿嘗試一些創新舉措做出成績，借“515”樂道品牌日，以樂道的名義做宣發，但實際由蔚來團隊牽頭執行。

“可能在牛屋做一些車友活動，或者在牛屋售賣樂道周邊，把蔚來的一套方法論，復制給樂道，只是根據樂道的價格做些調整。”一名接近蔚來的人士表示。“整合后，賣樂道就成了蔚來團隊自己的KPI，動力肯定不一樣。在蔚來展廳多停一輛樂道的車，或者牛屋做活動的時候，把樂道一起拉上，沒什么難度。”

與此同時，樂道也已經暫緩了年初制定的拓展計劃。一位樂道員工透露，不少店沒有按原計劃開業，甚至像杭州城西銀泰店，因成本高、銷量一般，干脆撤店了。叫停背后，意在為后續渠道整合讓路。

實際上，蔚來、樂道、螢火蟲三個品牌兼容性差的爭論由來已久。不僅換電站不兼容，喚醒車機需要三套話術，部分車機內容也無法共享。而內容產品有賴于用戶規模來攤薄成本，使用的用戶越多，才越有可能產生收益。破除類似的隱形墻，是蔚來加速品牌融合的關鍵。

之前，李斌用自己的“鈔能力”一次次破解蔚來的危機，如今，到了蔚來三個品牌自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