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我媽打地鋪，你媽睡臥室？我就是覺得你看不起我媽！”那天晚上，我是真忍不住了，話剛出口，聲音大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慧沒說話，她低著頭把兒子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像是裝作沒聽見，但我知道，她聽見了。

我不是那種特別敏感的人，可這事我咽不下去。明明我媽是長輩，是我家的老人，憑什么來了要睡地鋪？而她媽一來，就像女皇一樣，把主臥霸占得理直氣壯？

事情得從上個月說起。

那時候，小慧的媽打電話來說要來家里住幾天，說是想幫忙帶孩子。我想著也沒什么，就點了點頭。她媽來了之后，帶了一堆吃的，還有自己手縫的被套，說給孫子用的。

一進門就被小慧迎到主臥去了，說她媽年紀大了，膝蓋不好，讓她睡得舒服點。我當時也沒多想，覺得自家親媽來住幾天，安排得好點也沒毛病，何況她媽對我們也不錯，飯做得可口，話也不多，處得還行。

可這口子一開，就有了比較。

上周我媽打電話，說她想孫子了，問能不能來住兩天。我一聽當然高興，說來唄，你啥時候想來都行。

結果我媽一來，小慧臉色就有點不對勁。她不動聲色地把主臥收拾干凈，但轉頭卻把褥子鋪在客廳地上，說：“阿姨，天熱，在客廳睡涼快點。”

我媽看看我，又看看她，沒說什么，就點了點頭。可是我看得出來，我媽那眼神是有點懵的。

那天晚上，我媽睡在客廳的地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說不難受是假的。我媽那人嘴上不說，可心里明白著呢。她以前在老家身體就不好，風濕膝蓋動不動就疼，哪能適應地鋪？

我悄悄問小慧：“咱把臥室換一下吧？我媽年紀也大了，別讓她睡地上。”

她頭都沒抬，“她不是干凈習慣跟我們不一樣嗎？地上涼快點，她自己也說能睡。”

“你啥意思？我媽不干凈？”

“我沒說她不干凈，但她做飯喜歡不洗手，坐床還穿外褲，你自己不知道？”

我一聽這話火就上來了，“那我媽咋了？她那是農村人習慣了，咋就成了不干凈？你媽不也是農村來的？”

小慧抬頭瞪我一眼，“我媽是干凈的那種人，不一樣。”

我嗓子當時都發緊了。我真沒想到，我老婆能說出這種話。我媽怎么了？她那么辛苦把我拉扯大，在我這兒連個好點的床都不能睡？

那頓晚飯，我一句話都沒說，飯也吃不下。小慧倒是若無其事地夾菜，還勸我媽多吃點。我媽也是嘴上說著“挺好挺好”，可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她睡地上，身上又不利索，第二天早上起來，連腰都直不起來。

我心里憋著一口氣，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真到了晚上，我實在忍不住，把那句話吼了出來。

“你就覺得你媽高貴，我媽低人一等是不是？你媽來了睡臥室，我媽來了連張床都沒有！”

小慧終于開口了，聲音有點哆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媽生活習慣不太一樣，我不是有意的。”

我冷笑了一下：“不是有意？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那時候你媽來，我連句屁都沒放，現在我媽來了你挑三揀四，你到底把我媽當什么了？”

小慧突然也拍了一下桌子，眼圈紅了：“那你就沒想過我媽來時候，我一個人忙前忙后累成什么樣了？她來就是幫我們帶孩子、洗衣做飯，我媽睡臥室是我孝順她。而你媽來了……我也做飯、也洗衣、也照顧她，她就躺那兒看電視，飯也挑、事也多，你就全當看不見？”

她這番話一出來，我頓了頓。

我不是傻子，小慧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媽那脾氣，是有點倔，來了之后確實有點挑剔，吃什么都說咸，地板擦沒擦干凈都要點評一句。

可我一想她年紀大了，心里就軟了，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但這會兒，小慧說的那句“你就覺得你媽高貴，我媽低人一等”，像是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

我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很久，我媽從房間里出來，說她收拾好了，明早一早走。我趕緊站起來：“媽，別走啊，你才來一天。”

“我明天得去趕集，家里還有雞蛋孵出來了。”她笑著，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

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小慧一眼，沒再說什么，就回房了。

那晚我坐在陽臺抽了兩根煙，腦子里全是我媽睡地鋪時翻身哼哼的聲音，還有小慧眼圈發紅的樣子。我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話，但我知道，如果再這么下去，這家是真的過不安穩了。

第二天早上，我跟我媽說：“媽，你下次再來，就住我們屋，我去買個小沙發床，給您專門準備的。”她笑著點點頭，說了句：“不用不用，你們年輕人過好自己的。”

可那一刻，我心里才明白，老人嘴上說“沒事”，可心里哪是真不在意？

回頭我也跟小慧低聲說了句：“你有啥不舒服，以后跟我說，不要讓兩個媽跟著受委屈。她們來住，咱得平等。”

小慧抿了抿嘴，沒說話，但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其實不是誰的媽高貴，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太容易把“習慣”和“親疏”混為一談了。

可再不同的習慣，媽就是媽。她們養大我們，不是為了老了以后來爭一張床，而是希望我們別在她們背后吵成仇人。

我想，以后，我得學著更公平一點地做兒子，也學著做個不讓老婆為難的男人。