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張秀蘭，今年五十八了，初中畢業，嫁到這小縣城也快四十年了。

老伴兒幾年前走了，留下我和兒子小軍。小軍這孩子也爭氣，考上了大學，畢業后留在外地工作，現在也算是在城里扎了根。

這些年，我一直跟著兒子住，幫他帶帶孩子，日子也還算舒坦。可最近，我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壓著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

說起來，我這輩子也算是苦過來的。年輕那會兒，家里窮，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也嚴重，要不是嫁了個老實人，估計這輩子都得在地里刨食。

老伴兒在世的時候，對我還算好，知道我受委屈，總是偷偷地給我塞點零花錢。可自從他走了，這個家就只剩下我和兒子了。

這幾年，兒子對我還算孝順，每個月都給我寄點生活費，還經常給我買些補品。

可我總覺得，他對我好，是因為我是他媽，他有義務對我好。可我心里，總覺得缺了點什么，說不上來。

我唯一的弟弟張建國，這些年也沒少幫襯我。雖然他自己日子過得也不寬裕，可每次來我家，總會帶些吃的用的。他知道我在兒子家住著，心里不踏實，總是勸我回老家住。可我哪能回去呢？老家的房子早就塌了，回去住哪兒呢？

唉，說起來，我這輩子也算是顛沛流離。年輕的時候，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我什么苦都吃過。現在老了，本想著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這心里，總是放不下一些事情。

02

這事兒還得從老家拆遷說起。老家那片兒地，說是要搞開發，家家戶戶都得了不少拆遷款。

我那老房子雖然破舊，但也算是個落腳的地方，也分了點錢。具體多少，我一直沒問，也懶得問。反正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那么多錢。

一開始，這錢是放在我弟弟那里保管的。我尋思著，我一個老太太，拿著那么多錢也不安全，還是放在弟弟那里踏實。可后來，我弟弟突然跟我說，媽要把這錢要回去。

我當時就愣住了，問他：“媽要錢干啥？”

我弟弟支支吾吾地說：“媽說，要給張強（我大侄子，張建國的兒子）娶媳婦。”

我一聽這話，心里就涼了半截。**我媽重男輕女的思想，那可是根深蒂固的。**從小到大，她就偏袒我弟弟，什么好東西都緊著他。現在老了，還是想著給他兒子鋪路。

我嘆了口氣，對弟弟說：“這錢是我拆遷分的，媽要回去，我也沒轍。但是，你可得跟媽說清楚，這錢是我養老的，以后可別指望我給你兒子養老。”

我弟弟連連點頭，說：“姐，你放心，我肯定跟媽說清楚。”

可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簡單。

沒過多久，我弟弟又給我打來電話，說：“姐，媽說，這錢還是放在你那里踏實，省得她瞎花。”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問他：“媽不是要給張強娶媳婦嗎？怎么又不要了？”

我弟弟含糊其辭地說：“媽說，張強還年輕，不著急。”

我心里更加疑惑了，總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可我也沒多想，就把這錢從弟弟那里拿了回來。

**錢拿回來之后，我心里更加不安了。**我不敢把錢放在兒子家里，怕他知道了，心里會有想法。我也不敢把錢放在銀行里，怕被人惦記上。思來想去，我決定把錢藏起來。

我把錢分成幾份，分別藏在不同的地方。有的藏在床底下，有的藏在衣柜里，有的藏在米缸里，甚至還藏了一部分在花盆里。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人發現。

就這樣，過了幾年，這事兒我也漸漸地淡忘了。直到前段時間，我兒子突然跟我說，他要買房子。

我當時就愣住了，問他：“你不是在外地有房子嗎？怎么還要買？”

我兒子說：“外地的房子太小了，住不開。我想在這邊買個大點的房子，把你也接過來一起住。”

我聽了這話，心里既高興又犯愁。高興的是，兒子想著我，想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犯愁的是，我沒錢啊！

我猶豫了一下，對兒子說：“兒子，媽沒錢，幫不了你。”

我兒子笑著說：“媽，我知道你沒錢。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沒指望你幫我。”

我看著兒子，心里更加難受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他辛辛苦苦地工作，不就是為了能給我更好的生活嗎？可我卻什么都幫不了他。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想著兒子，想著老伴兒，想著弟弟，想著老家的房子，想著那些拆遷款……

我突然意識到，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必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不能讓這件事情一直壓在我的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給弟弟打了一個電話。

“喂，建國嗎？我是你姐。”

“姐，你咋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建國，我想問你件事兒。”

“啥事兒啊，姐？”

“老家拆遷那錢，到底是多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弟弟才緩緩地說：“姐，你問這個干啥？”

“你就告訴我，到底是多少？”

“一百一十萬。”

我聽到這個數字，心里咯噔一下。一百一十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建國，你老實告訴我，這些年，這錢都干啥了？”

我弟弟吞吞吐吐地說：“沒干啥，就是放在媽那里存著。”

“放屁！我媽啥時候存過錢？她不是一直嚷嚷著要給張強娶媳婦嗎？”

我弟弟沉默了。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建國，我也不想跟你吵。我只想知道，這錢到底干啥了？”

“姐，我……我跟你說實話吧。這錢，媽都給張強了。”

我聽到這話，心里徹底涼了。

“好，好，好。”我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后掛斷了電話。

我癱坐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百一十萬啊！那是我拆遷分的錢，是我養老的錢，是我兒子買房的錢，現在卻全都給了我大侄子！

我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03

那天之后，我病倒了。高血壓犯了，頭疼得厲害。兒子帶我去了醫院，醫生說我情緒波動太大，要好好休息。

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我想了很多，想起了我的父母，想起了我的老伴兒，想起了我的兒子，想起了我的弟弟，想起了我的大侄子……

我突然明白，我這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期望里，卻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我想起老伴兒臨走時跟我說的話：“秀蘭啊，你要為自己活啊！”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決定。

出院后，我把兒子叫到房間里，跟他說了老家拆遷的事情，說了那一百一十萬的事情，說了我藏錢的事情……

兒子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嘆了口氣，對我說：“媽，這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我吧。”

我搖了搖頭，說：“不，兒子，這事兒我自己解決。”

我決定回老家，把這件事情徹底解決。我不能再讓我的弟弟和我的大侄子，把我當成提款機。我要為自己爭一口氣，為我的兒子爭一口氣。

至于那一百一十萬，我也不打算要回來了。就當是我給自己買了個教訓，買了個清醒。

也許，我的結局不會很圓滿，也許，我會一無所有。但是，我至少為自己做了一次主，為自己活了一回。

至于以后會怎么樣，誰知道呢？也許會更好，也許會更糟。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已經老了，沒什么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