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院里搖蒲扇的老輩人常說:“說話要帶四方印,做人要守八面風。”您細品這話,東南西北四個字在咱們嘴邊滾了多少年?打了敗仗不說輸,偏要講“敗北”;請客吃飯不說掏錢,非得“做東”;連人走了都不叫死,要說“歸西”。這些個方位詞啊,就像老屋門楣上掛的銅鈴鐺,風一吹叮當響,里頭盡是祖祖輩輩的活法兒。
一、沙場點兵看“北”字
古戰場上最怕聽見“北”字。您看殷墟出土的甲骨片,刻著“壬午卜,爭貞:其令馬亞射麋北?”這“北”字活脫脫就是兩個人背靠背站著。當年牧野之戰,商紂王的兵將聽見周武王的戰鼓,轉身跑的架勢,可不就是這“北”字的模樣?
史書里藏著多少背身而逃的悲涼。《左傳》記城濮之戰,楚軍敗退時“宵濟而北”,趁著夜色渡河北逃,船槳攪碎了一河星斗。最讓人唏噓的是楚霸王項羽,烏江岸邊那句“縱江東父老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轉身自刎的剎那,硬是把“敗北”二字刻成了千古絕唱。
老百姓的智慧最是通透。北方屬水,水性至柔,可兵敗如山倒是最剛猛的慘烈。老話講“兵敗不如山倒,將死不如燈滅”,這轉身逃跑的“北”字,倒成了警示后人的活教材,戰場上可以轉身,心氣兒上可萬萬不能泄了底。
二、屋檐底下說“東”道
四合院里的講究,全在東西二字上打轉。東廂房的窗欞總要雕得比西廂精細三分,這不是顯擺,是《禮記》里“主人就東階”的老規矩。孔夫子當年教弟子:“席不正不坐”,這“正”字里頭,藏著多少方位學問。
您看《紅樓夢》里賈母宴客,必定要坐在榮禧堂東首。這位置可不單是尊貴,更透著當家人的氣派。明清時候的飯莊子,掌柜的永遠守著東邊的賬臺,為的就是那句“東道主”的體面。就連現在村里辦紅白事,主家還得在院東頭支口大鍋,這是千年傳下的老理兒。
最妙的是這待客之道。老北京茶館里,跑堂的給客人續水,茶壺嘴永遠不沖人。這講究打哪兒來?原來《周禮》里頭說“東主西賓”,主人家在東方生火造飯,茶壺嘴沖東,就是向著自家人。您說這方位里的門道,可不比現在的星級酒店差?
三、黃泉路上話“西”行
長安城西的灞橋,自古就是送別地。折柳送客的文人不知道,他們吟誦的“西出陽關無故人”,暗合了生死大事的隱喻。敦煌莫高窟的壁畫上,飛天都往西邊飄,那方向既通向佛陀的極樂凈土,也連著道家的昆侖瑤池。
民間白事里的講究最是耐人尋味。棺木入土必定頭朝西,這不是迷信,是《淮南子》里“西方,陰也,萬物之終”的古老智慧。山西平遙古城的喪葬紙扎,必定要糊個西去的馬車,車轅上掛著“往生極樂”的幡子,把死亡說成是趟遠行。
最絕的是佛道兩家在“西”字上的默契。和尚念經超度要面西而坐,道士煉丹卻講究“紫氣東來”。可到了老百姓這兒,偏偏把“駕鶴西歸”“撒手西去”說得順嘴。您說這是不是咱中國人特有的生死觀,管他東西南北,終究要找個方向安頓魂靈?
四、院墻根前悟“南”理
老宅子里的影壁墻,南方人叫“照壁”,北方人叫“蕭墻”。這堵墻的學問,可比現在裝修公司的設計圖深多了。《魯班經》里寫:“南墻高三丈六,擋煞聚氣”,說的是風水,道的卻是做人要轉彎的理兒。
山西喬家大院的影壁上刻著“百壽圖”,經過的人得往左繞。這彎兒繞得妙啊,就像老輩人說的“話到嘴邊留半句,事臨頭來讓三分”。您看《朱子家訓》里“凡事當留余地”,和這繞開南墻的道理,是不是一脈相承?
最有趣的還是市井智慧。天津衛的茶館評書里,常聽見“這位爺不撞南墻不回頭”。這話擱在生意場上,就是教人別把買賣做絕;放在為人處世上,就是勸君莫鉆牛角尖。您看故宮乾清宮前的琉璃影壁,既是皇家的體面,何嘗不是給文武百官提個醒:上朝奏本,也得學會拐著彎說話。
站在老城墻根下細琢磨,這四個方位詞哪里是說方向?分明是老祖宗留給咱們的活命錦囊。沙場轉身的“北”字教人留得青山在,屋檐底下的“東”字教人守著待客道,黃泉路上的“西”字教人看淡生死關,院墻根前的“南”字教人懂得繞彎走。這些嵌在鄉音里的方位密碼,比什么GPS都準,領著咱中國人在天地間走了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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