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婚姻就像高壓鍋里的紅燒肉，火候不到夾生，火候過了糊鍋。我和老周，終究是沒掌握好那個度。

1.

發現老周給他弟轉錢那天，我正往記賬本上寫"試管嬰兒檢查費：6800"。

手機銀行彈出一條通知——"周建軍向周建國轉賬4500元"。手指一抖，圓珠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藍線。這是今年第七次。

廚房高壓鍋在"嗤嗤"噴氣，紅燒肉的香味飄出來。老周最愛吃這個，我每周五雷打不動地做。

2.

"你弟又買房子了？"我把手機摔在茶幾上。玻璃底下還壓著我們的婚紗照，他穿著租來的西裝笑出一口白牙。

老周正在修漏水的龍頭，扳手"當啷"掉進洗手盆："爸心臟要做支架...建國他..."

"上個月說是要換車，上上個月是孩子補習班。"我扯下圍裙，油漬在掌心發黏，"你當我傻？"

有些男人的工資卡像公共廁所，誰急誰用。

3.

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老周蹲在陽臺抽煙。手機亮著，是他弟發來的語音："哥，這次真救命，小芳她家非要十八萬彩禮..."

我轉身從衣柜頂上拖出鐵皮盒，結婚時收的紅包都在里面。抽出兩張產檢報告單拍在桌上："下周取卵，醫生說要交一萬八。"

老周的臉在煙頭明滅間忽青忽白。

4.

我們開始像兩尾缺氧的魚。他在客廳打地鋪，我在主臥數羊。有天深夜聽見他翻冰箱，第二天發現那碗紅燒肉少了一半——從前他從來不吃隔夜菜。

閨蜜阿珍在微信勸我："扶弟魔沒救的，我前夫當年..."話沒說完，她發來一張嬰兒照片。我關掉手機，看見化妝鏡里自己眼角的細紋。

5.

真正爆發是在社區醫院。護士叫到我的號時，老周電話響了。他邊往外跑邊說："建國出車禍了！"

B超室里，冰涼的耦合劑涂在肚皮上。醫生皺眉："卵泡發育不好，你丈夫..."我盯著天花板裂縫："他死了。"

有些男人的心，急診室都救不回來。

6.

離婚那天暴雨。民政局空調漏水，接水的塑料桶"叮咚"響得像結婚時他彈的破吉他。工作人員問："財產怎么分？"

"我要電磁爐。"我盯著老周鞋幫上開膠的裂口，"當初說好要給你弟燉豬蹄補課。"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小芳家彩禮...我以后..."雨聲太大，后半句聽不清。

7.

搬走那天，樓道里碰見居委會張阿姨："小兩口吵架啦？你老公天天在快遞站吃泡面..."我低頭看見她手里拿著"兩癌篩查通知單"，粉色的紙刺得眼睛疼。

新租的房子在菜市場樓上。每天清晨，攤販的吆喝聲準時響起："最后兩斤肋排！便宜賣了！"

8.

三個月后，我在早市搶特價雞蛋時撞見老周。他拎著塑料袋，里面裝著三包方便面。我們同時去拿同一板雞蛋，他手背上的燙傷疤還是修水管時留下的。

"爸手術...很順利。"他嗓子啞得像生銹的門軸，"建國他...結婚了。"

我沒問彩禮錢哪來的。稱重臺"嘀"的一聲，顯示"12.8元"。

9.

冬至那天，門縫塞進來個信封。里面是皺巴巴的八千塊錢，裹著張外賣小票：訂單人周先生，備注欄寫著"不要辣，她胃不好"。

窗外飄雪，樓下的早餐鋪熱氣騰騰。老板娘在喊："鮮肉餛飩出鍋——"

原來有些愛，得像包餛飩那樣——得先捏緊破口，才能下鍋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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