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還有什么更合適的人選演《水餃皇后》中的“水餃皇后”,臧健和,一個利落的姓,一個健康和氣的名。健康是一個被丈夫拋棄、帶著兩個幼女流落香港街頭的女子唯一的資本。和氣,終于贏來人生逆襲。水餃,在沸騰的水里煮熟的美食。飽滿的面柔韌筋道,里頭的肉餡鮮咸美味。面湯滔滔不絕,既是潤喉的結尾,又是甘甜的回味。至于蘸的醬料,可以是醋,可以是醬油,也可以是小米椒。
苗條的瘦弱玉女可演嗎?老辣的算計大嫂可演嗎?馬麗,就是一枚大水餃。如水清澈,如面純正,精心之餡獲得眾口喜愛。評價嘛,酸的咸的辣的,她會付之以招牌的淡淡微笑。你在她的磁場里辨別出了新戲與老戲的區別。你若在她的磁場外,那要好好補一補有關她的功課。“好演員不是一天練就的。”
即使是拿獎拿到手軟的明星,上臺也演不了喜劇小品。而喜劇小品女王,往銀幕上一站,她的力量會撐破紙面劇情。馬麗絕不能減肥。看著影片后半場,隨著水餃事業的步步成功,臧女士的著裝、修飾、面容、氣度越益霸氣與高貴,馬麗可以美成什么樣,連導演都不知道。馬麗自己知道嗎?所謂霸氣只是一種俗氣的說法。臧女士根據她事業拓展的要求、簽訂商業協議場面的要求、面對水餃粉絲們的崇拜,而相應地穿上她以為合適的衣服。隨著年齡的增長,選擇適合的發型。她自始至終,從生活的拮據到生活的富裕,都有著一顆樸素的心。水餃也是如此,一樣一樣的水餃元素,具有踏踏實實的樸素,最終才臻成高級。
小品的大小笑梗容納在一個不在線的人那里,會是“戲玩人”;而深諳小品即是人生真諦的微縮景觀的人,便是“人玩戲”了。舞臺上練就的從容拓展到大銀幕上的從容,適才出場,仿佛就自然帶出了她的前世今生。她不用演,她相信自己就是臧健和。她眨巴著漂亮的眼睛,有時是氣憤,有時是感恩,有時是傷心。但即使是憤怒與感激,她的眼光指向性并不是最強度的值。那寶貴的克制的余光,她是留給自己的。自尊使她贏得了許多素昧平生的人的喜愛,而他們從各個側面成就與幫助了她。
人生逆襲的餃子大王臧女士,與見過她掙扎于落難之淵的灣仔碼頭的朱亞文飾演的警察,在食物的遞送之間,在各自女兒們的友誼之間,眼神有過閃電般的迎送。屬于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幾番來回的探尋與好感鑄成微妙的平衡,勢均力敵的模樣。但雙方的荷爾蒙,一方屈從于男性本尊的驕傲,一方讓位于她的水餃。陪孩子去加拿大讀書是一個香港退休警察的人生碩果。但水餃事業哪里是隨隨便便可以拋棄的工作。一張先斬后奏的加拿大移民申請資料又怎能挑動起一路只靠自己的臧老板那對于周正男性的愛慕?吸引即使已經奇跡般罕有,但充其量也只有30度。
馬麗,可以跟房東惠英紅流暢玩笑;可以給落魄糖水伯親人待遇;可以愛女兒、訓女兒與女兒相依為命。但是,她是自成宇宙的。她可以干最低下的活兒,但她從沒有卑賤的姿勢。她敏捷地聽取食客對餃子的意見,一個時代一個時代地改進工藝與味道。也一個時代一個時代地成為現代食品市標名品。捏一個餃子的時分,如何使之完美?她陷落沉思。安靜即是她給她自己的力量。
影片的鏡頭里,有無數食客品嘗水餃的場面。從初始的寥寥,到最后的熙攘。這些品餃鏡頭不厭其煩,極盡鮮香。它們是最有道理的道理,是無需解釋的解釋——水餃皇后如何因為水餃而成為皇后。
聰明的眼睛能夠掩飾最深的孤獨。幸虧臧女士從事的是食品行業,是形態好看的面食之花,裹腹充餓的救星。面香療愈靈魂。馬麗總是甜美。
痛哭得徹心徹肺的,只有一次:回山東參加母親的葬禮。“香港的簽證都已經簽好了呀!媽媽!”“為什么屬于我的簽證總是那么慢啊,媽媽!”——是媽媽從小煮餃子給女兒吃。是媽媽從小教會了健和包餃子。如果影片在前面有更多一些的鋪墊,有幾組童年、少年與母親一起包餃子的鏡頭,也許,母女的深情更能讓人共情。勵志片也許會更多一些哲學意味:我們的人生常常于一個不經意的細節啟動了它的將來。而成不成全自己,靠的是自己,也靠的是命運的庇護。
我們每一個人手中,難道不是都有著“馬麗的餃子”么?
作者:南 妮
圖片:官方圖
編輯:沈毓燁
責任編輯:華心怡
欄目主編:朱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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